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史辛穿越到东汉末年的第二年零九个月,公元192年农历十月,史辛十三岁三个月。他还清楚记得,一年半前他怀着寻找陈冰的目的,前往洛阳。如今陈冰变成了蔡琰,而他,则被迫再次出发,从洛阳赶往长安。
回首过往,看着身边忧心忡忡的伊人,史辛直叹世事无常。他伸手握住蔡琰的柔夷,只觉她手上冰凉。要是在平时,这大庭广众之下蔡琰早就甩开了他的手,但此刻她只挣扎了一下,便乖巧地任由他握住。
史辛回头看向背后,洛阳城中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凉州铁骑在西门进进出出,每个士兵手里都拿着或多或少搜刮来的财宝,有些人的脉器上甚至滴着淋淋鲜血。
“唉!董卓这狗贼,竟然火烧洛阳,汉朝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卢植泪流满面,口中颤悠悠地咒骂着,边走边停,朝洛阳方向一拜再拜。
“大长老保重身体,我们始终有一天会让董卓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史辛扶起卢植,声音很冷。作为历史系学生,他最见不得破坏历史文物的行为,对董卓也是痛恨得咬牙切齿。
史辛照顾好卢植,同时心里想着:“不知道师父他们赶回北邙山没有呢?有王越前辈的保护,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如果顺利的话,王越前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前往长安的队伍蜿蜒不绝,队伍的两边有西凉骑兵来回驰骋。这些几乎都是粗鲁的武夫,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脏话,看不惯谁的时候就直接拳打脚踢。但目前他们只敢对平民这样做,对脉师是不敢的。
圣教,白马寺,天师教分部的人数都不少,加起来有三千多人,而且都是脉师。他们的平均等级不算高,但为免引起哗变,他们被长长的人群分割开。
经过短暂的抢夺和野性的释放,有些头脑灵活的士兵们开始担忧起来。
“我们烧了皇城,抢了皇宫,挟持了皇帝,万一联军攻进洛阳找不到皇帝,会不会一鼓作气打去长安?”
“草他奶奶的,早知道刚才在洛阳刮多一点财宝,说不定到长安之后还要逃亡,那时就是亡命天涯了。”
这种思想开始在每个士兵的心里蔓延,让他们变得不安,变得狂躁。不少人的眼睛开始到处乱瞄,打着各种主意。
“咦?前面那个人是谁?大箱小箱的,肯定有不少私藏。走,我们去瞧瞧。”
一队凶神恶煞的西凉骑兵由远及近,翻身下马,其中一人指着最大的一个箱子道:“这里面是什么?”
看此人的服装,应该是这队骑兵的领队,长得异常魁梧,一条长长的刀疤由额头延伸止下巴,嘴唇又厚又向外翻着,一看就不是善类。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点头哈腰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谄媚道:“官爷们好,官爷们好。”
这中年男子本是洛阳一个商人,家境殷实,只是仓促之间哪带得那么多的东西走,这大箱小箱里装的是他最宝贵又最容易带走的财
宝。他见官兵双眼发光地看着箱子,哪里有听自己说话?
中年男子暗叫一声“糟了”,脸上谄媚更盛,从怀中掏出一锭不小的金子,塞给领头的,“官爷,小人是做染布生意的,这些都是准备交付给客人的货物,有一部分还是李傕将军的夫人订的呢。希望官爷高抬贵手,让我们通行吧!”说完对他旁边的随从各有贿赂。
“李傕将军吗……”领头气势一泄,脸上的刀疤微微抽动。他捏了捏手中的金子,心想:真倒霉,竟然是染布,还是李傕将军的,这个油水可捞不着。
李傕在军中出了名的残忍护短,要是知道夫人的染布被翻乱了,啥也不用说了,先毒打一顿再说。
“既然是李傕将军的,我们就不用打开验货了。”领队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声音冷得像刀,“如果被我知道谁是叛军们的同伙,并帮叛军私藏军备,立杀不赦。”
周围的平民都噤若寒蝉,低着头吞了口唾沫,生怕被指认为叛军的同伙,藏着的也是叛军的军备。
领队冷笑一声,准备翻身上马,忽然看到马车前面有一个深坑,车轮马上就要陷进去,他“哎哟”一声,已经来不及提醒了。
“哐当”,车轮陷入了水坑中。昨天那场大雨制造了很多这种水坑,一般马夫都会刻意避开,但这个马夫可能是因为过分紧张,竟然没看到前面的这个大水坑。
“哈哈,怎么做马夫的……”领队耻笑着马夫,忽见一个箱子因为颠簸从马车上摔了下来,盖子被撞开,在几匹染布的掩盖之下,一整箱的白银叮叮当当地掉了出来。
看到领头贪婪的眼神,中年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双唇打颤,“军爷,军爷……这银两……”
骑兵领队脸上杀意暴盛,也不搭话,手起刀落,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落下来,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鲜血“嗤嗤”地从断截处喷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中年男子的家属,全部人双腿一软,全都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者有之,大喊饶命者有之,哭到呼天抢地者有之,一时间乱作一团。
骑兵领队一脚踢倒尸体,口中骂道:“草你娘的,竟敢骗老子。”回头吩咐手下,“这人肯定是叛军的奸细,你们把他的财产没收,交到李傕将军手上。”说着便使个眼色,他的手下报以“我懂”的表情,附和道:“幸好领队大人英明,否则被叛军奸细逃到了长安,保不定会出什么祸乱。”
忽然一个佝偻的身体尖叫着扑了出来,直取领队,却因为脚步不稳一下扑在地上,弄出“砰”一声好大动静。
“还我儿子,你这个狗官!”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再次爬起,身上染满了泥浆和儿子的血迹,脸上嘴上摔得全是血,脸上的皱纹因为长大了嘴巴显得更深了。她挥舞着双手想抓住领头,但被领头轻巧避过,眉头一皱,再次手起刀落。
老妇的声音戛然而止,地上再次多了一摊血迹,一个头颅,一具尸体。
人情就是如此淡薄。老妇的穿着是这群人中最寒酸的,估计生前儿子对她也不怎么好。但到了生死之际,却只有这个寒酸老母出来为他讨不平。
中年男子的几个老婆连忙掩上旁边孩子的眼睛,只一个劲地磕头,吓得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了。
骑兵队哪会管他们,发一声喊,抢的抢,搬的搬,一车货物被抢个干干净净。
这只是长长队伍中的冰山一角,同样的事情在不断地发生着。
史辛握了握拳头,脸色发青。要不是王允按着他,他早就冲出去大杀一番了。
“太过分了,连手无寸铁的平民也要害,这帮狗兵。”史辛咬碎银牙,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辛儿,你冷静一下。我们斗不过他们的。董卓有十万狼虎之师,高手众多,我们……”
“喂!你们的箱子里藏的是什么?打开给我看看!”忽然一把蛮横的声音大喝道。
史辛抬头一望,一队骑兵冲了过来,大概有十人左右。为首一人是个满脸横肉的魁梧汉子,他从马背上跃下,倒提着一把长长的刀,狞笑着走向蔡邕身边的马车。这架马车比寻常马车都大,上面的箱子更是古色古香,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之物,终于引起了军兵的注意。
能打蔡邕主意的人,也不会是无名无姓的人物,他叫王方。史辛对这人有点印象,但是印象并不深,这证明了一件事,就是王方在前世大概就是“一合之将”这类的。
王允告知史辛王方的名字后,史辛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从王方的长相几乎就可以断定,这人是个莽夫,而且是个残忍嗜血,智商低下的莽夫。
蔡邕有三重身份,三公之一的司空,圣教二长老,文坛领袖。虽然他是没实权的司空,是衰落圣教的长老,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文坛领袖。就因为这个名头,已经没人敢动他半分,除非那人是个傻子。王方显然是那种傻子,他眼里射出贪婪的眼神,此刻他财迷心窍,眼里只有成箱成箱的宝物。
王方见史辛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眼神变得凶狠,“你就是新晋的圣教大护法史辛?怎么?你要做挡住军爷发财吗?”他的眼神变得蔑视,上下扫视一番,耻笑道,“小子,你长毛了吗?别以为打几场玩耍般的比赛,就可以进出战场。”他突然伸长了脖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战场,可是会死人的……哈哈哈,你怕不怕?”
“怕你老母!”
史辛笑眯眯地骂了一句,王方明显愕了一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一个“毛也没长出来”的孩子,竟敢跟自己这样说话。
“你说什么?够胆再说一次!”
史辛叹了口气,“真是怪了,竟然有人喜欢多听一次被人骂,好吧,如你所愿!”
“怕你老母!”
“小子找死!”
王方被气炸了肺,他本来就冲动,这时受史辛一激,嘴里爆喝一声,手上长长的脉器挟带劲急风声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