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崔耕呵斥道:“怎么跟你宋伯伯说话的?狂妄无知,信口开河,还不快向你宋伯伯道歉?”
“是。”崔珍委委屈屈地跪倒行礼,道:“宋伯伯我错了,不该说您不过尔尔的。”
宋璟却丝毫不以崔珍刚才的话为忤,笑眯眯地将他搀起,道:“珍公子不必道歉,宋璟么,论文才论武艺,都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你说一个不过尔尔,毫不过分哩。”
崔耕赶紧把话头拦住了,道:“师兄你……你莫惯着他嘛!珍儿孩子最是顽劣,你……”
“诶,我可不是惯着珍公子!”
宋璟先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崔耕,又一脸和善地看向崔珍寻问道:“珍公子,你说冯仁智容易对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崔耕哼了一声,道:“我倒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崔珍小脸一扬,得意地说道:“父王你莫看不起人啊,我还真有让冯仁智归降的办法。”
“什么办法?”不等崔耕表态,宋璟就忍不住接话道。
“四个大字:故技重施。您想啊,冯家原来是高凉太守是不假,但他是汉人,无非朝廷任命的一个流官而已,没什么根基。只因为冯宝娶了洗夫人,冯家当初才为岭南第一蛮酋。如今您效仿冯宝故事不就行了?我家三哥还未娶妻,让他娶了冯氏之女,冯家成为皇亲国戚后,哪还有心情造反啊!”
“呃……”
崔耕听了这话,对崔珍还真有刮目相看之感。
崔珍的三哥,是拉达米珠所生,也算崔耕的嫡子。按照崔耕与默咄的约定,他应该姓阿史那氏,继承突厥的汗位。
只是现在,突厥都被大唐和回纥联手灭了,那个约定自然无效——不是崔耕毁约,拉达米珠自己就不同意。本来此子可继承突厥汗位,姓阿史那就姓阿史那吧。现在突厥都完了,儿子姓阿史那氏不但没啥好处,争取崔家的财产,还理不直气不壮,真是何苦来哉?
于是乎,在拉达米珠的强烈要求下,这孩子改名崔琐。
崔珍的建议,就是让崔琐娶冯氏之女,以成为皇亲国戚为条件,让冯家投靠过来。
这事儿还真有理论上的可行性。
不过,崔耕觉得崔琐的分量还差点儿。冯家的根基在岭南道的高凉,如果崔琐被崔耕封为某小国国王,冯家根本就借不上力。
有那么一瞬间,崔耕有些后悔定下崔瑜和宗煜的婚事了。要不然,让崔瑜娶冯氏女,冯家肯定就迅速倒戈。
他看向宋璟道:“宋师兄,你觉得呢?”
宋璟苦笑道:“珍公子的此计的确绝妙,不过……”
“怎样?”
“据我所知,冯仁智只有三个儿子,并无女儿。若是以越王之女成妻之,恐怕冯家未必答应啊。”
“呃……”
联姻不是目的,目的是双方政治资源的结合。崔耕觉得崔琐的身份地位都不能让冯家倒戈,更别提以女儿嫁给冯仁智的儿子了。再说了,崔耕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女儿进行政治联姻。
他大失所望,对着崔珍教训道:“听见没有,冯仁智并无女儿,你想故技重施都没机会。刚才还说你宋伯伯不过尔尔。那你现在出这个馊主意,又算什么了?须知,不是你宋伯伯没想到这个主意,而是这个办法根本无法施展。”
“我……”崔珍不敢犟嘴,低下头,道歉道:“孩儿知错了,实在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尤其是宋伯伯。呃……”
顿了顿,他看向宋璟,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道:“宋伯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应该不会和小侄儿一般见识地吧。”
宋璟笑着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和你计较,那不就当不成“大人”了么?”
“唉。”
崔耕看了眼崔珍,低声叹了口气,既为崔珍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而欣慰。又因为他爱耍小聪明而头疼。
他想了一下,看向宋璟道:“总而言之,咱们最好能把冯仁智策反了。呃……不如咱们一起,往宿县冯家镇一行,看看这冯仁智何须人也如何?”
“理应如此。”宋璟眼睛望向还在对着自己献殷勤的崔珍,建议道:“把珍公子也带上吧!玉不琢不成器,珍公子雕琢一番,定是一块良材美玉。”
“就依师兄所言。”
……
……
冯家的根基在高凉,换言之,那是洗氏一族的所在。现在的高家镇,乃是中历县冯阿继镇冯宝的老家,官府的直辖土地。
所以崔耕去冯家镇,基本是没什么危险的。
当然了,调遣官兵直接把冯仁智杀了也不成。冯家的势力在岭南道盘根错节,杀了家主冯仁智,除了把冯家逼反以外,没什么任何其他的效果。
这一日,崔耕、宋璟带了黄有为、剧志开、杨玄琰、李白以及崔珍,扮作商人模样,到了中历县冯家镇。
刚一入镇,众人就发现,此镇繁华得有些过分了些。沿街叫卖声不觉于耳,客栈家家客满,酒肆内也基本满座。
众人好不容易,才在一间小店内坐了下来。
一桌酒宴摆好,崔耕一使眼色,李白就把那伙计拦了下来,密道:“小二哥,向你打听个事儿。”
“您说。”
“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偶然间路过此地,发现这冯家镇也忒繁华了些。怎么这么多客商来此啊?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还真有缘故,冯家镇要是整日里都有这么好的生意,那我们不早就发达财啦?”
“哦?那究竟是什么缘故呢?”说着话,已经是一个金豆子递了过去。
那伙计接了钱,态度比开始好很多,毫不隐瞒地道:“是这么回事儿,冯家家主冯老爷子,您听说过吧?”
李白点头道:“嗯,听说过。听说他是洗夫人的六世孙,高家的家主。”
“冯老爷子有三个儿子,长子冯勇,次子冯智,三子冯信,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还未成亲。今年老爷子一高兴,打算把仨儿子的喜事儿都办了。您想想,以冯家的身份地位,这场婚事的排场能小的了吗?他就邀请各路客商前来,采买成亲的各种用品。诶,你们三位是做什么的?兴许手中就能有冯家需要的货物。”
言毕,那伙计就眼巴巴地望着崔耕等人,那意思很明显,你们刚才都那么大方了,我现在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还不快快有赏?
崔珍的嘴有点贱,道:“我们啊……是卖药材的,最擅常的是金创药。不知冯老爷子要吗?”
“呃……”那伙计被他堵得直翻白眼儿。
废话,这药材有啥用啊。人家冯家大喜的日子,买上一堆药材,还尼玛是金创药,这不是诅咒三位公子都有血光之灾吗?
“算我没说,算我没说。”伙计悻悻地道:“几位还有其他的事儿没有?没别的事儿,那小的就……”
崔耕道:“给我们安排几间上房,我们在这儿停留几天再走。冯家不和我们做生意,保不齐其他的客商需要呢。”
那伙计刚被崔珍嘲讽了一番,心里很不舒服,于是敷衍地说道:“几间没有,只剩下一间了。您要不要?”
“那也成吧,我们挤一挤。”
稍后,在伙计的引领下,崔耕等人进了一间上房,倒也干净雅致。
崔耕似乎非常满意,又赏了他一颗金豆子,道:“小二你去忙吧,等有事儿我们再叫你。”
“是。”
小二收起金豆子,脸上这才由阴转晴,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崔耕的脸却沉下来了,怒斥道:“逆子,你给我跪下!你可知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