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回家不容易。兰儿既不能大摇大摆地叩门而入,怕的是王府也有妖道的爪牙,又不能半夜三更登堂入室,怕的是吓坏两位老人。她真的犯了愁。
叶昊天看她愁容满面的样子,安慰道:“莫急,此事让我安排。”转而问道:“你爹有什么习惯?比如经常爱到哪里去?”
兰儿想了想道:“他老人家爱到夫子庙去喝雨花茶。几乎每天午后都去。”
叶昊天击掌道:“这就有办法了。”
腊月二十六日午后,夫子庙一带到处张灯结彩。叶昊天漫步在秦淮河边,放出神识四处察看着。不久,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走过来,依然儒生打扮,没有带任何护卫兵丁,缓步走进了晚晴楼。
叶昊天一眼认出那正是兰儿的父亲六王爷,于是随后跟了进去。
王爷正坐在靠窗的雅座旁,慢慢地品着香茗。看见叶昊天,他禁不住愣了一下,很快开口道:“年轻人,过来聊聊!”
叶昊天上前行礼:“老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王爷摇了摇头:“唉!我老了,只求安度余生而已,倒是你如此年轻,不能每天只是闲逛。我上次去查过你的试卷,果然每个题目不多不少五百五十字,确实没有骗我。我记得你是中了探花的,怎么还在这里无所事事?”
叶昊天在王爷对面坐下,说道:“伤心不分年老年幼,我的仕途之心已冷,故而每日闲逛,得过且过。”
老人沉默无言,面色变得很是阴暗,自然是想起了女儿。
叶昊天不忍看老人萧索的面容,略停片刻道:“晚辈一年来游走四方,倒是发现了一件宝物,老先生看了定会喜欢。”
王爷神色淡漠地道:“什么宝物?我对宝物不感兴趣。”
叶昊天故作低声道:“这件宝物非比寻常,老先生看了若不高兴,可以重重责罚晚辈,杀我的头也不怕。”
王爷感到有些奇怪,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听你这么说,老夫倒想见上一见。”
叶昊天环顾左右道:“这里不方便,能否到贵府一叙,也好仔细观瞧宝物?”
王爷瞄了他一眼:“饮了此茶, 你跟我去。”
叶昊天起身道:“老先生慢慢用茶,我去准备一下,只在楼下等候。”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出去。
当王爷又喝了两杯出来的时候,发现叶昊天已经等在门外,旁边还跟着一顶小轿。正疑惑间,只听叶昊天道:“宝物比较大,因为见不得光,只好放在轿子里,请老先生勿怪。此轿最好直接抬入内宅,请夫人一同观赏。”
王爷越发奇怪,却没有再问,只是在前缓步走着。叶昊天命人抬了小轿在后紧跟。时候不大,来到王府。王爷吩咐,直接进入内宅,抬入书房,然后令所有人等全都退下。
当他打开轿帘时,一眼看见里面坐着个面蒙丝巾的女子,连忙退后两步,“啪”地一拍桌子,狠狠地瞪着叶昊天:“少年人留连花丛也倒罢了,却来戏弄我老头子!你好大的胆!”
话音未落,蒙面女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呼道:“爹!女儿不孝,累您伤心了!”揭去面纱,露出熟悉的面容,竟是他梦魂牵绕的女儿!
王爷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欲待伸手相扶,忽又停了下来,双目看着兰儿,以为自己在做梦!
兰儿道:“爹,真的是我,我还活着,你摸摸我的手,是真的啊!”看着父亲还在发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爹,你忘了吗,前年八月十三的子夜,我告诉你有人会来咱们家,就是这位叶公子。女儿蒙他相救,又活转来了。”
王爷一把搂住女儿,双手颤抖,老泪纵横,呼天抢地起来:“宝贝女儿,真是你吗?老天爷!这竟然是真的!”
叶昊天退出房门,在房子四周守着。他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退出很远,看来王府规矩很严。
屋子里哭声时高时低,良久才平息下来。又过了片刻听见王爷叫道:“叶公子请进。”
叶昊天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房间,上前施礼道:“请王爷恕罪,晚辈如此这般,实出于无奈。”
王爷抹了一把眼泪:“你且将详情情形细说一遍。”
于是叶昊天将自己的出身来历、苏府大劫、青城修道、拯救兰儿、乐清赴任一一道来,为了怕王爷难以理解,有些地方他只是简略带过,如此也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道:“如今妖道被皇上供在宫里,天下武林名门大派大都为其掌握,即使王府之内,恐怕也有对方的耳目,所以不得不小心从事。
王爷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皇兄尊宠道人,这我也知道。我也曾劝过几次,无奈他不肯听。如今妖道势大,只怕连皇兄也被控制了。此时再去劝说,无疑自投罗网。除非……除非那人尚在,或可一挽狂澜……唉,怎么可能?又是三十年了,恐怕他已经飞仙了!目前别无良策,只有静观其变。”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又道:“这几天你们就住在内宅。我去安排一下,将下人全部换过!”然后就出去安排。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才又回来,对兰儿道:“好了,跟我来,去见见你娘。”
兰儿跟着父亲走了没多远,来到母亲所住的房间,急忙飞步跑进去。王爷也走了进去。叶昊天站在门外,先是听到一声惊呼,接着是痛哭的声音,好久才是低低的说话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兰儿出现在门边,眼角兀自挂着泪珠,招手让他进去:“我娘想见你。”。
叶昊天走了进去,抬眼见到一个仪态端庄、雍容华贵的夫人,正面目慈祥地看着自己,于是急忙上前行礼,口中说道:“晚辈参见夫人。”
夫人亲切地道:“快起来,好孩子,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家兰儿……”说着眼泪又不觉流下来,拭了一把才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们想办法报答你。”
叶昊天摇摇头:“晚辈别无所求,只盼着夫人全家幸福,兰儿天天高兴。”
夫人看看他,又看看兰儿,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却越来越亲切,似乎在看自家的孩子,或者说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开心,尤其是看到叶昊天相貌清秀俊朗,身上又有股堂堂正正的书生之气,就发自内心地喜欢。
接下来几天就是年关。兰儿别提多么高兴,每天在父母和叶昊天之间跑来跑去。王爷和夫人看她对叶昊天亲密的样子,早已心中雪亮,只是嘴里没有明说而已。
叶昊天除了好吃好喝以外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王府内宅布了个极其复杂的大阵,这是为防范宫里的妖人准备的。传授阵法的任务就教给兰儿了。王爷和夫人觉得很惊奇,然而他们都是深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么做很重要,所以学得很认真,没几天就掌握了。
※※※
年初二,叶昊天到罗开山家里拜访,罗开山摆下宴席招待他。罗夫人也热情得不得了,大概是因为他除了妖道,免了妹妹一劫的缘故。
罗开山道:“去年八月你走了以后,有人在刑部尚书府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看上去像个糟老头子,开始认为是一件小事,刑部的人简单地把尸体收起来就算完了。没想到后来两位天师出来,看了尸体不依不饶,说是他们的师侄被人刺杀,满城搜索,单是可疑人员就抓了一百多人,后来挨个儿拷问,十几人死在狱中。事后连刑部尚书也脱不了干系,被逼得告老还乡了。”
叶昊天心中气愤,为那死去的十多人难过,心想这笔账只能记在妖道的头上,将来一起算了。听罗开山提起两位天师,他禁不住问道:“罗兄,当今皇上总共封了几个妖道?”
罗开山答道:“一共有两位天师和四位真君。两位天师赐号为玄元天师和玄静天师,经常呆在宫里,四位真君赐号分别为紫幽、青冥、苍灵、赤神,经常在外,很少回京。这些人我都没见过。封号还是在翰林院起草的公文中知道的。”
叶昊天点头道:“好,这些资料十分难得,罗兄如果再碰到相关的信息,请仔细记在心里。不过千万小心,别为对方察觉。”
罗开山点点头:“好,我们来痛快喝几杯。”
席间,罗夫人旧话重提,道:“叔叔这些年还是孤身一人吗?舍妹让我再三拜谢您呢。”
叶昊天赶紧答道:“感谢嫂嫂关心,我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女子。”
罗开山和夫人都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两人一个劲的问个不停。叶昊天只是微笑不答,最后被缠不过,只得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成亲时第一个通知你们。”
这几天,兰儿每天都在笑,清脆的笑声传遍了王府内宅的每一个角落。在自己的家里,她如鱼得水,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活泼开朗。
王爷也取消了每天午后到夫子庙喝茶的习惯,改成在家里沏了香茗跟叶昊天天南海北的聊天。倒茶的也不是经常服侍自己的丫头,而是乖巧伶俐的女儿。
这时,叶昊天熟读万卷经书的好处就很容易显示出来了。无论王爷说到哪里,他都能接得上,而且每一插言都是关键所在。但他并没有信口开河、夸夸其谈,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倾听。做一个好的听众有时候更容易让人喜欢。几天下来,王爷对他的喜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到正月初八的时候,叶昊天表示应该离开了。全家人都依依不舍。王妃拉着兰儿的手道:“孩子,你能在家多住几天吗?”
兰儿没有说话,只是满含柔情的目光一直看着叶昊天。
还是王爷干脆:“让兰儿跟他去吧,我对昊天放心得下,有他陪着,兰儿只会很开心。”
兰儿跪下给父母磕了头,眼含泪光说道:“女儿不孝,我会经常回来的。”
王爷将她拉起来,把她白玉般的手放在叶昊天的手心里,叮嘱道:“孩子,我把女儿就交托给你了,你们两个千万小心,除奸杀贼我不管,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有空常回来看看。”
叶昊天郑重地大礼参拜,然后用一顶小轿抬了兰儿出门。一直抬到秦淮河,转了几个圈,见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才让兰儿从轿子里出来。
两个人在秦淮河边游览了大半天,好好享受了平凡人生的欢乐,傍晚的时候才离开京城。
从京城到泰山足有一千五百里,叶昊天只是中途略微歇息了一次就御风而至。到地方的时候天还不是太晚。两人决定先在泰山脚下的泰安城找了个旅店。
年节刚过,“悦来客店”只是住了很少的几个人。店小二正在屋子里闲得无聊,忽然看见两位衣着光鲜的客人上门,忙赶紧迎上来道:“客官,里面请,本店还有几间上房空着,您二位要几间?”
叶昊天看了兰儿一眼,道:“一间上房。”兰儿也没有反对,只是心中略有些不自然。
小二领他们来到房间,端来茶水,问他们还有什么吩咐。
叶昊天问道:“我们想到岱顶看看,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提起登泰山,小二就高兴起来,因为每年来登山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说辞已经说了无数遍,这时候张口就来:“客官,登泰山有东路、西路和中路,三条道各有各的好处,中路走的人最多……”接着不住口的介绍了好大一会儿。
叶昊天问道:“这时候有人登山吗?”
小二“嗨”了一声:“看您说的,登泰山一年四季都有很多人,越是过年的时候人越多。很多人都是去烧香的,特别是碧霞祠的送子娘娘,据说很灵验!”说到这里拿眼睛瞄了坐在床边的兰儿一眼。
叶昊天随口问道:“我听说山顶常有仙人练剑,是不是真的?”
“仙人练剑?您说的大概是泰山派的仙长?他们住在山顶的青帝宫,可都是好人呐!经常除暴安良、治病救人不说,每次过年还有道人下山来表演剑法,与全城百姓一起热闹,所以深受老百姓的喜欢。只要是登山,每个人都会去青帝宫烧香,那里香火一直很盛。”说到这里,小二忽然想起来什么,惊讶地道:“哎呀,今年怎么没道人下山来?真是怪事!”
叶昊天没再询问别的,摆手让他退去。
大敌当前,叶昊天不敢调笑,语气淡淡地对兰儿道:“我选择一个房间,是为了安全着想,你别想歪了。”
兰儿笑靥如花地道:“一切听公子安排,反正爹已经把我交托给你了。”
叶昊天心中一荡,强行收摄心神,故作严肃地瞪她一眼:“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会碰上妖道。”看到兰儿被吓了一跳,他又用轻松的语气道:“我可是言而有信,一定等到正式娶你的那一天。我可是‘儒仙’呢!孔夫子的话不怎敢不听?”说完“呵呵”笑个不止。
兰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怎会不了解公子?你好生歇息,我也要打坐一会儿。”
叶昊天早已到了神满不思睡的地步, 此时静坐床前,忽然记起韩丰交给自己的玉珠,于是取出来查看。玉珠大如蚕豆,色呈淡黄,外表光滑,没有任何人工刻画的痕迹,中间有一个小眼,可以穿过细线。他摸索了一会儿,试着放出神识来到玉珠的内部。令他惊讶不止的是,玉珠的内部并非一条简单的通道,而是凹陷成鼻烟壶一样,里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从头开始阅读,只见上面写道:“泰山一脉,源于青帝太昊,功夫自成一家,名为‘春风化雨大法’。青帝为东方之神,主万物生发,此功运行全身,百邪不侵,生机绵绵不绝。大成之时,所过之处无不生机盎然,如同春风化雨,万物滋生……”
一个小小的玉珠竟然刻了泰山道法的总纲,特别是对真人期以后的修炼描写得很详细。大概是泰山派的前辈仙人运用神识刻进去的,功夫修为必须达到元神可大可小的地步才可以进到里面里面还介绍说,这串玉珠共有二十四颗,从大到小每颗描述了一层修道的境界,只有这一颗是刻在里面的,乃是泰山道法最上乘的境界。要想看到这一颗,必须将前面二十三颗修炼完毕。
叶昊天很是庆幸自己的功力刚好达到了这一层。这部功法对于他以后的修炼很有价值,往小了说可以增加一种“春风化雨”的法印,往大了讲甚至对仙人期的修行也有一定的指导价值。他只是读了一遍就将经文全部记在心里,同时决定将来一定把经文还给泰山派。
当夜他一直沉浸在“春风化雨大法”所描绘的奇异景象里。兰儿静坐了半夜就倒在床上休息了,她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彻底摆脱睡眠的地步。
在这样宁静的初春夜晚,两个年轻人一个安详的坐着,一个娇靥如花玉体横陈,这景象既温馨又怪异,令人感慨不已:“为什么要修仙呢?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
天亮后,叶昊天首先取出龟镜察看,发现泰山之巅乌云弥漫,妖气甚重。他小心地在自己身上画了几道灵符,并且运功改变了相貌,这才和兰儿一起开始登山。他们走的是中路,这是历代帝王登封泰山所选的路,被称为“登山御道”。
两人沿着台阶而上,经过岱宗坊、万仙楼、云步桥、十八盘,大约一个时辰后来到南天门,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山巅,放眼远望,群山、河流、原野尽收眼底,黄河像一条带子曲折着流向远方。虽然过了春节,山顶还比较寒冷,不凋的松柏傲然屹立在山巅,挺拔的竹林给泰山抹上了一团团翠绿,雪后初霁,整座大山银装素裹,色彩斑斓,绿树、红墙、黄瓦、白雪,还有那份难得的清新和宁静,置身其中,使人心旷神怡。
泰山派的青帝宫就在碧霞祠的后面、舍身崖的旁边。叶昊天吩咐兰儿躲进乾坤锦囊里,然后从容不迫的走进了青帝宫。进门是一个硕大的牌楼,上面有几个斗大的金字“节彼岱宗,奠兹东土,生育之地,灵仙之府”。再往里走,院子正中是青帝的金身塑像。叶昊天对着塑像顶礼膜拜,烧了三炷香。
他偷眼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人有气无力的来回走动。进完香,他转身对旁边的香火道人道:“敝人是泰安县礼房经承派来的,有事想找贵派掌门商量,请给通报一下。”
道人看他衣着锦绣,谈吐不俗,毫不犹豫进去通报。
时候不大,有人请他进去,叶昊天跟着那人来到一个宽敞的大殿,殿中端坐着一位老道,满面红光,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跟韩丰描述的师祖的样子很像。只是老道面上的红光分明是血气极盛的自然流露,并非受伤后孤阳上亢的征像,叶昊天不觉有些奇怪:“难道说他的伤全好了?”
老道趾高气扬地望着他,说道:“本派与官府素无来往,你来有什么事?”
叶昊天听在耳中,感觉语气不善,当下拱手答道:“经承让我来问一下,贵派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往年都有道人下山与全城百姓共贺新春,为何今年没有了?”
老道冷哼一声:“从今以后,共贺新春的事一律取消!”
叶昊天吃不准对方怎么了,转头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于是从怀中取出韩丰给他的那颗玉珠,低声道:“我在青帝宫外发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贵派之物。”然后紧盯着老道的面色。
老道看见玉珠,忽然放声大笑:“哈哈!我找这串珠子好久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笑声之中,脸上红光大盛,经气激荡,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很多。
叶昊天心中一寒:“泰山派功夫柔中带刚,以柔为主,不会如此阳盛于外!”他想起韩丰所说的练有赤阳神功的妖道,知道大事不好,这回大概是自投罗网了!
笑声未歇,老道已伸出手来:“拿过来吧!”
叶昊天将握了玉珠的手向外一指,不动声色地道:“宫外石头缝隙中还有十几个这样的珠子,那些珠子又大又圆,上面刻满了字。”他心里明白,妖道练的是赤阳神功,如果再得到玉珠中隐藏的“春风化雨大法”,将会阴阳调和功力大进。所以无论如何,这粒玉珠决不能交给对方。
听了这话,老道伸出的手停了下来,问道:“在哪里? 快带我去!哈哈!我找遍青帝宫都没有,谁想到会在宫外!”
叶昊天小心地转过身子在前面领路,出了宫殿,很快来到一个无人的旷野,再往前走,二十丈外就是舍身崖了。
老道催问道:“究竟在哪里?”
叶昊天指着旁边的一个石头狭隙道:“在那儿!珠子都在下面呢,很深的,一只手够不到!”
老道走上前探头察看,一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叶昊天站在他的身后,不声不响放出一个“电”印,一道电光直逼老道,“啪”的一声劈在背上。老道身子一抖,蓦地转过身来,大喝道:“好小子!竟然骗到老夫头上。”话音未毕,一道火焰直奔叶昊天而来,火势所及,遍布周围十丈之内。
叶昊天双掌齐出,发出“水”印,一道水帘挡在身前一丈开外,将火焰硬生生隔开。然而烈火熊熊,水汽不住蒸腾,热辣辣的感觉兀自传来,竟然有杯水车薪之感。他心下大急,忙凝聚功力发了一道“雨”印,刹时间黑云密布,漫天下起雨来,那雨落在火焰上,火势只是略略减弱了一点,不一会儿又恢复过来。
叶昊天心中明白:“妖道功力深厚,如此熊熊烈火,必须大雨倾盆才会见效,我现在功力不足,尚且难以克制!”
这时只见妖道抬手又是一道火焰!仿佛一条火龙直扑过来!
叶昊天见势不好,连忙腾空而起,眨眼之间飘出七八里外,回头看时,妖道紧追不舍,而且来势奇快。
看看接近十余丈内,妖道又双掌交替以火攻来。
叶昊天只得拼命发动“水”印,在身后形成一道厚厚的水墙,同时加速逃命。时候不大,水墙在熊熊火焰炙烤之下变得越来越薄,热力不断传来,简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正在危急关头,他忽然记起昨夜看到的春风化雨大法,此时急病乱求医,糊里糊涂施展出来。功行全身,但觉身上一片清凉,面对熊熊火焰的炙烤,也没了烧灼的感觉!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恋战。如此被动挨打,稍有闪失就麻烦了!百忙之中低头看去,见下方是一片浓密的森林,他急忙一头栽了下去,如一道疾风飘入树林深处。
妖道眼看对方的水墙渐渐被自己摧毁,正在洋洋得意之中,没想到他忽然向下落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启动已经晚了!等他赶到树林时,叶昊天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此时山风阵阵,枝叶摇动,也不知道哪片树叶是因对方飞过而动。迫不得已,他又将身形腾在空中,结果却发现这片森林大得无边无际,禁不住呆住了。
叶昊天在树林中掠过数百丈,停下身来在周围插了几十根树枝,布了个小小的阵法,躲在阵中休息。眼看妖道在林中气哼哼的跑来跑去,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放火。大概是因为树林实在太大的缘故。
叶昊天静下心来总结得失:“这一战显示自己的功力还不够,即使用上了‘电、水、雨’三种法印、加上春风化雨大法也仅仅逃出性命,对方简简单单的一个火攻,就让我灰头土脸,狼狈逃窜!这不是道法本身的问题,而是修为不够的缘故。归根结底是修仙时间不长,没有到达仙人期,能够逃回性命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回雁荡修炼一段时间,等春风化雨功法练好了再去青城。功力不足,去了青城也无能为力。
他在阵中一直等到天黑,然后取出龟镜看了看,发现周围一片清朗,连泰山之巅的黑气也淡了很多,知道妖道大概暂时离开了。
正想借机离去,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甘:“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连泰山派的下落都不知道,回去怎生面对韩丰?不行,我还要再上青帝宫一探!”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腾空而起,瞬间飘移到青帝宫外的一棵松树上。
此时此刻,整个青帝宫数百房间全都静悄悄的,只有一间房内传来轻轻的击磬声。他像一道轻烟飘了过去,透过纱窗,只见屋内坐着一个老道,两颧潮红,嘴里有气无力地默念着什么,看他面上红色漂浮不定,正是受伤后阴阳分离、孤阳上亢的症状。
他正准备进去,忽然听见屋里传出呵斥声:“别敲了,一天到晚敲,你哪来那么多精神?还没被整死啊?”说话间,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从屋角走出来,一把将老道手里的磬锤夺了去,狠狠地摔在地上。老道没有理他,口中继续念念有词。那人伸手点了老道的肩井、环跳大穴,随即伸出赤红的手掌印在老道背上。时间不大,老道背上冒出青烟,整个身躯抽搐了一下,却又咬紧牙关忍住。
那汉子一边催动功力,一边骂声连连:“老牛鼻子,真能熬啊!整了你一年,命还这么长!要不是宫主需要知道那东西的下落,看我我不一把火烧死你!”说着不断加强功力,老道浑身颤抖着,脸上的红光简直要脱体而出了!
叶昊天知道老道眼看到了阴阳离厥的边缘,当下不忍再等,上前敲了敲门,学着先前遇到的妖道的声音道:“够了,别把人整死了!”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急忙松了手,一面打开房门,一面道:“师傅,我逗他玩呢!”房门一开,忽然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师傅,禁不住一愣!眨眼间,膻中、气海、百会、印堂全被点中,就连元神也被封住了!
叶昊天上前一手托起老道,一手揪住那人的脖子,出了房门,飘身来到设置了阵法的密林里,将妖人往地上一丢,然后扶老道坐正,这才上前施礼道:“请问您老是否泰山掌门三木真人?”
老道从他出现一直没有吭声,只是拿眼睛瞧着他,见他举止端庄,一脸正气,于是还礼道:“贫道正是,敢问少侠何人?”
叶昊天又将那粒玉珠取出来,道:“晚辈叶昊天,韩丰兄弟让我来看望您老人家,这粒玉珠是他给我的信物。”
三木真人神情紧张地看了玉珠一眼道:“只是这一颗是吗?”
叶昊天点点头。三木真人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叶昊天猜测大概连三木真人也不明白玉珠的价值,此时先不说破,而是继续问道:“不知真人如何受的伤?”
三木真人叹了口气:“那是去年的事了。有一天,一位被早年逐出师门的师叔忽然回到青帝宫,逼着我们加入九阴教,并且交出一串玉珠。双方一言不合交起手来,没想到他竟然施出失传数百年的赤阳神功,令贫道和三个师弟当场受伤!他功力奇高,深不可测,贫道无能,不是他的对手!后面的你也看见了,天天有人来折磨我,弄得我阴阳错乱,功力大不如前,只怕很难恢复了。”
叶昊天道:“能否让晚辈给您看看?”
三木真人已经见识过他御风行空的功夫,当下道:“贫道求之不得!”
叶昊天走上前去,三指搭定三木真人的脉门,一点神灵游遍全身,发现真人的上中下三焦完全错乱,三焦之间的通道被烈火焚烧阻塞住了,所以阴阳不通,孤阳上亢。
辨明症状以后,他运起春风化雨大法,一道真气如泉水般注入三木真人的脉门,沿着手太阴肺经直上,先至上焦,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当头浇灭;然后向下来至中焦,上下游动,将阻塞之处慢慢疏通;最后到达下焦,鼓动其本身的阴气缓缓上行;良久之后,阴阳之气汇集中焦,天地交泰,水火既济。
行功结束,三木真人恢复了淡黄自然的面色。他试着运行真气,发现久已不通的经脉如今畅通无阻,看来再休养一段时间,功力就会完全恢复了!当下十分感激地道:“多谢少侠!真是难以想象,你的真气竟能跟我派完全融合!就像修炼过我派的功夫一样。”
此时叶昊天才将玉珠交还给他:“一切因果尽在此中。”随即把碰巧发现玉珠秘密的经过讲述了一下,并且将经文背诵出来。
三木真人如梦初醒,说道:“若非少侠大恩大德,泰山功夫从此绝矣!”说着将玉珠又还给叶昊天,同时递过来一个玉符,道:“少侠请代我保管此珠,等铲除妖人之后再还给本派,万一贫道不幸,还请少侠垂怜,使泰山一脉不至从此断绝。这个玉符你也收着,只要是本派弟子都会认得,但有所令,莫敢不从。”
叶昊天犹豫一下接过来,转而问道:“不知贵派其余长老是否还在山上?”
三木真人摇了摇头道:“我三个师弟都被押走了,同时被押走的还有很多第二代的弟子。都是修道好手,对方好像只要功夫高深的,所以第三代弟子被我遣散时,他们也不追赶。”
叶昊天回头注视那捉来的妖人。这时候,那人竟然在不知死活地琢磨刚刚听到的经文,嘴里念念有词:“气聚中焦,神游太虚……不对啊,跟师傅传的不一样。”
叶昊天低喝一声:“醒醒啊,老兄!别说胡话了!老实交待,你是什么人?”
那人闭口不答,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找逃命之法。
叶昊天不想多费唇舌,当下先发了一个“恐”印。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兀自坚持不肯开口;叶昊天又发了一个“志”印,将他的“志”灵抽了出来!失去意志,那人再无抵抗之力,只能爬在地上磕头求饶:“仙长饶命,我是赤神真君的第三个徒弟,平日没做过什么坏事,求仙长饶命啊!”
叶昊天喝道:“没做坏事?伤了几条人命了?”
“没……不超过十人,仙长饶命!”
听了这话,叶昊天恨恨地踢他一脚,喝问道:“十人还少?你师傅何在?”
那人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师傅来去如风,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叶昊天接着问道:“赤神宫位于何处?”那人还是摇头不知。
叶昊天见他一问三不知,只是趴在地上求饶,心中犹豫要不要杀了他。
三木真人早已忍耐不住,走上前来一掌拍碎了那人的天灵盖,骂道:“你这贼人,岂止害了十条人命!我泰山弟子尽遭你师徒毒手,连贫道我都被你折磨一年,你竟然还想活命!真是不知死活!”然后跟叶昊天拱手作别:“少侠保重,我要觅地潜修,同时联络武林同道,共抗大劫。如今千年浩劫已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