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快朵颐之后,众画工又带着一个人去莫高窟游玩。
那些石窟数目众多,鳞次栉比分布在断崖上。石窟形式多样:或殿堂窟,或佛坛窟,或四壁三龛窟,或大像窟。申不凡问道:“石窟中到处都是佛像、菩萨像、天王像和仙女像,这是什么缘故?”叶随风告诉他:“莫高窟本是以佛教为主体的石窟,这里面壁画和雕像的内容,自当以佛和菩萨们的活动为主。至于你说的那些仙女,又有一个名称——‘飞天’。”申不凡不解道:“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叶随风笑道:“只因这些仙女,不是本土的,是外域来的。在天竺佛教中,飞天,是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化身。乾闼婆是天歌神,紧那罗是天乐神,二人是一对夫妻。后来,乾闼婆和紧那罗不知怎么弄混了,男女不分,职能不分,合为一体,成了飞天。”
申不凡看了看身边的白玛拉姆公主,又仰视了洞壁上婀娜多姿的飞天,指着那些天竺舞姬对文可启说:“文叔,您老人家眼福不浅,她们可是实实在在的飞天。一下子来了,恐怕您老人家也从未同时见过这么多的飞天吧?”
文可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申公子这话提醒了老汉,等会老汉拿笔过来,要把她们每个人的肖像与舞姿都描上几幅。全凭脑海中的想象来作画,一点都谈不上生动。”
申不凡:“那几个御风妙舞的飞天,容貌确实美丽,舞姿确实婀娜,好虽好,给人感觉总是可望而不可即。还是实实在在的更有活力。文叔,索性这次让您看个够,让这些天竺姑娘来舞上几曲。”
文可启大喜:“妙极,妙极!”
申不凡打手势要辛格过来,低头和他耳语了几句。辛格点点头,下去吩咐那些乐伎去村里拿乐器过来。
申不凡在一幅解释佛经的经变图前站定,图上一个胡商遭遇了强人,老老实实把马鞍上的货物交给强盗,一面双手合十,似在求菩萨保佑。申不凡笑道:“在这个时候,菩萨多半是站在强盗那一边的。”
文可启赞同道:“申公子,你跟我一样,我事事不求菩萨,他们总是靠不住。”申不凡对那些佛经故事不怎么感兴趣,文可启就带他去看那些记录俗世生活的图画,指着一幅“胡旋舞”图对申不凡道:“龙公子,你看,这就是我们可望可即的歌舞。”
申不凡道:“文叔,跳胡旋舞,我们这里有一个绝顶高手,舞技比画上的只高不低。”
文可启动了心:“哦,是谁?老汉我想要见识见识。”
申不凡一脸笑意地盯着白玛拉姆,沉默不语。白玛拉姆有些羞怯,把头转过一边。
申不凡:“文叔,我听说前朝的杨贵妃和安禄山都是跳胡旋舞的高手,到最后,玄宗皇帝被这二人的‘胡旋舞’旋昏了头,把大好的天下给弄没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文可启笑了:“确实如此,你们过来看这幅壁画,它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一日三绝’?”
众人在一幅 “一日三绝”的图前停住,申不凡问道:“文叔,何谓‘一日三绝’?”
文可启道:“玄宗皇帝曾下诏传告天下,封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张旭的草书为大唐‘三绝’。不过,此画中的三绝人物,李白却不在场,他的诗歌换成了另外一个绝对堪称一绝的——吴道子的画。老汉我的祖师爷,就是这个吴道子。”
申不凡:“画中三人怎样聚在一起的?”叶随风道:“这里面有一个奇妙的故事:有一年裴旻丧母,特请祖师爷在洛阳天宫寺画几幅壁画,以度亡母。祖师爷没有接受酬谢他的金帛,欣然对裴旻说:‘闻裴将军久矣,为舞剑一曲,足以当惠,观其壮气,可就挥毫。’裴旻笑着允诺,当即脱去袍服,穿上战时装束,持剑起舞。舞中有极精彩的动作,他突然掷剑入云,高达数十丈,接着,剑象一道电光一样从空中投射下来,裴旻手执剑鞘接剑,剑准确地插入鞘中。围观者数千人,无不惊叹。祖师爷看完裴将军的剑法,激动不已。拿起画笔涂墨于壁,飒然风起,有若神助。据说这成了‘道子平生绘事,得意无出于此’的杰作。在一旁的张旭也痛快酣饮,趁着酒意,书兴大发,笔走龙蛇,写下了一壁狂草。洛阳人都说:‘一日之中,获睹三绝。’”
申不凡望着画上的三个傲世的大师,不禁感叹道:“这些高人的形迹,就如恣意的神龙,给后辈留下许多动人的传说。”
叶随风又引申不凡去看“公孙大娘剑舞”图,说道:“这幅图上的公孙大娘,跟刚才三绝中的两绝是大有渊源了。在我大唐,工于书法的大家有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李张旭、怀素、孙过庭等,除了张旭之外,书法评家对其余各家都有微词,这简直是绝无仅有的奇迹了。而张旭书法的笔意,就悟自公孙大娘的剑舞。公孙大娘的剑舞中,她最擅长的剑舞,是‘裴将军满堂势’。”申不凡道:“公孙大娘是裴旻将军的弟子么?”叶随风道:“有人说他们是师徒,有人说他们是师兄妹,有人说他们是剑舞上的知己。究竟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申不凡观公孙大娘画上的姿势动作,虽然比不上裴将军的那种雷霆气势,却另有一番精巧奇特。
白玛拉姆公主忽然指着一副画像说道:“这不是我父……赞普么?”
申不凡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的威猛汉子像立在那里。
文可启点点头:“没错,这是赞普的画像。他是石窟的大施主,当然有他的画像了。石窟中像他这样的供养人,还有很多,都画有肖像在此的。”说完,他从屁股后面摸出一个酒葫芦,揭开盖抿了一口。
叶随风劝道:“文大叔,你不能这么不要命地喝酒了。”
“哟哟哟,我还没答应把小晴嫁给你呢,就管起老丈人来了?就你这态度,我不打你一顿屁股是好的了,别指望我同意你和小晴的婚事。”
叶随风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只要文叔高兴,我愿意给文叔每天打上几次。不过您老人家千万小心,别把手弄痛了。”
文可启醉态可掬,完完全全是为老不尊的做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