申不凡有些奇怪:“他们不都是和尚么?都说和尚不亲帽子亲,他们怎么不相往来?”
白玛拉姆:“我吐蕃的弘法大会,实质上又叫做僧辨会。就要邀请观点不同的两派在逻些展开公开辩论。哪一方所辨的佛理占了上风,就可以获得赞普的支持,在吐蕃境内全力推广。而另一方则在吐蕃难获容身之地。所以,说起来,这也是一场关系到生存的恶战。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相互之间没有好感是很正常的。”
申不凡哈哈一笑:“我只听说过‘文人相轻’、‘同行是冤家’,想不到这些出家人也不能免俗,陷入到争斗中去。”
申不凡心目中有了初步的头绪,这虚空藏和贡嘎戈多都是吐蕃君臣特地请来的高僧,贡嘎戈多似乎还是尚没庐乞力徐然夏的亲信。
三人人经过左边的高台处,一位身材高大的和尚正指挥几个内侍往高台上泼水。和尚的眼睛不时望向右边。似乎在与什么作比较。顺着那和尚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另一边也有一座高台。这边和尚们在使劲泼水,原来是想这边的台子高过另一边。那和尚见了公主,那个和尚朝公主一揖,公主回了一揖。
申不凡问:“这个台子做这么高大作什么用?”
“这个高台是虚空藏大师悟禅之处。那个和尚是大师的二弟子布巴康。”
“这些和尚也都是小孩子脾性,悟禅道行的高低与台子的高低有关系么?真是可笑之极。”
进了居室,申不凡问公主:“对于这两个和尚,你父王是站在哪一边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想你早已经心知肚明。那个贡嘎戈多堕入了邪道,是以在泥婆罗无法立足,丧家犬似地跑到逻些来,正好奸相要找一个代言人,双方狼狈为奸、一拍即合。贡嘎戈多身上全是暴戾之气,缺少大宗师的淳和博大。虚空藏禅师,则是我父王多年的至交,对佛理的见解独到而加深,僧相娘定埃增也经常跟他一起研讨佛学,受益良多。”
申不凡:“说起僧相,娘定埃增和允丹两个人,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父王那边吧?”
公主点点头:“父王登山赞普之位,两位僧相都是立下了大功的,父王对他们二人也是特别敬重,他们对父王一直忠贞不渝。尚没庐乞力徐然夏狼子野心,首先就是要篡夺父王的赞普之位,接着就会那二位僧相开刀,时机成熟,就会用贡嘎戈多取而代之。”
申不凡暗想,敢情这僧相就是宣传部长,为吐蕃赞普唱赞歌的,鼓动吐蕃子民对赞普的统治死心塌地。
白玛拉姆又问道:“申哥,那个格桑多金是怎么回事?不是明明在大漠中被你杀了么?”
申不凡皱皱眉头:“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必有不为我们所知的缘故。不过好在一点,这个格桑多金似乎根本就不认得我们,不用担心他对我们不利。我们暗中查访,这个问题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先前看到的大个子和尚布巴康过来说虚空藏禅师有事相请。
公主问:“何事?”
“师父听说公主安然回来,非常高兴,搬出了珍藏多年的、来自西域的葡萄酒,要好好请公主品鉴,也顺便是为公主接风洗尘。师父特意邀请了娘定埃增大人作陪。”
公主不置可否,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便拿目光扫向申不凡。
申不凡说道:“虚空藏禅师一片盛情,若是拂了他的心意,岂不是不美?”
申不凡知道,虚空藏断不会只是请公主品鉴葡萄酒那样简单,既然还把僧相娘定埃增请动,必定有什么话将要对公主讲。
三人跟着布巴康来到虚空藏禅师的居室。
虚空藏禅师和娘定埃增并肩站在门前迎接。一见到白玛拉姆公主,娘定埃增不由得老泪纵横:“公主,老僧无能,害得公主受了许多苦累,老僧无颜面对赞普和公主。”
公主宽慰道:“大人不必自责。怪只怪尚没庐乞力徐然夏这个奸贼太过老奸巨猾,父王和各位大人被奸贼蒙蔽,没能及早看穿他的狼子野心。这次我去大唐,蒙大唐宰相仗义援手,特派申将军领二十万大军助我拨乱反正。今大军已悄悄集结在沙州城外,只等一声令下,便杀奔逻些而来。”
这无中生有的二十万大军的说法,是申不凡的主意,吐蕃上下诸臣已经被奸相的嚣张气焰打压得悲观绝望。编造不存在的一支大军,会给灰心丧气的吐蕃众臣注入一针强心剂。
虚空藏禅师将众人迎进房中。房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几张圆凳围着一张冰桌。禅师要众人围着冰桌坐下来。冰桌上放着一个制作精美的木盒。一个长眉僧人抱一只大桶走进房来。白玛拉姆道:“这是禅师的大弟子益西央师父。”虚空藏禅师打开木盒,取出几只碧光粼粼的高脚酒杯来,众人跟前都各放了一只。那几只酒杯质地光洁,似以翡翠制成。申不凡道:“大师要请我们喝酒么?”禅师笑道:“不错。”益西央打开酒桶盖,抱着木桶往众人杯中斟酒。那酒桶有百几十斤,益西央单臂揽住,一手在桶底托举,倾出来的酒呈一条均匀的细线,加入杯中,不撒不溅。那和尚的臂力,当真非同小可。那猩红色的酒倾下来,和杯壁的交接处,在烛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众人还未开口,就有几分心醉了。
虚空藏禅师道:“老衲此次从西域弘法归来,特意带来了几桶上等的葡萄美酒。原打算将美酒献给赞普,不意赞普染疴,致各位有此口福。这葡萄酒经过冰镇之后,更增添许多美妙的味道,配上极品夜光杯,刚好应了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申不凡心想:“这个老和尚的情趣高雅得很呐。”
几个人端起酒杯各抿了一小口,那葡萄酒入口甘爽滋润,顿觉四肢百骸,都说不出的舒畅。白玛拉姆道:“大师,您叫我们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品美酒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