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盯了一眼陈宣,从石凳上起身,定定看着关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与其在我这里学不成,不如另寻个人教她,村里百来户人家,寻个会绣花样儿的,一点不难。”
关全一听这话,知道今个没戏,便说:“那成,天儿不早了,大姐带着娃儿歇下吧,我先回。”
回去的路上,心里头想着的却是明儿咋样说服她。
朱氏不肯教,放一般人也就另去寻别人,村子里会手艺的妇人多,专做裁缝生意的绣娘也有一户,还怕找不上个会绣花儿的?可他偏偏就是个执拗的性子,认准的事,想办法就要去办成。若先开头没来求朱氏倒罢了,既来了,他是一点儿也不甘心,心头就认准了朱氏了。
刚回屋,如意就急急赶出来问:“关大哥,情况咋样?朱婶儿咋说?”
关全不忍她失望,大步往堂屋走,脸上带着笑,“小如意只管放心,大哥一准儿给你求个师父来。”
如意跟在他后头,一听这话,抿唇笑了一下,扬声说:“关大哥也放心,我也一准儿好好学。”
关全点个头,想起她今个上赵家村走一回,便问:“今儿回去见你大嫂没有?”
如意摇了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今个娘跟大嫂上了姥姥屋吃酒席,没见着大嫂。”不想给关全添堵,对于吃闭门羹这事,也不开口提。
关全见她手脚也不闲着,又取了豆角在水井边儿上洗,笑着跟出来,站在廊下打趣她:“你娘要真不要你了,只管在关哥屋里住着!”
如意甜甜地笑着,“那可不成,二哥和大嫂还惦记我哩。”抽个空回头瞧他,“关大哥跟大嫂对我好,赶明儿回屋去我也惦记关大哥,得空就和大嫂来看你。”
关全笑的合不拢嘴,回头也就暗暗思量起来了,原先只是听他妹子说,这几日他自己也亲眼瞧见了,如意娃儿懂事确实早,才十岁,一点让人操心的地方都没有,老实,勤快,连说话也圆润,知道瞧着大人的脸色来。
来了一段日子,他是一天比一天喜欢这娃儿,也就更加想不通她在赵家受到的待遇,感叹道:“你娘这样待你,将来非得后悔不可。”
如意扁了扁小嘴,没吱声。
关全起了好奇心思,问:“赶明儿小如意长大了,嫁出去了,要是你娘生了病,动弹不得了,你管她吃喝拉撒不?”
这问题如意以前没想过,眼下关大哥问,也就歪着脑袋真的寻思起来了,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老半晌的,才一板一眼地说:“关大哥问的话儿不对,四姐最得娘喜爱,娘病了,她不伺候娘吗?”
关全咂巴几下嘴儿,瓮声瓮气地说:“假设吗,打个比方,就好比玉翠不在屋?”
如意便说:“那该巧铃伺候娘。”赶在关全又打比方前,静静说:“玉翠跟巧铃都在,就该她们伺候娘。她们总不能都一起出了远门吧?”
关全见她脸上倔倔的,不由怔了一怔,想想倒也是,李氏为着老四闺女,逼着如意去认那放火的罪,别看小如意整天不吭不哈的,嘴里也不抱怨,可心里总该对他娘有怨恨,要连怨气都没有,那才叫奇怪哩。
嘴上不说归不说,到底年纪小,再能藏心事的,给自个稍微试探一下,还不就给试出来她心里的想头了?人说闷葫芦气性长,也不都是玩笑话。
责备的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口,毕竟李氏做那事儿,是一个当娘的该做的吗?放谁谁都要记恨一辈子,这时也就尽着长辈的责任,劝说她几句,叫她想开。
如意只听着不回话,末了起身,把洗好的豆角往灶房里搬,“关大哥,我今个想做酸豆角,洗好的豆角用开水烫还是煮?”
前几天关家院子里的豆角熟了第一茬,关全便回忆起他跟关倩倩原先在北湖府一带生活时常吃的小吃,说是关倩倩在屋时,每年都做酸豆角,腊肠,炸藕片,得空他也要做个一回叫如意尝尝。
他说了便忘,如意却记着了,今个又收一回豆角,瞧着足够多,便想按他的口味做一回酸豆角。
乐的关全笑呵呵拍拍她脸蛋儿,便说去收整坛子,让她先烫豆角,自个去地窖里抬大坛子出来。
如意烫了豆角出来,见关全仍在院子里摆弄大坛子,她原先在屋也是见过娘腌大白菜的,这会儿便问他:“现在就往里头搁?”
关全摇摇头,闷不吱声,稳稳抱着大坛子往前走,把大坛子往灶房外头的墙根放了,才松口气儿,说:“放罩伦里晾上一个晚上的,明儿再给缸里做卤。”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关全便上灶房去做卤,如意在旁学着,见他先把坛子用沸水烫了一回,放了开水晾凉,撒盐,再给坛子里依次放花椒、大蒜、辣椒、白酒,方法跟自家腌菜差的远,便在心里记着方法,下一回好能自己去腌。
装了切成段的豆角,关全把坛子密封起来,起身拍了拍手,“过个三五天就能吃,要想酸一点,放个十天八天。”嘿嘿笑着往外走,“等腌好了,专门做上一回酸豆角炒肉沫,你大嫂最好吃这个,到时喊你大嫂回屋来吃。”
关全上水井旁洗了个手便出门,如意跟他一前一后牵着牛出门时,一眼就瞧见了关大哥大步朝前的背影,可她走了两步就纳闷起来,这方向理应不是往地里走,可想想关大哥走时也没说做啥去,没准儿去办事,便没叫他。
关全是去去了村里养鱼的张家。买了一条鱼,出门又直直往西边走,穿过树林子,没走几步就见朱寡妇在院子里洗衣裳。
他笑着扬起声,“大姐,洗衣裳呐?”
朱氏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抬眼见又是他,起身蹙着眉头,“昨儿不是把话说明白了,你怎么又来了?”
见篱笆门开着,关全笑着推开了往院子里走。
朱氏见他大步闯进来,惊的睁大眼儿,“你想……干啥!?”
关全一眼见了院中打的井,径直走到跟前儿去把木桶接满了,把鱼搁进去,起身搓了搓手,“没啥,就是给你屋送一条鱼来,顺道再问问我妹子那事成不成。”
朱氏背过脸儿叹了一下,“鱼你拿回去吧,我不收。”
关全摆摆手,“不碍,都是乡里乡亲的,甭管大姐应不应,这鱼都是拿来给你和娃娃补身子的。”说着就往外走,到了院墙外站定了,笑着说:“今儿走的匆忙,忘带了我妹子做那活儿,明儿早上我还来,应不应的,大姐瞧过了再说。”
朱氏也没回话,叹了口气,又在小凳上坐下洗开衣裳。
关全对如意十分有信心,不怕如意学不好,就怕这朱氏不肯教。今个瞧出朱氏态度能好一点了,心里也就大松了一口气。
下了晌便跟如意说,把前头她大嫂给教的那几个字儿得空练一练,没准儿明后个就上朱寡妇屋去哩。
如意见他脸上笑的开,心说关大哥咋就能肯定朱婶儿能收下她?
问他,他便笑呵呵说:“只要心诚,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关全转天早晨便从鸡窝里摸一只鸡出来,怀里揣着如意纳的鞋垫儿又往朱寡妇家去。
朱寡妇今个在石桌儿跟前儿做活,一见关全再次进了屋,话还没说半句,先长长叹了一口气儿,“大兄弟,今个来又是做什么?”
关全把鸡撒开,从怀里取出鞋垫笑着瞧朱氏,“昨个不是商量好的?还是我妹子那事,今个给大姐瞅瞅我妹子纳的鞋垫。”
朱氏轻叹一下,伸出手,“好吧,我给瞧瞧。”
关全麻利应声,把鞋垫递了去,见朱氏只管翻来覆去瞧,间或摇摇头,绷着脸儿半晌没吱声,便说:“这鞋垫,都是我妹子照着别个缝出来的样子,自个琢磨出来的,在屋也没个人教她,能做成这模样,很可以了。”
朱氏见鞋垫不中看,起了身把鞋垫递给他,本不大情愿,可看着关全殷切的眼神,犹豫了一下,问:“你那妹子多大岁数?”
关全知道朱氏挑挑拣拣的门槛高,这会儿怕她又拿如意年龄小当说头,便笑说:“也就才比你屋小子小个一半岁的,瘦弱些,个头倒不矮,瞧起来像是有十一二了。”
朱氏闷着声儿思量了一会儿,无奈道:“你这人也太倔,村里难不成还寻不出个肯教她的?”
“那不一样!”关全往朱寡妇家的晾衣绳下头一站,伸个手指挨个虚点过去,“就瞅这个,我是外行也瞧的出好赖,大姐屋里挂的这些个帕子鞋垫一瞅就比别家做的精巧,如意跟着大姐学,一准错不了。”
朱氏摇摇头,摆手,“算了,能不能学的,还得见了人再说。”又去把他往外头搡,“事儿谈完了,还杵在我院子里做什么?”
寡妇门前是非多,关全三番五次的来,又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次一进门,总给人些许压迫感,让她一个常年不跟男人打交道的寡妇,实在有些虚惊的慌。
关全见她口气终于松动了,笑着往外走,“那我明儿就带如意拜师来。”
明儿还来?
朱氏一听脸儿便拉下来了,本想说拜师不拜师的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可想想他昨个先送鱼,今个又送鸡,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冲他背影扬声说:“能学多少,全看她自个儿,话说在前头,若没入这一行的潜质,我也就只教她个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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