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兰伸手推推她,“发什么呆?”
如意登时回神,她再次眨了眨眼,瞧见宣哥嘴巴一张一合,脸上的表情,是对着她时极少见的欣喜笑意,眼瞧着他们两人此刻相谈甚欢的场面,看着看着,她眼睫处有些湿润。
“季哥,你是怎么瞧见的?”她低声问。
季敏兰没回答,眯着眼睛想了想,对如意说道:“这会子的时机,千载难逢,陈宣骗了你,你就这么干站着?”他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凉亭说道:“我带你来,可不是为着你傻愣着瞧的。”
他本就是个主意极大的人,见如意半晌不作声,当下脑中闪过了几个办法,寻思一阵,说道:“我在这儿守着,你回铺子喊你冯二哥来。”又说:“一并叫了你二姐,人越多越好,我倒想瞧瞧,一会儿这陈宣有什么好解释的话儿?”
如意蹙着眉头没回话,这会儿脑子里回忆着的却是今个中午跟宣哥的对话,午时在巷中碰见宣哥时,他对自个的那一番说辞,因她在陈家耽搁的时间少,早早给朱婶儿劝了出去,离他出门去前后不过两刻钟,比这会还要早一些的时候,宣哥人竟已身在城西,那么宣哥的欺骗是再明显不过了。
除了宣哥的谎言,她更是在心里头震惊着今个朱婶儿对她的回答。
‘他一个一心放在念书上头的,哪有什么闲心思结识锦研?’
可他们,分明是认得的!
想到这处,她再也呆不住,她对季敏兰摇了摇头,“季哥,咱们回吧。”
季敏兰收回望向凉亭的眼神,转眼看如意,眉头微蹙,“就这么回去?”他很快意识到如意压根没听他方才说的话儿,不由气怒道:“你这笨蛋,我刚说的话儿,你听到哪去了?”
如意抿了抿嘴,“季哥,我听着了,可是喊来我二姐,有什么用?”她违心地说着:“就算宣哥骗了我,可光天化日的,宣哥不过跟锦研小姐说会子话。”
“你这受气包,亏得今儿有我通风报信,旁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事儿被人蒙在鼓里!”季敏兰眼瞪着如意,郁闷着她的不争气,“你就眼睁睁瞧着他此刻快活?”他拉起如意,作势要上山坡去,“不喊你二姐,也行,今个怎么也得上前儿去把话说个明白,你以为往后他们再幽会,还能像今个这样赶巧儿让你捉着?去,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悄悄话!”
这话无疑更加打击了如意,她嘴巴抿的更紧了,身子往后挣着,说啥也不肯挪半步,“我不去。”
心里知道,这会子若上前去,不过是借着怒气给宣哥个当头棒喝罢了,这么一来,宣哥知错不知错的暂且不提,当了锦研小姐的面儿揭穿她,非惹得他恼羞成怒不可。
到头来,不过是得他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或是偶遇,或是不得已的邀约。
再后来的事儿,她几乎能想象的出,不外乎是宣哥与朱婶儿再向她和二姐解释个一通。
一点用处也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她很快将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儿捋顺了,那日朱婶的避而不见,分明是怕锦研小姐得知了宣哥与她定婚的事儿。朱婶定下日子,却突然生了变卦,迟迟不肯办下聘礼,又称病不起,以及对她的种种苛责,一件件的事儿全部在脑中回想一遍,她几乎可以确信了朱婶儿打的好算盘!
她再次泄气地摇摇头,“季哥,我不去。”
季敏兰气的浑身发抖,偏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瞧着她受了打击的懊丧模样,苍白着小脸儿,嘴唇紧紧抿着,眼泪汪汪的。心里不由一阵烦躁,松开她的手气道:“得了,你的事儿,你自个儿拿主意!”
阿如这个不知好歹的!
明明已经捉住了陈宣的错处,做什么要饶恕他?说些替他开脱的话儿!
这陈宣,原先只当他是个小白脸儿,可他分明是个浪荡花心的混蛋,瞧见那刘锦研家中有几分财势便起了心思!
偏阿如是个笨蛋!
真是个大笨蛋!
心里暗骂了一阵儿,忍不住丢下她,火气大地转身往回走。
走出去没几步,却又一次转了身。
小小的人儿立在坡角下,松垮下来的小小肩膀那么无力地低垂着……
他忍不住想道:这一切,都是他领着她来瞧见的,活该他牵扯进来!
只是转念想:原本阿如是要成亲的,这么一来,形势急转直下,她与陈宣的婚事断断不能再作数,于如意来说,悬崖勒马,跟陈宣这么个见异思迁的人退亲,好处自然不必说。于自己来说,若是阿如这笨蛋没了婚约在身,往后见面起来岂不是方便的多?
于感情上,他虽不是个迟钝的,却也是个没半分过往经验的,只是把当下的心思瞧个明白,感觉到两人每次相聚时不由自主相互吸引的喜悦,希望能经常见到她,心里头便觉着无比的知足。
回过味来,他眼睛里的阴霾不禁淡了淡。
三两步走上前去,拖着木木讷讷的如意往回走,一边思量着今个的事情,掐手算算,沉吟道:“眼下才八月初,算算离你们成婚的日子还有月余,既然陈宣背着你起了旁的心思,左右也是他忘恩负义,早日把这亲退了的好。”
寻思一会儿,又道:“反正聘又没下,这亲事退起来也不扯什么皮。”
如意听着,满脸的苦笑,眼瞧着季哥认真谋划的模样,半句话儿也没心情接。
心里只是反反复复转着几个念头:一来,锦研小姐的好处,她自然是没什么与之可比的,宣哥到底是什么态度?也许他今日那一番谎言另有隐情?若是宣哥至今心未变,她该不该大度地原谅宣哥?
第二来,朱婶这次的谋划,实在让她心灰意冷,击碎了多年来两人作为师徒,作为邻居相互间的信任与情谊,若不退亲,她以后要怎么面对朱婶儿?若退亲,铺子今后的发展,离不离的开朱婶?
第三,退亲决计不是一件小事,一旦她起了这想头,事情闹大,关大哥,二姐,以及冯家那边……情况会演变成什么样,她根本想象不出。
她忍不住思虑起来,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这一路上,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脚步跟随着季哥停下,才怔住。
抬头一看,赵府?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季敏兰便抬脚进了门,冲里头吩咐道:“刘婆,准备点吃的,再往我房里送些热水。”
回头看如意,“还愣着干嘛?进来啊!”
如意笑的有些难看,叹气着摇摇头,“季哥,我心里堵的慌,今个先回去,改日再来。”
季敏兰脸色微冷,“改日来?你瞧瞧你的脸花成什么样子?”
上前去,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院子,“你这笨蛋,怎么一点也拎不清自个儿,你现在这落魄样儿回去了,不叫你二姐担心?”又说:“反正你欠我的,一天两天的是还不清了,还差这一顿半顿饭?”
想起二姐她们,如意心里一慌,也不再给他带着走,心思一定,利利索索抬脚跟着他进院子去,在季敏兰的身边,她低声地说:“季哥,我今个又欠了你的人情,我……”
却给他打断道:“你心里知道就成,这些个话儿,别成日挂在嘴边,怪矫情。”
如意脸一红,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饭后,季敏兰送她出了门,不放心地叮嘱道:“陈宣今个见了什么人,你心里头有数,他那娘,我看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里头没他娘穿针引线,我是不信的。”又狠狠地威胁她:“回去后,你要敢替陈宣瞒下今个的事儿,我非要亲自去寻你冯二哥说道说道。”
如意点点头,苦笑道:“季哥,你快回去吧,改日见。”
他摆摆手,“也别耽搁,今个回去后,什么消息,明个叫阿才给我传口信。”
这话很是自然地说出口,完全没意识到是否关心的过了分,如意因习惯了他凡事的主张,竟也没觉着不妥,只是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季哥,知道了。”
如意很快回了裁缝铺。
进门后,关倩倩便走到她跟前去,将帘子拉下,悄悄问起了,“你朱婶儿到底生没生病?”
冯卓秀也凑了过来,“这一个下午,你可瞧清楚了,她真是生病的模样?”
如意自然不替朱氏隐瞒着,即使季哥今个不说那些话,她心里也有了打算。她什么委屈都可以承受,却不能忍受宣哥跟朱婶的欺骗。
轻轻摇了摇头,“朱婶儿没生病。”又看关倩倩,跟她商量道:“二姐,朱婶装病的事儿,先别声张,也先别戳破,行不?”
关倩倩见她这样说,暗暗有点吃惊,不过还是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首要弄明白你朱婶捣的什么鬼,这么称病拖延着婚事,跟锦研有什么关系。”
如意点点头,见天色不早,便说回屋去,屋去后,有些话儿要对她俩说。
冯卓秀跟关倩倩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发问,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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