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全闷声挨下陈氏几脚踹,在张良友冲外吆喝着顺子取笤帚赶人之际,梗着脖子说:“叔,婶,我不管你们信不信的,反正我没欺负你家梅花!”
他是个拧巴的,对于自个没干的事,决计不能背黑锅。
陈氏马上就喊,“这是人话吗,这还是人话吗!闺女把话儿都带回屋里来了,你这头说没欺负,半点不认账,你个天杀的哟!”又是急,又是气,哭哭啼啼喊叫起来,“我那可怜的闺女哟,生生叫人骗的丢了魂儿!”
张良友冷笑连连,“算我老张家眼瞎,瞧错了人!你只管放心,梅花往后,决计不再惦记你!”手往外头一指,气的颤了声儿,“滚,麻溜滚!”又冲陈氏高声喝骂,“哭!哭啥哭!去,马上就给我寻媒婆来,就是五花大绑,赶明儿也得给她嫁出去!”
陈氏一听这话,又是哭的更厉害,顺子举着笤帚,在廊上不住宽抚他娘,“爹说的气话,娘别哭!”
关全听着他们两个左一句不是人,右一句眼瞎,张良友又不管不顾叫她婆娘给梅花另外说亲,心里就隐隐发急,拧脾气一上来,顾不上多考虑,脱口而出:“梅花,我娶!”
张良友跟陈氏同时一怔,连廊外立着的顺子也瞪大了眼儿。
陈氏吸溜吸溜鼻子,俩手插着腰,红着眼睛看关全,“把话说清楚喽,前头只管不认账,这时又改口要娶,噢,我闺女是你想娶就娶,想赖就赖的?没这好事儿!”
关全见梅花一家人,压根就误会了自个,懒得和他们细细掰扯,沉着脸儿说:“要是信得过我,只管叫梅花安下心来,在屋等着!等一攒了娶她的聘金,马上就请媒婆上你屋来!”
气呼呼留了这么一句话,大步就往外走。
走了大老远,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带来的三两银还没还给张家。
可他闹了一肚子火气,这时说啥也不愿折返回去,再上他屋去受一回气,这时间,也就在半路上停顿了这么片刻的功夫,后头就有腾腾腾的脚步声,伴着火急火燎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关大哥!”
关全一听这声音,眉头皱了皱,再回头一瞧,马上转身大步走。
没一会儿,梅花大喘着气追了上来,急的直叫唤,“你等等,你等等——!”
关全没停脚,步子却不自觉放缓下来,梅花好容易追上他,拉着他的袖口,呼哧呼哧喘着气,“是你把我娘气哭的,是不?”
关全给她一拉袖子,立时面红耳赤的,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忙甩开胳膊,没好气道:“你跑来做啥,快回屋去,像啥样子!”
梅花闷丧着脸儿,眼睛里湿湿的,“你反悔了,不愿意娶我,还把我娘气哭了,是不!”
关全按了太阳穴,叹气道:“你这闺女!我要娶你那话儿,是你给你爹娘说的?”
梅花嘴一扁,强压着哭腔,委委屈屈诉说着:“那天在你屋,你说,就算我爹娘不同意,你主意也定了,还说你屋不差那些银钱,那聘金,叫我带回去给我爹娘。”末了,终于忍不住,吧嗒流下两串泪儿,跺脚问:“你自个说下的话,做啥不肯认!”
关全拍拍脑门,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下,他才算是搞明白了到底咋回事儿,这梅花,可给他害惨了!
沉默半晌,从怀里摸出那三两银递给她,“拿回去收着,就是真要上你屋去提亲,也不能用这个钱儿。”又咧她,“你也太胡闹,就为着这个,就连着几日不吃不喝?”
梅花一听这话,脸就红了,倔强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别过身子去,摇头说:“我没断水断粮,那都是我娘瞎说。”
她眼下的模样,又倔又可怜,关全瞧了,心里就升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这梅花虽然是个缺心眼的傻大姐,却很是重情重意,这一点儿上,许是连他也比不上。他是一点也没想到,梅花为着能嫁他,不吃,不喝,刚烈地跟屋里人做着对。
就为着这个,他这会子也硬不下心肠来告诉她真相。
叹了一下,朝天看看,见天色不早,赶忙催她回屋去,“多大闺女了?大路上头拉拉扯扯,不好看!听话,回屋去!”
又给那钱儿往她手里塞,“拿回去!”闷丧着脸儿,粗声粗气地:“安心在屋候着,也别跟你爹娘闹,等手头攒上了钱儿,请人上你屋提亲!”
梅花忙把手缩到背后去不肯要,“我不要,这钱儿,你得亲自给我爹娘。我爹说了,你要娶我,非得明媒正娶的。”又说:“把这钱儿给我了,你就没钱儿出聘钱儿。”
关全听了,心里怪不是滋味,梅花大概是知道自个屋穷,这银子,也是她早就合计好的,非要叫他收下凑聘不可。也就推测着,看样子梅花瞧上自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一阵想头,回过神来,脸上就臊的慌。
梅花低着头,细声细气说:“关大哥,那我回屋去……”犹犹豫豫的,最后又加一句:“我在屋等你!”
吐出这话儿来,羞得转身就跑。
关全怔在原地,顿时觉着她对自个的情意有千斤重。
梅花回屋去,就给她爹捉住一顿打,陈氏急的在旁直掉泪,劝了几句,丈夫反倒更来气,连顺子去拉他爹,也挨了他爹两下子,偏梅花闷声挨了打,一滴泪儿都没掉。
打完了,张良友问她:“哪来的银子?”
梅花不明所以,他又问:“你给关家小子私下送了三两银子?”
梅花忙说:“那是关大哥自个的钱儿。”
张良友也就信了,他自然是知道,梅花身上是决计不会有三两银子的,关全说那银子,保管还另有隐情。
正想着,就听梅花羞的低了声儿,“那三两,关大哥是准备要给我做聘金的。”
还把方才在路上,撵上关全后的事儿一五一十告诉她爹娘,“关大哥叫我在屋等着,铁定请媒人来!”
张良友跟陈氏对视一眼,两人今个只当他走时说的推脱话儿,这会心里都寻思着,关全对梅花,到底是个啥心思?
关全沉着脸儿回屋去,如意跟关倩倩两个正做好了饭堂屋等他,见他下晌张家去,一去不来,正要说去喊他,他就耷拉着脸儿进屋来。
一进门,给银子‘啪’地往桌上一搁,肃着一张脸儿,“我打算把梅花娶回屋来给你们当嫂子!”
关倩倩蹙眉站起来,“要娶梅花?”
如意也惊讶的张大嘴儿,“关大哥,是不是张婶叫你娶梅花姐?”
关全哼哼两声,拉开椅子坐下,沉默一阵子,虎着脸儿说:“我瞧上梅花了!”
今日给梅花爹激的,一个气盛,就在张家撂下那话儿。话出了口,他就得想法子,屋里两个妹子左右也就瞒不过去了。
这个时候跟妹子们说起娶嫂子的事儿,这么大岁数的人,头一回不好意思起来,也就故意做沉脸儿粗声状,掩饰着心里头的羞窘和难为情。
再者说,原先对梅花没那想头,眼下有了念想,怎么看,梅花都挺好,娶回来当媳妇,不赖!
算吃着饭,把今个在张家发生的事儿,跟倩倩和如意两个大致学了一回,最后说道:“我叫梅花在屋等我几年,攒够了钱儿,就请媒人。”
这事件,前因后果的,关倩倩总算弄了个明白,听了他这打算,放下筷说道:“娶梅花回屋,我没啥意见。”
如意也点点头,“我也喜欢梅花姐。”
“要娶就尽快,等几年?黄花菜都凉了。”关倩倩说着,合计道:“屋里那两亩地,算上佃的那几亩,今年收成的麦子拉去一卖,还不得凑出个三两?”瞟一眼桌上那碎银三两,“可不就够了?还等个几年做啥?”
关全瞪她,“少拐弯抹角的!这三两钱儿本就是张家的,迟早不得还给梅花?”
关倩倩笑了,“梅花爹娘不是不信那话儿,不肯收吗?再者说,也是梅花的一番心意,就盼着你早些凑够钱儿不是?”
她大哥太古板执拗,按她的想法,偶尔承上一回并不伤天害理的情,一点不过分,像这回这三两银,就该择善而从,手里有了这笔钱儿,加上卖了麦子的钱儿,立时就解决了聘金的大难题。
寻思一阵子,果断拾了桌上的钱儿装在身上,“这钱儿,就是娶大嫂使得,你不稀罕我稀罕。”起身就要往外走。
关全呼啦站起身,“你做啥去?!”
关倩倩没动弹,转过身,也瞪着俩眼睛盯关全,俩人各不相让地对峙起来。
如意急的直蹙眉头,起身拉关全,“关大哥,大嫂都是为你好,要没这三两,不吃不喝的攒钱儿,两年才凑五贯,算上吃喝用,非得四五年。”哭丧着脸儿,“四五年,梅花姐能等,张家婶子等得不?”
关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情上头,倔的让人着急,给大嫂这么个平日笑眯眯的人,愣是气的发起火儿。
瞪一会儿关倩倩,关全气闷着又坐下去,好一会儿的,闷声说:“赶明儿,去请媒人。”
连如意也知道四五年等不得,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回要是不听劝,这亲事,非得黄了不可,所以在路上那会,心里就有些为难跟动摇,这会一看两个妹子的态度,也就暗暗说服自己,为着娶梅花的,昧着良心承一回情。
如意一听关大哥这是同意了,喜的蹦跶起来,关倩倩也松口气,又坐下,不情不愿说:“你再倔,赶明我娘家去,往后再不管你的事儿!”
关全瓮声瓮气的,“这钱儿,用也只当是借张家的,往后一并要给张家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