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韦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崔耕怀疑。此时此刻,他正鬼鬼祟祟地告诉崔耕一个天大的“秘密”。
“好叫越王得知,属下找到林刺史贪污的线索了。括田令暂且不谈,这端州所产的砚台,原本都是官营,您下令每年仅能开采三十六枚端砚。然而实际上,官府所采的砚台,却数倍于此。”
“哦?是吗?”崔耕还真的感兴趣起来,道:“你有什么证据?”
“林刺史既然贪污了端砚,他就得卖啊!属下听说,在端州仁义坊,过几日会有个秘密的拍卖会。拍卖会上全是新产的端砚,雕得精美绝伦。参与的豪客非富即贵,价高者得。”
“果真是新产的端砚?”
崔耕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的。
端砚从唐朝初年就开始开采,那时候,端砚的矿藏丰富,大量开采。端砚既不出名,也不昂贵。所以。那时侯的端砚,仅仅粗陋简单地雕刻,以实用为主,卖不出价钱。
但是,到了后来,端砚的优良品质越来越受人追捧,端砚也越来越讲究雕刻了,价格更是打着跟头的往上翻。朝廷将端砚矿藏收归官有,制作端砚的工匠,也就吃起了公家饭。
李林甫送给崔耕的砚台,不好说是哪里来的。但端州要是突然出现大量的,雕工精致的端砚,那就绝对和林闯脱不了干系了。
江韦道:“错不了,所有端砚尽皆巧夺天工,绝对是新砚。您只要拿着这些砚台当证据,林刺史绝对百口莫辩。”
崔耕点头道:“那一事不烦二主,这进入拍卖会的事,就交给你了。”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江韦领命而去,崔耕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据李林甫所言,长安的端砚有稳定的来路,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
然而,据这身份神秘的江韦所言,端砚要拍卖所得。
江韦必在说谎。
道理很简单,李林甫要对自己耍手段,那只能在军国大事上,而且不会这种无关紧要之事。
再说了,就算李林甫想欺骗自己,那也不可能亲口来骗——万一计划失败,李林甫绝对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以他的尿性,能是为国牺牲之人?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这些端砚存在两条销赃渠道呢?
绝不可能。
端州出产大量额外的端砚,那是肯定的。但这种事情安全第一,如果有卖往长安的路子,又何必在本地发卖惹人怀疑?
就算从功利的角度来讲,端州山高皇帝远的,能来什么豪客?要拍卖也得在长安吧?
既然江韦是在说谎,那毫无疑问,他的目的,就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去那什么拍卖会了。
恐怕,在这拍卖会上,这幕后黑手会现身,对自己不利。
不过,话说回来,江韦既然以端砚拍卖会为诱饵,那些砚台总不会是假的,这林闯……乃至这端州官场……恐怕都不大可靠啊!
想到这里,崔耕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一个侍卫,道:“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喏!”
……
……
第二天,江韦就把拍卖会的请帖送来了。宣称拍卖会会在五日后开始。不过,场地有限。崔耕若想带属下参加,只能带两个人。
“两个人?”崔耕摇头道:“这场拍卖会,势必得带上江壮士你。那岂不是说,本王只能再带一个人了?”
江韦道:“那地方龙蛇混杂,如果王爷不愿意冒险的话……”
“哈哈!”崔耕连连摆手,道;“本王带着两个伴当闯室韦,连语言都不怎么相通,就能据地称王。这次去一个小小的拍卖会,又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话,崔耕拍了拍江韦的肩膀,道:“本王的意思是……江壮士你好好做,这次若真能找着林闯的罪状,就是大功一件,本王定当不吝赏赐。”
“谢王上。”
江韦偷眼看向崔耕的面庞,暗暗寻思,恐怕这就是擅泳者溺吧,崔耕啊,崔耕,你自恃英雄盖世,却绝想不到,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然而,崔耕心里想的却是,本王不是对你有信心,而是对猛将辛承嗣的勇力有信心,对本王的大军有信心。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
……
五日后,崔耕带着江韦和辛承嗣入端州城,来到了仁义巷。
将请帖递上去,很快就到了会场。
里面的人并不多,大约是五六十号,但个顶个的穿绸裹缎,气宇不凡。
眼见崔耕进来,人们齐齐注目,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没见过啊,不像是本地人。”
“这赵五郎是怎么搞的?如此秘密的场合,怎么让个外人进来?泄露了消息怎么办?”
“赵五那人办事儿一向牢靠,兴许是这位值得信任呢?”
……
崔耕听到这,又有些奇怪了。
按说,如果这拍卖会有端州刺史林闯的背景,这些人在端州城内,不至于如此胆小啊?
“诶,这位兄台请了……”崔耕冲着一个中年胖子微微躬身,道:“在下崔端,是从北方来咱们端州做生意的。不敢请教您贵姓高名?”
“不敢,免贵,在下姓张,叫张璞,在端州开几个绸缎庄,勉强混口饭吃。”
“原来是张兄,我向您打听一下,咱这拍卖会,真有上好的端砚卖?
张璞做嘬了一下牙花子,道:“这可说不好,按说,那赵五郎应该不敢骗人,尤其是一下子骗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但是,话说回来,这可是上好的端砚啊,他从哪来得呢?”
崔耕道:“不是说,这事跟林刺史有关吗?”
“嗨,你听他吹牛。”张璞连连摇头,道:“林刺史出身泉州林家,能看上这三瓜俩枣的?再说了,林刺史和越王是什么关系?越王已有严令,限制端砚每年开采三十六枚,林刺史能故意跟越王过不去?简直是无稽之谈。”
辛承嗣冷笑着插话道:“不见得吧?林刺史若是看不是端砚的利润,岂能看得上括田令的利润?我可是听说,他的括田令,执行的相当不错呢!”
孰料,那张璞满脸地惊讶之色,摇头道:“什么括田令?我没听说过啊!怎么咱们端州还施行括田令了?”
“擦!这还能做得了假?那因为括田令刺杀越王的陶三妹,不就是端州小陶庄的吗?”
“你说这个啊!”张璞坚道:“那是下面的小吏借了括田令的名目胡作非为,林刺史知道后,已经将其查办了,那些田地也完全还了回去。”
……
……
辛承嗣和张璞几乎鸡同鸭讲,崔耕听了暗暗皱眉。
他暗暗寻思:张璞总不会是林闯找来,特意为林闯说话的吧?怎么听他的意思,林闯似乎洁白如莲花呢?
如果他所言为真……这可跟自己的猜想大不相符!或者说……这端州的水,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得多呢。
“端州城的诸位贤达,请了!赵五郎这厢有理了!”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两名男子走到了会场前面站定,这场拍卖会正式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