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句话,崔耕没说出来:最多最多,这事儿还能牵扯到武则天。难不成,你还敢找你老妈的麻烦?
孰料,李显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润儿之死,当然是张氏兄弟动的手。但是,事情的起因,却是润儿、蕙儿以及武延基议论张氏的祖宗。孤王是想让你查查,当初到底是谁泄的密?”
崔耕道:“不是一个叫秀丽的丫鬟吗?”
李显不以为然地道:“一个丫鬟怎么敢搀和这种事儿?她难道就不想想,孤王对付不了张氏兄弟,还对付不了她吗?”
崔耕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东西,道:“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那个丫鬟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告密者肯定另有其人。”李显面色阴沉无比,道:“若不是梁王武三思,恐怕就是孤王的那两个不肖子了。”
崔耕奇道:“太子殿下您也觉得武三思不可靠?”
李显摇头道:“孤王对梁王还是信任的。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到底是不是他,崔爱卿你还是要仔细查一下。现在、孤王主要怀疑的,还是那两个不孝子!”
李显对武三思的信任超过自己的儿子?
崔耕乍一听,感到难以理解。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李显的想法的确非常符合逻辑。
道理很简单,此事若是武三思干的,他的动机,无非就是挑拨李显和二张之间的关系。而对于这一点,武三思有无数种手段可以施展,未必就一定就要李重润的命,以至于双方结下解不开的死仇。
此事若是李重俊或者李重福干的呢?他们的目的,无疑就是抢夺“皇太孙”之位了。
尤其是李重福,他是李显的长子却非嫡子,眼瞅着弟弟继承皇位,自己年纪虽长却要俯首称臣,能甘心吗?更关键的是,李重福的老婆,乃是张易之的外甥女,简直太有作案的能力了。二张可以不信一个丫鬟的挑拨,难道还能不信自己外甥女儿吗?
当然了,查清到底是谁出卖了李重润,对李显来说是一件大事,对崔耕来讲就纯属淌一滩浑水了。
他想了一下,道:“即便真是两位小王爷之一告的密,也势必做的非常隐秘。微臣只能说尽量,查,到底能不能查出来,可不敢做保证。”
“孤王当然知道查清此事的难度,不过……”
说着话,李显忽然起身,对着崔耕躬身一礼,继续道:“不过,不为润儿报仇,孤王寝食难安。崔爱卿,拜托了!”
崔耕吓得赶紧闪在一旁,道:“太子殿下快快请起,这不是折杀微臣了吗?”
李显躬着身子,纹丝儿没动,坚定道:“崔爱卿若是不答应的话,孤王就永远不起!”
所谓“永远不起”,当然是夸张之语。但是,李显身为当朝太子,做到如此地步,也就由不得崔耕拒绝了。
他也只得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微臣答应您还不成吗?我定然全力查清此案,报与您知道。quot
“你要多长时间?”李显步步紧逼,敲砖订脚。
“两……啊,不,一年,最多一年时间。”
李显这才起身,道:“好,就是一年时间,孤王拜托崔爱卿了。”
稍后,君臣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崔耕就告辞离去。
一路之上,他都有些神思不属。
崔耕暗暗琢磨,查清李崇润是被谁害死的,着实不是一件小事。关键不在于李显,而在于韦后。
李崇润活着,他就是李显天然的继承人,没人能和他争。但是,他死了呢?韦后就有要疯的趋势——这个位子,本来是我儿子的。他得不到,可能害死他的人却能得到,这还有天理吗?
所以,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韦后会在李重润死后,先诬陷李重福,后打压李重俊,甚至自己做起来皇帝梦。以至于被李隆基抓到机会,将李显这一支连根拔起。
如果自己能查清李重润之死的真相,让韦后不再猜忌李重俊或者李重福,李隆基还有机会造反吗?
“嘻嘻,二郎,你在想什么呢?”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但觉肩膀一沉,一阵银铃儿般笑声,在身后响起。他扭头一看,赶紧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安乐公主,微臣……”
“行啦,咱们之间还讲这个!”李裹儿一扯崔耕的袖子,道:“二郎,你随我来!”
“干什么?”
李裹儿微微用力,不满道:“你跟我来也就是了,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啊!”
崔耕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和安乐公主拉拉扯扯的,只得道:“好吧,那就请公主头前带路。”
二人穿房绕屋,七扭八转,功夫不大,就来到一个小院内。但见两大一小,三个男子都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三人正是唐昌郡王李重福,义兴郡王李重俊和北海郡王李重茂。
李重福今年二十一岁,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跟李显的气质极为相似。
李重俊今年刚刚十八,好武恶文,喜欢舞枪弄棒,看起来没什么心机。
至于李重茂,则是个刚刚六岁的孩子,玩心甚重,正一脸好奇地看向崔耕。
崔耕刚要给这三位王爷见礼,李重俊就上前一步,把他拦住了,道:“崔奉宸不必多礼。实不相瞒,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把你找来,是有事相求。”
“哦?但不知三位王爷有何吩咐?”
李裹儿“嘻嘻”一笑,道:“还是我来说吧,吩咐可谈不上,我们想让二郎你带我们去玩儿。”
崔耕讶然道:“玩儿?”
“对,就是玩儿。”李裹儿苦恼道:“自从大哥出了事,父王就对我们下了禁足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出东宫。”
崔耕马上会意,道:“太子殿下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二张丧心病狂,谁知道他们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也不能一直把我们关在这儿啊!”李重俊不满道:“往常也就罢了,最近的那场大热闹儿,我们可不能不看。”
崔耕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这场大热闹儿,就是武举。
往年大周朝也有武举,其过程和文举一样,各州选出贡士,赴京赶考。比如崔耕的好朋友泉州沈拓,就是通过武举得官的。
但是,今年的武举不同。武则天为了表达求贤若渴之意,搞了个大新闻——不需要各州推举,只要你认为自己不含糊,有望考中,就可以来洛阳参加武举。
非但如此,女皇陛下还宣布,这的次武举不问出身,哪怕是朝廷钦犯,奴婢乞索儿都可参加。
为了表达决心,她甚至专门下了一道圣旨凡是参与了十七年前徐敬业谋反案,十四年前李冲谋反案的人,尽皆赦免。也就是说,以后官府就是明知某人参与了这两场谋反案,都不准追究。
女皇陛下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这场武举的精彩程度,当然远胜以往。尤其是三日后的决赛,被选中的四十名武进士,要用木刀木剑,当场决出前三名,更是令全洛阳百姓都大感兴趣。
李重俊等人想看这个热闹的心情,着实可以理解。
崔耕道:“那几位的意思,是想让本官到太子殿下那,给你们求求情?”
“不用求情。”李裹儿道:“父王已经跟我们说啦,单独出去,肯定不行。但要是跟二郎你一起出去,就没问题。怎么样?这个忙,二郎你到底帮不帮?”
“这样啊……”
崔耕猜测,这一方面是李显希望自己保护他们,另一方面,是提供机会,让自己和李重俊、李崇润多多接触,好方便查清谁是那个告密之人。
所以,他稍微一考量,就点头道:“没问题,三日后,咱们就一起去城外教军场,看这场大热闹。”
“嗨,还什么三日后啊!”李裹儿眼珠一转,扯着崔耕的袖子道:“这些日子,人家在东宫内都快闷出病来了。不如今日,你就带我们出去转转吧。”
“也不是不行,几位想去哪?”
李重俊兴奋地叫道:“玉春楼,玉春楼啊!”
什么?玉春楼?
崔耕闻听此言,不由得白眼一番翻,暗暗腹诽道,你这到底是想吃饭啊,还是想嫖妓啊?这万一带坏了李重茂小朋友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