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很快就脱个精光,小心翼翼地踩进小溪里面。还没开始洗,忽然一声惊呼,仰面摔倒,噗通一声掉到溪水里面。
不远处的张道陵皱了皱眉头,想来应该是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一下子滑倒了。所幸溪水不深,倒不用去扶他。
刘协在水中挣扎一会,却等不来张道陵的救援,心念微动之下,竟然大声呼救起来。
“救命……”
“唉!怎地如此麻烦。”
张道陵无法,只好亲自下水,一手把刘协提起。
“你没事吧?小心一些吧!哎哟,这……”
刘协全身赤裸着,瘦骨嶙峋的本就没了人形,还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触目惊心。
“怎……怎么会这样?”
哪怕是张道陵这样的得道高人,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刘协苦笑道:“仙翁不必惊讶,这十几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指着身上的伤痕道,“大概算来,这些浅的、短的,是董卓等人留下的;这些长的、深的,是司马懿等人留下的。”
自嘲地笑了笑,“小伤不算,大伤应该有十处左右吧。就像胸前这条,是我在洛阳背着董卓私召四路诸侯,被发现后他用脉器屠夫刀在我身上留下的,他说这条伤痕能让我永远记住自己的处境。”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董卓让我自己把上衣脱掉。自己则祭出屠夫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一边笑着,一边让我瞪大眼睛看清楚,鲜血是怎么流出来的,皮肉是怎么外翻的,脉器割开身体的声音又是怎样的。”
“到了现在,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痛苦,但董卓的笑声永远不会忘记,每次想起都是不寒而颤。”
刘协脸上泛着无数水珠,分不清是溪水还是眼泪,浑身颤抖。
张道陵默然。
十几岁的年纪,经历了或许几代人几辈子都不曾经历的伤痛。遍体鳞伤已经不足言之,心灵的创伤又岂能轻易磨灭?
“噗~”
刘协的脸色突然变得雪白,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若无其事地把鲜血擦去,竟然还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
“嘿嘿!也许我命不久矣了吧?旧患时不时就会发作,想来应该是刚才动作有点大,又牵引到了内伤。”
在如此非人的折磨下,刘协能保持不死已经是一个奇迹,内伤又岂会少?
张道陵似乎下了某个决定,拍拍刘协的肩膀,“快点洗,溪水有点凉。”
说完就走了上岸,收拾一些干柴生火,打了一只野兔,架在上面烧烤。
刘协身上太脏了,就算加快了速度也洗了半炷香的时间。
这个过程中张道陵已经把他的龙袍洗干净,以真气和火力烘干,刘协一上岸就可以穿上。
只不过他这龙袍已经不知多久没换,一洗之下多处破损,刘协穿上后衣不蔽体,哪有半分皇帝的威仪?
但他毫不在意,如今脱离苦海,心情舒畅,这些都是小事。
两人默默地分食一只兔子,张道陵又摘了些野果子补充,一顿下来也吃得饱饱的。
“皇上,介不介意我给你把把脉?”
张道陵终于开口。
刘协伸出右手给他。
一轮把脉之后,张道陵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到了后来,目瞪口呆,又充满了惋惜之情。
“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皇上,一好一坏。好者极好,坏者极坏!”
张道陵说得很慎重,说完之后,还徐徐
叹了口气。
对于刘协来说,常年的生死予夺,早已造就了心如磐石,除非现在立即死掉,否则内心不会起一点涟漪。
“仙翁请讲,就先说坏消息吧!”
张道陵放开手腕,神色间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我就实话实说了吧。皇上的健康状况堪忧,以往的伤病不单只是外伤,还对你的经脉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怕刘协听不明白,又解释道:“脉器本就是真气幻化,只要是脉器造成的伤害,异体真气都会侵扰经脉。久而久之,就会对经脉形成创伤。”
“皇上的体质已经不适合修炼,按照老道的意思,你应该修心养性,从此不问世事,减少烦恼,或许可保几十年的安康。如果心情一直郁结,又或者心存报复,难忘旧仇宿怨,只会让你的健康状况雪上加霜,随时都会旧病复发,死于非命。”
“既然老道把皇上救出,证明我们有缘。如果皇上不介意,可跟随老道回到住处,老道会竭尽全力给你疗伤。”
张道陵一口气说完,看刘协如何反应。
刘协知道自己的卖惨计划成功了,张道陵终于答应收留自己,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张道陵的话对他刺激太大了,简直是晴天霹雳,他不怕死,但不能修炼还不如死去。
他这一生经历太多苦难,有太多仇要报,皇位不抢回来也就算了,但害过他的人必须血债血偿!而且必须是自己亲手杀死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一定要修炼。
他不担心自己的修炼会有什么问题,有汉朝皇室传承的天子心法和天子剑法做保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仙翁,难道就没有办法修炼?与其碌碌无为,战战兢兢地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
刘协明显急了。
“皇上,报仇真的那么重要?”
刘协眼圈微红,狠狠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个了断,不然世上哪有善恶对错,忠奸正邪?”
张道陵默然半晌,“倒是有个方法,但是以缩短寿命作为代价。”摇摇头道,“说实话,我不希望你走到这一步。”
这下轮到刘协无言以对了,好一会才问:“缩短多少?”
“很多,你大概只有十年的寿命。”
“十年……”刘协惨然一笑。
“你的伤是在少年时期落下的,正是人体生长发育的关键时候,说句不好听的,这就跟一个残疾人差不多。修炼是逆天而行,就跟你强行把断肢拉回到原来一样,进一步残害身体。不会让你的经脉强韧,反而会伤上加伤。还有一点,短时间内上升的修为越多,将会加速经脉的衰败,那时你的寿命就会更短,连十年都不到。”
见刘协依然不为所动,张道陵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一意孤行,还是决定修炼,我也会帮你。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在我们仙术里头,皇上是个拥有“先天之体”的人。这就是我说的另外一个好消息。”
“先天之体?”刘协见张道陵说得慎重,不由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不错,先天之体。”张道陵加重了语气,“皇上请看。”
张道陵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一丝淡黄真气在两指尖集结。随后,他把这丝真气点在了刘协的额头上。
开过脉的人都知道,只要以真气点在额头上,眉心处就会出现脉器的印记。但张道陵的手法颇有不同,大概是修炼仙术的人独有的。
刘协只觉额头一片清凉,感觉迅速滑至眉心。眉心处倏然凸起,在自
己的意念之中,三把脉器交替出现,就跟史辛的配置一模一样,就连颜色也丝毫不差。
一剑,一盾,一石。
脉器原有的颜色被裹在淡黄的真气当中,闪烁生辉。不一会儿,脉器消失,蛋黄真气从眉心处扩散开来,别看只有一点点,已经让刘协通体舒泰,说不出的受用。
等这一次消失之后,刘协眼望张道陵,等他解释。
“脉器是上天给予,而拥有先天之体的人也是上天注定。这样的人有不同的叫法,放在佛教,就叫灵童转世;放在儒教,就叫天选之人。贫道这一丝仙气是好不容易修炼而来,只有拥有先天之体的人才能吸收。这样解释,皇上大概能明白了吧?”
刘协点头,问道:“那拥有先天之体的人,又会怎样呢?”
“这类人天赋极佳,筋骨强韧,天生就适合修炼。简单的功法一学就会,复杂的功法也远比他人有悟性,任何功法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
刘协一时做声不得。
他只想到一个词语:天意弄人。
不是吗?他是汉朝的皇帝,却由始至终被人掌控命运;他是先天之体,却不敢修炼;还不容易可以修炼了,他却只有少于十年的寿命。
世间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无奈的事情吗?绝望、悲伤、愤慨、无助……一时之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如果当初登上皇位的不是我而是史辛,又或者父皇当时没有驾崩,他继续当皇帝,我被遣送到别处,我的人生轨迹就会完全不同了吧?我更有可能不用失去蔡琰,练成绝世神功,以自己的本领重拾山河,逐鹿群雄。”
“我……还有希望吗?我有的,我还有时间,我不能就此认输!”
刘协深吸一口气,迷惘的双眼回复坚定,“仙翁,至少……我还有十年!”
张道陵佩服刘协的意志,续道:“我可以用特别的手法助你直接升上七等,但你有心理准备,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之后我会给你服下一颗丹药,激发你自身的潜能,保你十年内无恙。如果你愿意,我还会传给你正一经、太玄经。但十年之后,你必定会受自身真气反噬,那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药力是有限的,你再把修为提高到七等以上,经脉就会慢慢受损,你会提前发作,直到受尽折磨而死。”
刘协跪在地上一拜再拜,“求仙翁成全!”
张道陵再不多言,只点了点头,背着他往南方赶去。
…………
王莽皇陵,石室之内。
史辛手拿传国玉玺,站在白玉案子前面,神色俨然。为了防备突然而至的危机,他把蔡琰留在石室外面。
谁知道王莽会不会故伎重演,在这里布置机关?还是安全一点的好。
史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从孙权身上搜刮而来的传国玉玺放在案子的第一个方形印上。
尺寸刚刚好!却没有任何反应。
史辛微微一笑,随后又变得肃然,伸出右手,往案子后方的第一个掌印上按去。
史辛一颗心砰砰乱跳。
王莽一代帝王,又是穿越者,他费尽心机在这里留下三道机关,第一道机关要求还这么高,门口又用紫气封住,想来一定藏着重大的秘密。
难道是宝藏?
秘笈?
仙丹?
应该是好东西吧?但不排除是危险,或者王莽的一个玩笑?
谁知道呢,但足够的悬念让史辛一定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