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关全驾车回来了,如意一听见院子里的声响,忙赶出去瞧。
他栓好牛,沉着脸儿大步进了堂屋,摘了帽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哼哼两声,“跟你大嫂商量过了,过些日子,先跟你爹商量,看看你爹是啥意思。”
今个去才得知,倩倩跟大勇两个早就知道了李氏那心思,为着屋里安宁,先没给赵启财说,如意这头,怕她难过,也没提。两头一瞒,倒连他也瞒过去了!
如意见他一脸的疲乏,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倒一杯茶水给他,抿着嘴儿,“关大哥,歇一歇,今个叫你操心了。”
关全马上瞪她一眼,“这娃儿,这都啥时候了,少说几句矫情话!你娘要卖你,火烧眉毛了,大哥能不管吗,就是大哥跟你嫂子都不管,你爹他也非得管这事不可!”
这事儿,要是不跟赵启财好好说道说道,赶明儿如意再一次给接回去了,李氏又起心思,等他再后知后觉的,黄花菜都凉了。
赵启财好赖是屋里的男人,当家做主的,按他的想法,李氏再能耐,也不能这样大的事儿也独断专行吧,赵启财虽然有些惧内,但他想着,这回这事上头,总能正经当一回家,给如意做个主。
今个已经跟倩倩商议好了,要是连赵启财也管不了,最坏的打算,铺子让给李氏经营,把如意过到他屋来!
总而言之,如意不能卖!
如意见关全在火头上,耷拉着眉眼转身去灶房做吃的,一出门,关全也絮絮叨叨跟出来,把自个那想法跟她商量,“这几天先叫你娘做做美梦,回头大哥就上你屋去一趟,跟你爹商量商量,你娘实在见不得你,干脆就给过到大哥屋里来得了!”
见如意老半天没吭声,心里有些急,虎着脸儿走到她跟前儿,“你倒是说一句,今后愿意不愿意跟大哥过!”如意要是还想回赵家过,那他就得另想法子。
如意擦了擦被关大哥喷了一脸的口水,静静说:“我没不愿意,娘已经不想要我了,关大哥能给我一口吃的,一块住处,就是我的福分。”
关全心里一酸,拍拍她肩头,“看这话叫你说的!”说着话,横了如意一眼,“你关大哥没啥大本事,就是养活你也不定能给你啥好日子过,咱旁的不图,就图个安逸太平,你跟你大嫂今后都能过上稳当日子,大哥才心安。”
如意听得眼一热,使劲点了点头,伸手拉住关全的手摇了摇,“关大哥,我听你的。”
关全见她这样知冷热,很是欣慰,伸手把她往外推,“晚饭大哥做,回屋里画你那绣画去,这样崭新的袄子,别给弄脏了。”说到这,就裂开嘴笑了,“你娘这回来,好事没办,来带这袄子倒好看!”
如意也跟着抿嘴笑一下,“关大哥,我给你打下手!”
第二天一早,李氏便收拾包袱从娘家出来往镇上去。
到了刘府,就有个中年下人接待她,引着她去了下人们住的西北边小杂院里,穿过几排下人房,引着她的仆人停在了最破一间独立的门房跟前儿,“就这儿,别耽搁,进去放了东西就开工!”
李氏瞅着这样破败的房子,见窗子都是漏着风的,眼皮子就开始突突跳。
推开门一看,果然,这压根就是一间杂物房啊,哪里是给人住的?一进门,一股子破败不堪的霉味便扑鼻而来,屋子里杂物堆得满满的,连个家什都没有,更别提热炕。
地上简单铺着一张席子,上头垫着一层薄褥子,李氏越瞧,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放下包裹,本想再跟那仆从说几句好话,给换个房间,回头一看,引她的仆人早就走了。
孙婆子领着两个中年仆妇站在院子外头厉声催促着,“收拾好了就上工,一刻都耽搁不得!”
李氏心里窝着火,可又半点不敢发出来,外头一声声的就像催着她的命,打个寒颤,忙就应了一声,“孙婶子莫急,这就来嘞!”
顾不得抱怨,匆匆换上一件做活的衣裳就合了门往外走。
孙婆子早就没了人影,上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胖妇人,递给她一把大笤帚,眯缝着眼睛盯李氏,“喏,整个前院都是你一个人打扫!”
李氏顿时苦了脸儿,咧嘴问:“大妹子咋称呼?”
胖妇人眉眼都不带抬,“有功夫客套,不如早些干活,回头扫不干净了,仔细孙妈妈罚你!”
李氏打从进刘府起,就不断在瞧人脸色,平日哪里被人这样连刮带刺儿过,这会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垮着一张脸儿,压低了声问:“这么大院子,就我一个人?”
胖妇人撇她一眼,转身就走,“不愿意做,找孙妈妈说去!还当自个儿是个啥贵人呐?”
气的李氏脸都白了,心里憋屈的要命,可她愣是半句也不敢反驳,忍气吞声捏着笤帚开始打扫。
孙婆子很是严格,哪里的积雪没及时扫净,李氏马上就给孙婆娘提溜去责骂一通,累死累活了一整日,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她肚子早就饿饿咕咕叫,太阳下山的时候,差点没累昏过去,到了傍晚,才被通知可以歇着!
下了工,李氏心里对孙婆子一阵腹诽,她还从没见过那么难伺候的人,孙婆子不过是个奴才,就已经坏成这样子,要是老爷夫人也这样,下人还不得每天胆战心惊的?
也就破天荒良心发现,惦记起如意来。顾不上吃一口饭,先跑去各个院子里打听,四处一打问,打问出如意已经在夫人跟前儿上了工,心里也就踏实起来了。
再苦,再累,只要熬过了这几天,就全过去了!
第二天,又是强打起精神来做活儿。
李氏从没受过这样的罪,头几天,咬咬牙倒也就忍过去了,可第四天起,她就后悔了,这活计哪是人干的?天不亮起身,从早到晚,没一刻停歇,这样大冷的天儿,不时还飘着点雪花,晚上下工时,手脚早就冻得不听使唤。
这还只是身体上的,整个西北院子里的下人,哪个都可以给她脸色瞧,成日指指戳戳,冷嘲热讽的,连孙婆子也不给她半个好脸儿!
李氏被折磨的心力交瘁,没几天就瘦了一圈,人也没原先精神了,这里的下人也是成群结伙的,她孤零零的没个倚靠,一个也不敢开罪,走到哪里,习惯的先点头哈腰,也就只有夜里回房才在心里头暗骂一通。
想想原先在屋里的日子,那简直就是安逸,舒坦!热炕头暖被窝,儿媳伺候着吃喝,丈夫跟儿子下地做活儿。
也就暗暗后悔着,镇上那么几家富户,当初做啥到刘家来。
可没办法,既然已经干了好几天活了,说啥也要咬牙坚持住。
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满了工,熬到了签字画押的日子,这日早上,李氏兴冲冲起身,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一出门,再碰上那些个仆婢们时,连说话也比前几日硬气了。
她一心盼着今个得银两,也不理会她们的指指戳戳,出了园子就往东边走。
一路走一路问,打听出孙婆子的住处,叫人通传了孙婆子,李氏便站在院子里等,左等右等的不见人,正焦急着,孙婆子领着几个家丁从远处走来了。
李氏瞧见她,高兴的迎了上去,刚张嘴儿说:“那契……”
话没说完,就叫几个家丁不由分说架了起来。
李氏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给家丁们连推带搡赶出了门。
孙婆子站在台阶上冷冷看她,“你闺女,打碎了夫人最喜欢的羊脂玉镯子,夫人很生气,她今后在刘家当差左右是不成了!”
李氏脸一白,险些昏过去,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从地上爬起来,跳起脚来大叫道:“你讹人!”伸手指着孙婆子,眼儿瞪的老大,“我闺女打破镯子的,谁见了,谁见了!老娘没见,不作数!骗了老娘做了七天的苦力,你说打碎就打碎了?啊?”
孙婆子冷笑一下,口气很是镇定,“夫人跟前伺候的春平春兰都能作证,怎么?还想官府上去吗?”
李氏一听,立时就蔫巴了,羊脂玉镯子啊!
这时候她明白过来了,这是在刘府上,由着她们无数张嘴说!
可她愣是没懂,她一个卖闺女的,跟刘府从前是素不相识,他诺大一个府,这样有钱的富户,做啥要讹她?这不是闲的慌吗,没有这必要啊!心里也就隐隐有些相信,阿如确实犯了错。
李氏沉默了一阵子,再一抬头,哭丧着一张脸儿,口气软了下来,乞求地看着孙婆子,“这娃儿!她、她咋就笨手笨脚的?!原先是很伶俐的啊,要不,就叫她留在府上,今后多做些活儿补上那镯子钱儿?”
孙婆子摇摇头,“夫人她大人大量不计较那镯子钱儿,只是你闺女,我家夫人再也不想见她,已经着人送回去了。”
李氏愣怔一下,失声道:“就送回屋去了?”
孙婆子没理她,转身就进门去。
在李氏的身后,刘府大门‘砰’地闭上了。
李氏愣愣怔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敢情这几天的折腾,啥事儿没办成啊?!
一想到白白忙活了七天,她就心有不甘,可回转身看着刘家紧闭的大门,想起孙婆子凌厉的眼神,又没了半点法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