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应胜和于厚的分析,李萱儿不禁问道:“那么县尊要怎么做才能把自己说过的话应承过百姓的话圆了?”
应声道:“县尊可以在剿匪的路上被打成重伤啊。伤的卧床三五个月下不来,甚至断胳膊少腿。甚至完全可以在山上丢了小命。其实根本没死,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应胜拱手对李萱儿说道:“师父,咱们做生意的下人,看问题喜欢从结果往回推,不管你初始的想法是什么,我们不在乎,我们只在乎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而这一推回去,县尊此举,绝对是行的一招好棋啊!”
李萱儿一下子明白了应胜和于厚的意思。
两个成功商人的经验和直觉,比她和封首领和刘大状师三个人,要看的更明白,更清晰。
这不能说明应胜于厚二人比他们高明,但可以证明,应于二人在对于此事的观察角度,比他们更为客观有用。
李萱儿道:“好,你俩立大功了。”
两人躬身道:“师父这话就见外了,徒弟们没大本事,现在好不容易能提点有用的意见,否则心里总过意不去,师父您和封首领刘状师天天那么辛苦,我们不想什么事都不做。”
应胜于厚两人离开,关上房门,李萱儿脑海中思绪万千。如果真如应胜于厚所言,那么直到现在,这个曹县令才算是表露出一个十几年县令应该有的手腕。
曹县令之前的表现,只能用昏招百出来形容。
流言传出,他居然让大家族族长去勒令族中子弟平息流言。
至于王家女一案最后的处理,找几个替死鬼砍头了事,顶多也只能算中规中矩罢了。
之前的所有,让李萱儿他们对于曹县令的本事非常怀疑,甚至怀疑县尊大人是怎么做到在巴中城十几年获得百姓爱戴的。
直到现在。
在李萱儿他们以为县尊继续出昏招或者无头苍蝇乱撞时,应胜于厚两个商人给出了更多的可能,表明,可能一切都在县尊的掌握之中。
独自一人在房中踱步,窗外夜已深,李萱儿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背脊上腾起。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类似于本以为自己处在绝对安全的、胸有成竹的山顶,而事实却是自己立于刀林火海中,稍有半步差池,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不过还是庆幸的,庆幸于尚未造成严重后果李萱儿就发现了真实的境况。
“好险啊
...”李萱儿轻抚胸口,狂跳的心慢慢恢复平静。随之安静下来的,是她的脑子。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害怕再到庆幸最后到现在的冷静。这个过程对她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她并不知道,如果此时乐天哥哥在此,一定会说,萱儿长大了。
想罢,李萱儿忽然想给乐天哥哥写信了,坐下来研墨,提笔开始写。
乐天哥哥亲启,萱儿。
乐天哥哥,你说的真对,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时候,就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骄傲自满会让人失去理智,会让人忘记危机,会让人不那么谨慎。
巴中曹县尊想要用金蝉脱壳或者苦肉计来脱身,来摆脱自己的险境。
这一招真的很妙啊。我们所有人都差点被曹县令给蒙蔽了,若不是我两位徒弟机智聪明,他们是商人,他们看问题跟我们有不一样的角度,所有当我们都没看出来曹县令的真正用意,他俩人却看明白了。
幸好他俩告诉了我。
这次真的好感谢他们。
乐天哥哥,我反思了很久。我现在都还觉得后背发凉。我承认我骄傲我自满了。不过我会改正的,乐天哥哥,好想你呀,你不是说来看我吗?不过...不用你来,你在家好好修行,要乖乖的听老师们话哦,不要再任性啦,不要再惹柳师啦,不然又要被打啦...
一封不长不短的信。
一半是公事一半是私事。
公事写的规规矩矩严肃认真,像个学生在跟远在他乡的老师汇报自己的学习成果。私事呢,就像个老妻,嘱咐着远方的夫君,在家老老实实做人做事,不要装神弄鬼的,不要惹麻烦。
这封信被送出去没一个时辰,就到了陈乐天手上。
因为陈乐天特意嘱咐除守卫外的另一条线路,自己来到巴中城的消息不要告诉李萱儿封山等人。
所以信照常送出,然后直接就被送到了陈乐天手。
陈乐天在自己住的客栈里看完信,虽然微微皱眉,但现在自己已经到了巴中城,这种只要我在,就万事不怕的自信,让他并不真正的忧心。
自己已经到达了战场,已经在萱儿身边保护着了,那,还有谁能伤到萱儿?
不会有这个人,也不可能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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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
衙门里办事小吏来往不停,他们都按照县尊大人的指示,在做
剿匪的准备。
与县尊隔着几案而坐喝茶的男子,便是都指挥使廖大人。
廖大人面无表情,似乎他永远都是这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他道:“曹大人,我三千人倾巢而出,归你调动。”
县尊道:“可不敢说归我调动,我又不会带兵。兵还得廖指挥带,具体作战方略也还得廖指挥制定,我只能把我搜集来的资料给你。另外,这次我是一定要跟着一起进山,我答应过百姓的。”
都指挥使瞥了眼曹县令,道:“卑职建议大人不要随军进山,战场上一旦打起来,我无法顾及大人的安危。”
曹县尊站起来,正色道:“本县深受百姓信任,捧我赞我一声好官,当此时又是关键时候,况且,本官虽不懂武艺,但还算不老,跟着指挥使大人一起,尚不至于拖累大人。”
都指挥使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到时候大人尽量小心便是。”
一向沉默寡言的都指挥使站起来,走到县尊面前,深深的拱拱手,以示自己的敬重。
县尊大人呵呵笑道:“只不过是分内之事,为官一任,但求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百姓罢了。”
都指挥使大人回自己的衙门,向下面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准备进山剿匪。
都指挥使司的兵马其实都是地方军队,团练军为多,再夹杂一些朝廷派下来的极个别从禁军、南军、北军,抽调下来指导他们的正规军。
可以说,大宋各个城池的都指挥使的兵马,只是地方武装。其战斗力...用正规军将领的话来说,就是根本没战斗力...
都指挥使大人吩咐完毕,来到练兵的地方。大家都在很认真的练。
指挥使司背负双手,来到兵营中第一伍。
这第一伍兵士十个人,三个南军三个北军四个禁军将士。
这些人也是指挥使大人的左膀右臂。
指挥使一进去,在里面各做各事的人纷纷站起来,行礼。
指挥使大人点点头,抬手示意都坐下。
众人坐下后,指挥使大人道:“方才我从县尊那来,按县尊指示,过些日子,咱们就要进山剿匪了。”
一个大约二十岁不到的北军将士眉毛一挑,道:“那是好事啊,怎么看大人好像不太高兴啊?”
指挥使大人叹口气,道:“我当然是高兴的,只是担心还跟往年一样无功而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