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朱氏寻空又问问关倩倩阿如在县里来每日里的情况。关倩倩见她问的隐晦,实际上想问的是阿如成日里的行踪,心里疑窦了那么一霎,只是又想:如意跟陈宣前头定了亲,眼下又要定日子下聘,朱氏可算是板上钉钉的婆婆,可能她从这一刻起,已经把如意当成了自家人,问出这个话儿,也算是很有立场的。
也就细细致致跟她说了,“早起上铺子来,绣一晌午花,中午回屋做了饭送来,下午忙时帮着张罗张罗,闲时又绣花,下工总也跟我形影不离的。”知道朱氏为着季敏兰,心里对阿如怪不放心,又加一句,“她性子沉,也不爱成日的往外跑。”
她怀疑也好,不放心也罢,阿如本就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怕她调查不成?
朱氏听了,心里一阵儿寻思,按倩倩这说法,阿如成日是规规矩矩的,倒真的是她多心了,想起阿如中午要跑个大老远,便道:“我跟宣哥这下也搬来镇上了,往后让阿如来我这头做饭也成,来去方便些。”
关倩倩自然乐意,正要开口,如意却说:“朱婶儿,我还是回屋去做饭,我院子里种了不小的菜园子,摘菜方便,最近又上了白菜种,秋上就能吃。”
朱氏本是随口的一招呼,她答应便答应,不答应也就罢了,只是却见她为着这个话题的,好像急着了,又是皱紧着眉说道:“再说,明年我跟我二姐有了闲钱,搬县里住,倒是也近,眼下也就凑合着一年。”
朱氏见她莫名其妙的坚持,心里便觉着不妥了,又想,她每天中午出去着一个来时辰,不定做什么去?
这天一大早,她便去了裁缝铺子帮忙张罗去。
等中午如意出门去后,没一阵子,朱氏也说回去做饭去,匆匆出门,便紧赶慢赶往西边城门方向去。
好在撵了一段路,远远她便瞧见了如意的身影。
朱氏悄悄摸摸跟在如意后头,见她独自出了城门便往河岸边儿拐,看路线,是往关家在城外的院子去,她提起的心这才落下。
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复杂的感觉,打心眼里,她是想把亲事再拖一拖的,可这头陈宣逼着,那头关倩倩铺子里又入了份子,她心里很难。
那日她也就是听了阿如说她感激关全,宁可为着关全去条命,断然不会丢了关家的颜面那话儿,才决心把日子定在十月。
定了日子,就意味着,要不了几个月,阿如马上就成了她陈家人!
在阿如还没进门的时候,她怎么能不仔细着?
总要搞清楚,她怎么莫名其妙就执意着不肯她家去?是她要见别人,还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事儿?
真有了龌龊事儿,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地断了陈宣的念想,大可以上关家去把亲事退了,没有龌龊事儿,于陈宣来说,总也是好的。
今个跟来一瞧,也就放了心,忍不住想着,她最近是不是太敏感了?这下想想,她不愿她屋去,总有她的理由,怎么这么寻常的一个事儿,她也这样当回事的防备着?
本就要返家去,可想想,既然走到这头来了,不妨再等等看,她做一顿饭,能要多少功夫?
眼下就不比前些日子了,前些日子,她心思尚没定,这下定了心思,她理应多观察几日。
陈宣是个好脾气的,耳根子又极软,就是阿如往日里有些个怠慢的,软声软语跟他说几句好听话儿,也就不计较着,更别提管束她和外头人的往来,这个时候,非得她这当娘的上点心不可。
如意家去后,瞧着黄瓜长势好,藤子上又结几个小瓜,摘下来几根黄瓜拌了,寻思着季哥昨个带了话儿,要吃酸豆角,又从缸里取了腌好的酸豆角和着肉丁炒了,照原样分出两份搁在食盒里。
她没立即出门,而是怏怏地进屋躺在炕上闭了一会儿眼。
她心里有两个事情,头一件,是为着季哥,第二件,仍是为着季哥。
躺了不多会儿,她猛然坐起身,下炕从小柜里数出五十文钱儿装了,又上外头去,把前些个顺子哥带来的野菜麻溜往布兜子里装起一兜。
深吸一口气,提了食盒大步往外走。
进了城,就见着阿才哥立在城门口的熟悉身影,她很快走上前去,扯出个笑容,“阿才哥,你帮我个忙,好不?”
阿才见她笑的有点儿无奈,奇的问:“啥忙,你说,我要能帮上的,还有啥话儿可说?”
如意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串钱,又把手里拎着野菜的兜子一并给他,“野菜是给季哥尝尝鲜的,这串钱儿……”她顿了顿,低声说:“你给季哥,他便知道了。”
阿才踟踟蹰蹰把东西接过,只当是阿如跟他家少爷闹起了别扭,眉头挤成一团团,问:“阿如,这钱儿到底是做啥的?也没听少爷说起过还要收你的钱儿?我看,八成是少爷逗着你的,你也别放在心上,这钱儿,你收回去得了。”
如意摇摇头,不肯接,“这是还给季哥的,你代我谢谢他。”
“好吧!”阿才沉默一阵,答应下来,见她闷闷不乐的,问:“阿如,你最近咋总也不欢腾?”
如意摇摇头,“没事儿。”又说:“阿才哥,我跟宣哥十月成亲,过些时候就不能给季哥做工呢。”
为着前头做工一年的承诺,她口气很是抱歉,可是她知道,朱婶儿不乐意她同季哥往来,即使她说了,她跟季哥是清白的,朱婶儿也不乐意,为着朱婶的态度,她有时候也不忿,想想,做工有什么不好?把季哥当成个朋友有什么不对?她和季哥分明是清白的,为什么要步步妥协着?
可现实是,婚期已然定下,她很快就成宣哥的妻子,为人妻总要做出个为人妻的样子来,婆婆跟丈夫不认可的朋友,于情于理,她是怎么也不能结交的了。
只是脑海里每每闪过季哥面冷心热的模样,想起往后要避着他,又要跟他断了来往,她便有些难受。
她又闷声说道:“阿才哥,最近菜园子长得好,你回屋去问问季哥最近还想吃啥,我这几日给做。”
阿才听了她方才说下成亲的话儿,错愕了好一阵子,这时回过神来,咂嘴叹叹:“这么快就跟陈宣成亲?”那少爷岂不是再也没指望了?
如意轻轻点点头。
阿才挠挠后脑,打马虎眼地说道:“只不过这个事,阿如你还是自个跟少爷说的好。”把布兜子跟钱儿在她眼前晃晃,“这两样我帮你带去给少爷,旁的话儿,你哪日见了少爷,亲自对他说吧。”
如意点点头,把食盒里的菜取出来,便跟阿才道了别。
她和阿才谁也没注意,边儿上有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如意走在路上,心里寻思着,一会儿季哥见着那一串钱儿,是不是该恼了?
这样想着,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笨蛋,你把我当什么了?好的很,你要还钱儿是吧?打认识起,你欠了我统统加倍还来!
霎时,她回过神来,苦笑一下,叹叹气,加快脚步往铺子去。
前脚进铺子,还没顾上歇歇,后脚便来一个家丁模样的下人,他一进门,如意便注意着了。
因为这青年肩头上扛着个布袋子瞧着眼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方才给阿才哥的野菜兜子?
她惶然站起了身,还没等他开口,那家丁把布兜子往柜台上一搁,转身便要走。
关倩倩几人瞧的愣住,还没等开口问,只见如意火速奔了上去,蹙眉拽着他问:“你这是干吗?”
那家丁转身,极不耐烦地说道:“我家少爷让送来的,说不稀罕。”
如意一怔,半晌没回神,眼睛只盯着家丁的身影大步出门,帘子一下一下轻微闪动着。
肩膀突然被人一拍,耳边响起个叹气声儿,“行啦,这事儿,是咱们办的不妥,可为你朱婶儿心里舒坦的,不得办一回得罪人的事儿?”关倩倩一瞧这情景,心里也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拍拍她,安慰道:“改日瞧见了季敏兰,二姐亲自给她赔礼好不?”
冯卓秀也放了筷,“阿如,没多大事儿,赶明儿我去同他解释解释。”话毕,忍不住扭头气道:“不就一餐饭,朱婶儿咋就这么较真?真叫季敏兰请一回,还能怎么地?阿如同他,分明是……”他碍于裁缝李氏在场,‘清清白白’四个字儿硬是咽了下去。
如意转身,摇摇头,“冯二哥,你就别添乱了,季哥的脾气我知道,气性过了,就不恼我了。”
抬脚进里间儿去坐了,取了绣绷,一抬眼,对上关倩倩担忧的眼神,她冲关倩倩笑笑,“没事儿,二姐,我绣花。”
关倩倩叹叹气,到底什么话儿也没说。
只是一个下午,不时瞅她一眼,见她闷闷不乐的,便在心里头琢磨,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她还不知道如意跟季敏兰私下的约定,只觉着为着一兜子野菜的,阿如今个的情绪,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她不知道,冯卓秀却知道,下工时,避着关倩倩叫如意出门去,心里准备了一肚子话儿,临到跟前儿,却有点儿说不出口,只是摸摸她脑袋,“哥知道你为啥难过呢,先前那承诺,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往后二哥代着你去,做饭洗衣的二哥做不来,出个力跑个腿的有什么难?”又说:“不就是一年活计?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同你死活计较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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