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跟出来的是冯二哥,如意心头就一紧,立在南头廊下定定往冯大哥身侧瞧。
冯二哥个头很高,身板子瞧着比宣哥还能壮实些,打瞧见她起,脸上就挂着矜持友好的笑,见如意一直盯着他看,脸上慢慢又有些发窘。
关全从灶房里探出个脑袋来,“阿如,上堂屋去跟你冯家两个兄弟说说话儿。”
如意点点头,笑眯眯喊一声,“冯二哥!”抿着嘴儿往台阶上走。
关全在灶房瞄见了,脸上笑呵呵的,心想着,还真别说,老冯家几个娃娃,旁的不说,长相上头一个赛一个攒劲,冯家老大就是个秀气书生,冯家老二也是个俊俏的,光那一对浓眉大眼,在村里就是稀罕的,如意就更不用说,左看右看都是个漂亮闺女。
如意跟冯家大哥说一会儿话,才知道,年一过,他为着陈宣求保的事儿专程上了一回县里寻旧同窗,事儿办成了,赶巧,又在县里的私人书局里寻了个活计,打算年后一边上工,一边在县里念书备考,这几日收拾了细软就要去县里,临行前,赶今个上关家来看一看如意。
卓秀在屋念叨他妹子也念叨了一个冬天,等开了春,说啥也要跟他大哥一块来看看他妹子,今个也就带着他一道来。
如意听说冯家大哥要上县里去,抿着嘴,低声问:“我听宣哥说,县学里一年能有两回假休,秋收一回,年上一回,往后冯大哥也不能经常回村来?”
冯卓荣低叹一下,“这次去,不入县学,一边在书局做工,得空念书。”
冯卓秀也点点头,“小妹放心,娘今年身子好多了,再说大哥这一去,屋里还有我,还有咱爹。”
如意朝他笑笑,“冯二哥,年前送去的鞋垫子,合脚不?”
冯卓秀脸上一窘,跟冯卓荣对视一眼,摇头笑道:“娘当成宝贝一样锁在箱子里,至今还没上过脚。”
谈话间,如意不着痕迹往他脚下瞄了一瞄,见他粗布鞋面上满是补丁,心里酸了酸,仰着脸儿说:“冯二哥,这几天得空,我再做几双,过些日子你来取。”
冯卓秀很是高兴,忍不住说:“小妹,娘夸你懂事乖巧,那日一见,就舍不得你。二哥今个见了,也舍不得,只想领着你回屋去。”话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桔杆子扎成的土蚂蚱,“给你!”
如意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很是触动,仔仔细细伸手接过去,“谢谢冯二哥。”
冯卓荣在旁笑着看他们聊的欢畅,得空问:“今个怎么不见那日领着你的赵家大嫂?”
问出这话,马上就有些后悔,清俊的脸上,表情很是不自在。
如意嘴巴一扁,“大嫂回婆家去,好些天没来。”
冯卓荣点点头,很快转了个话题,交代如意:“那日朱大姐嘱托的事儿,有些眉目,我在县里有几个同窗,请他们引荐了一位廪生,你只管叫朱大姐别挂心,嘱咐陈宣安心备考。”
如意一听便抿着嘴儿谢谢他,“冯大哥,宣哥考学多亏你,我替宣哥谢谢你!”
冯卓荣忙摆摆手,目光柔柔看着如意,“朱大姐是阿如的针线师父,成日教导你,这忙,必须帮。”
又说了一阵子话儿,门帘一掀,关全进屋来,张罗着叫他们留下来吃晚饭。
冯卓荣很有些受宠若惊,登时起身,恳切地谢过他,又说是不必麻烦,屋里这时估摸也开了饭,当下就要领着冯卓秀起身告辞。
关全留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勉强。跟如意一块送着兄弟两个出门去,一回屋,就跟如意说了他的想法。
如意点着头,“关大哥,我知道轻重!”
关全刮刮她鼻子,“毕竟是亲兄妹的,大哥瞧着你见了冯家兄弟也欢喜,往后想来往了,也就正大光明的,别避着。”
李氏镇上去后,赵家就由关倩倩掌着,每日做饭打扫,样样尽心,赵启财很是放心儿媳,见她得空神神秘秘上镇上县里去,赵启财也不多问,想来多半也就是跟别个家的儿媳妇一个样,背着公婆偷偷摸摸上外头卖些女红、小物件的补贴私房钱儿。
想起他屋要了那铺子的事儿,多少有愧,也就不阻拦她,说是有的忙,只管驾着车上外头去,只是妇道人家的,还是少抛头露脸,多顾顾家的,上外头去,最好赶天儿擦黑回屋来。
如意也知道李氏跟巧铃玉翠两个都不在赵家村,嚷着关全抽空去赵家看大嫂,见大嫂一个人忙活着屋里屋外,帮着她喂喂鸡,又自个出去喂牛,让关大哥跟大嫂两个在屋说话儿。
喂牛回来,就顺道去了阿才哥屋里,跟他爹娘传个话儿带给他。
前头她差点被卖去刘府上,多亏了季哥帮忙,眼下她在关大哥屋里,处境不知道有多好,马上就惦记着上阿才哥屋给他传个话儿。
赶在赵启财跟赵祥下晌前,关全就领如意屋去,说是没得叫倩倩公公瞧见如意,心里头难受!
日子过的快,一晃就到三月中旬,这一段时日,为着陈宣县试,朱氏成日发着愁,没日没夜赶着活计,一心想在他走前能赚出一笔充裕的路费,好叫他在县里能吃好喝好。
关全知道陈宣四月考试,见朱氏成日愁容满面的,四处一打听,听说要到本县礼房去报道,办妥了这个,还得找人作保,前前后后,事儿怪多。
他性子急,一贯办事赶早不赶晚,还没等朱氏上门来找,就先主动去寻她,驾车带着朱氏跟陈宣上县里跑几回,上礼房给陈宣登记了,回村后,没几日又请里正出面,给陈家三代履历办妥上县里呈交一回。马不停蹄的,又载着朱氏带着书信,亲自上冯卓荣引荐那户人家去求保。
办妥了这些,朱氏才彻底算是大松了一口气,直说这一回,关全帮了大忙了,要不是他,自个早就六神无主了。
关全不叫她客气,说是上外头办事,还是得男人出面,往后宣哥再有考学,一应都包在他身上,也就是跑个腿的,左右也不费啥事。又是有意透露着,陈宣没几年也能娶媳妇,如意今年也十一,两家知根知底的,俩娃儿也相处的欢气,往后不定还成亲家哩。
对于陈宣和如意两个,朱氏心里头原本是没往歪处想的,听了关全那话,别提多心惊。
一连几天,也就在屋里认真寻思起来了,如意娃儿,论长相、品行都是没得说的,人也机灵,从小没念过书,没画过画,半点底子都没,也就学了一年时间,绣稿就能画的有模有样,眼下绣样也能出个简单的。
比起一般闺女来,是个百里挑一聪慧的。
可她再是聪慧可人,出身却低,仍是个农村闺女。正经说起来,还是个二姓养女,前头已经姓了赵,眼下又姓关,要嫁她陈家当正妻,身世卑微了些。
想想宣哥,他今后入了县学,马上就要备考府试跟院试,身份已然不同,哪怕他不成材,今后只是个秀才,那也不得配个书香门第,员外之女,富户小姐?
农村人,世世代代一夫一妻的,不兴个妾侍!就连各村里的土财主,也罕有纳妾的,今后叫阿如给陈宣做妾的,就关全那耿直性子,能同意?
想来想去的,这事儿也就在心里梗着了,再逢上如意家里来,刻意就避着陈宣分心,天也暖了,打发他在院子里念书。关全得闲叫着陈宣上关家去晚饭,也不许他去,只说是马上县试,叫他别去分心。
一回两回的,关全没多想,次数多了,约摸也就揣摩出些朱氏的心思,心里头琢磨着,难不成还真叫他妹子说中了,朱氏是那心高的,非得寻个城里闺女不可?
想想心里头又怪气闷,朱氏也太讲究门第,他妹子哪里就比不过城里闺女?
闷头想个几天的,也就想通了,婚事还得是两家你情我愿的,朱氏既然不乐意,他也犯不着一头热,也就彻底断这念想。对自个前头说那事,也就不再在朱氏跟前儿提半个字。
真要说起来,阿如这样巧的闺女还愁没人要?就是过两年有人来提亲,他还舍不得给阿如早早嫁出去!阿如才十一,在屋呆个五六年也成!
隔天朱氏上县城去,陈宣来关家时,关全正在院子里收整菜地,瞄见他,哼哼两声,“你娘不是叫你加紧念书吗,快回你屋念书去。”
陈宣一怔,不知该如何回话儿,半晌的,抿了抿唇,出声告辞。
这几日他娘管的尤其严苛,如意回回来屋里,都没顾上跟她说个话儿,今个他娘镇上去,也就抽空来瞧瞧,可眼见着关大哥今个阴阳怪气的,心里头就奇怪起来。
闷声告了辞,回去的路上纳闷着,关大哥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今年春起,雨水就不调顺,朱氏忙着绣活,索性荒着屋里那一亩地,关全路过几回,瞧见杂草长得老高,摇着头直叹可惜,得空上门去跟朱氏商议,那亩地叫他来收整,半亩种花生大豆,留半亩种时令蔬菜,到时候两家一人一半,吃不完了还能拉镇上去卖。
朱氏见他没对前头那事生芥蒂,又要热心帮忙,心里头怪不好意思,直说不用这样麻烦,宣哥今年县里去,就她一个人,院子里那些菜地就够使。
关全见她突然又做那生分样子,直觉得念过书的人不痛快,弯弯道道多!他直肠子惯了,也就叫朱氏别见外,把话说开:“撇开宣哥跟阿如的事儿不谈,大姐还是阿如的师父,又是村邻,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该帮衬的,那还有啥话好说?”
得空哼哼两下,说道:“宣哥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像我阿如,一个人就能收整一亩菜地。”
朱氏听出关全心里的不忿,抿着嘴儿笑笑,回转过身来,本想跟关全说,她心里很是喜欢阿如,今后宣哥中了秀才,给阿如收做妾室,可话到嘴边时,不知怎的,突然就打住,心里觉着这话儿不能对关全说,也就又返身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