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庆祥句句话戳到了点子上,王氏听了,黯然点点头,也不再硬拉着他做那些个口舌上的准备,回屋去拾掇了早准备好的几件礼,转身跟着冯庆祥出了门。
这时间关全正灶房里做着饭,张陈氏跟梅花两个炕头上做针线活儿,见帘子一掀,王氏跟冯庆祥进来了,两人忙趿鞋下炕去,梅花陪着王氏跟冯庆祥两个堂屋里坐了,张陈氏灶房里头备茶水去,顺道把王氏来的跟关全知会了一声儿。
他听了,只当冯家人又来串门子,呵呵笑笑,说是正好留他们在屋里吃晚饭。
陈氏烧了热水沏茶,端着托盘进屋去,刚走到廊头上,就听着里头王氏道:“倩倩今年二十有三,卓荣将够二十四,说起来,他两个岁数相称。”
陈氏不由眉头皱起,掀了门帘进堂屋,纳闷地问:“如意娘,今个这是闲话的哪一出?卓荣岁数也不小了,前头那亲事说黄了,你屋里今年就再没个打算?”
王氏起身去帮着她把托盘搁下,坐下后,含蓄地一笑,“今个就是为这个来的。”
王氏一起这话儿,梅花跟张陈氏俱是一愣,再联系王氏两口子今个齐齐前来,又提了礼,俩人登时从恍惚中明白了过来。
梅花吃吃地应了一声,喃喃地问:“婶儿,你今个来,是想给卓荣哥提亲来?”
王氏望着梅花一脸诧异的样子,又看张陈氏,也是吃惊大过欢喜,当下小心翼翼点了点头,“是,我今个跟他爹来,是为着这件事儿。”
‘哐当’一声儿,是梅花手里的铁茶碗落地声儿。
张陈氏慌忙上前去拾掇起来,拍拍梅花肩头,转头看王氏两口子,笑着打个哈哈,“那啥,如意娘,你们先这头跟梅花闲话着,我上灶房喊阿全去。”
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奔了出去,喜滋滋上灶房,返身把门一关,笑道:“阿全,你屋有好事儿!”
屋里头王氏几个仍在说。
“婶儿,这里头,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儿啊?我卓荣哥那么好的人,咋可能看上……”说到这,梅花忙捂了嘴,急的直摇头,“不是说我倩倩妹子不好!我的意思是,倩倩跟卓荣哥俩人,压根不搭边儿呀,咋看也不像能成两口子的,婶子你说,他俩认识了这些年,人前人后,从也没发现有个啥情况啊?”
王氏叹着气,“是啊。先前婶子跟你一个想头,咋也没想到这俩孩子能起了这心思,我跟他爹起初也不乐意他对倩倩这想头,前几天的,阿如私下问了倩倩,得的信儿,说是倩倩乐意。”
她叹着气,“卓荣不肯说,谁知道倩倩这孩子心思也埋的深,不是那日硬拉着卓荣问,这事儿还不知啥时候能掰扯清。这不,我跟你叔知道了倩倩的心情,今个赶忙厚着脸儿来求阿全。”
梅花听了,寻思一阵儿,‘嚯’地起身道:“婶子,没事儿,我跟全哥说去,倩倩跟冯大哥俩,我看合适,前头咱们没发现,那是他俩藏的深。”
话正说着,关全匆匆走进来,后头跟着张陈氏。
一进屋,他便开门见山问冯庆祥,“叔,你跟我婶子今个真是来提亲的?”
冯庆祥点点头,不紧不慢,先把前头冯卓荣推拒了他堂表嫂给保那媒的事儿说了,又把如意那几日归家认亲时,跟卓秀两个从他们大哥嘴里掏出那些心事儿当着众人面说了一回。
冯庆祥跟王氏都是慢性子,偏关全,梅花及张陈氏全是急脾气,听着他慢吞吞说,直急的脸上冒汗,好容易听他掰扯完关倩倩对冯卓荣的心思,听了这个,关全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抬眼看看梅花,又看看岳母,手在下巴上摩挲着,心里寻思着这桩事儿,半晌没发话儿。
王氏见他当下没表态,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忍不住问:“阿全,你看……?”话说了一半,讪讪地笑了,“真要有啥难处,婶儿也不难为你,倩倩是个好闺女,我卓荣配不上她。”又道:“如意在你屋这些年,得了你跟倩倩至亲兄妹一样对待,我屋人记着这情,就是婚事不成,卓荣他也没半点说头。”
她絮絮叨叨还要再说,却给关全摆摆手打断,“婶儿,你说啥话呢?我这不是正考虑着日子咋样定呢?明年开春阿如成亲,到了倩倩跟卓荣,总不能赶一块去吧?”说着说着,他笑起来了,不住摇头叹气着:“我说呢,前头跟倩倩时不时提起她再嫁的事儿,她每回左耳进右耳出,硬是不给好好回个话儿,原来是心里头早有念想了。”
倩倩和离后,他心里头遗憾了好一阵子,近年来看她像是缓过劲儿了,一天天的心情愉快,他便动了给她另说一门亲的念想——二十四五的大闺女,成日留在娘家,说不过去,外头人哪个说起倩倩来不撇着嘴说几句闲话儿?
他其实刚才在灶房里听了岳母说起冯家人来提亲时便大致有了打算,冯家知根知底,卓荣又是如意大哥,以两家人的关系,如果倩倩愿意这门亲事,亲上加亲,自然最好不过。
王氏一愣,脸上慢慢欢喜起来,连日来悬着的心到现在才彻底放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朝他点点头,话里隐隐压着难耐的激动,“日子你屋定,你屋定就成。”
关全连连点着头,看冯庆祥,“叔,你跟我婶今个留在我屋吃饭,定亲的事儿,咱们一会儿晚饭时再商量,反正你俩放心,这事儿咱两家屋有商有量,肯定把亲事妥妥定着。”
他这话儿一说,等于是清清楚楚表了个态,这亲事,关家不反对,并且也跟他屋一样乐意两个孩子成!
当下连冯庆祥脸上也见了喜色,立时就要起身,说是回屋取些酒去。
张陈氏也跟着起身,说是回屋去喊梅花爹跟她大嫂来帮忙,屋里有了喜事儿要下酒,哪少的了好菜好肉?他们只管等着,自个再一并割几斤排骨,拾掇些蹄子来。
两家欢欢喜喜把亲事定下,消息传到县里,已是第三天后。
冯卓荣傍晚屋去,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如意,说是关大哥应了下来,两家也不急,只等着卓秀跟顺子州府那头的生意稳定下来,这段时间,冯家也好能多些日子筹备,这么一掐算,日子也就到了腊月,又逢上梅花嫂子产期,腊月过了,紧着过年,干脆把纳吉下聘的时候定在了正月。
如意一听婚事定的顺利,虽然有些吃惊,可细细想下来,也就知道了关大哥的心思,冯家这几年跟自家羁绊深,且先不说自个又是冯家闺女,又是关大哥妹子。卓秀哥、卓荣哥两个均在县里跟她和二姐有交情,现在卓秀哥又在州府帮着二姐打理铺面,这几年的相处,两家的关系早就亲上加亲起来,如果二姐再嫁冯大哥,两家子跟一家人还有个啥区别?
再往深里想,冯大哥书局去后,屋里减轻了负担,这两年冯二哥又跟着二姐做生意,冯家一天一天的翻了身,前头的外债还清,即使冯大哥跟卓秀哥没赚上大钱儿,以爹娘的勤劳,年年靠庄稼地的营收,不出个两三年,屋里也能滋润起来,更遑说二姐还打算给冯二哥入份子哩?
冯大哥胸襟开阔,为人大度,在两家人心目中,是同辈里头德行人品最出众的,眼下他虽只在书局里帮工,可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有比这更了不起的成就,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中不上秀才,今后跟二姐两个一起做生意,他性子踏实安分,有责任有担当,当个账房先生也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爹跟娘两个,娘是个没啥脾气的老实妇人,宽容,忍让。这一点,相处了这些日子,关大哥心里头最清楚,爹又是沉默寡言的老好人一个,二姐嫁去冯家过日子,怕是有意想寻个茬子跟公婆闹别扭,这别扭也闹不起来呢。
这么一溜想下来,这么好的婚事,关大哥哪里有不情愿答应的道理?
两人叙了一阵子闲话儿,冷不丁关倩倩进了厅,隔了老远,看着冯卓荣,笑了一下,“瘦了,这段日子屋去没歇好?”
冯卓荣抬眼看着她,见她笑颜爽朗,心里的尴尬淡了淡,摇头笑笑,“回屋去,也没帮上爹娘什么忙,只是在屋念了几天书,帮着娘收整收整院子。”他一五一十地说,眼睛里却亮灿灿的。
如意识趣地站起身,“冯大哥这次屋去,发生了不少事儿。”往外走着,回头笑嘻嘻道:“二姐,你听冯大哥慢慢给你讲,我先屋去绣花去。”
从厅里出来,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瞧一眼厅里正说着话儿的冯大哥跟二姐,暗暗寻思:冯大哥跟二姐成亲的事儿,这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季家那边动作也快,十月底的时候便送了帖子上关家去,刚过十一月,便下了聘。
有一件事儿让如意略微有些失落,这段日子里,季哥一声不响去了州府,去后才来了信,说是住在了他大哥府上,因明年开春的府试在州府举行,他便提早上州府去打点准备,早日适应下来州府的环境,信中叫她放心,说是赶腊月回来,年底再聚。
不过,如意一想起他把婚期定在四月份的小算盘,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他介意着陈宣,打小认得陈宣起,便暗中跟他较着劲,这一回,必定也是卯足了劲儿备考府试,用二姐的话儿说:以季敏兰的个性,能接受俯试成绩还不如曾经跟你定过亲的陈宣吗?
想起他上一封来信,信末说的一话儿:回信时不许只写几行字!她便悄悄抿嘴笑起来,进屋里去,摊开纸墨,把心里头那一丝丝淡淡的牵挂,化成笔下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