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船队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陆地的影子。
船上的人全都跑到了甲板上,伸长脖子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海岸,兴奋不安地等着登陆的时刻。
叶昊天拥着兰儿站在顶层的船舱内,透过窗子向外观看。距离海岸二十里,他清楚地看到陆地的所在笼罩着一片粉红的彩霞。
直到距离三里的地方,他才发现那竟是满山遍野的花朵,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兰儿也看见了。她远远地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道:“那是樱花,跟玄武湖中的樱洲一样。最是温柔四月樱,呀,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公子,我们快些上岸……”
这时,负责船队航行的邓兴初前来禀告:“大人,此处距离京都尚有两百余里,而且没有码头,不如沿水路抵达大阪港,然后再上岸。京都距离大阪不远,不到一日便可到达。”
叶昊天点点头道:“邓师傅说得不错,就这样办吧。”
兰儿眼看那片无边的花海却没法走近欣赏,心中感到十分遗憾。
船队沿着海岸转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才来到拥挤不堪的大阪港。
看到硕大的郑和宝船进港,四面八方忽然围过来十余艘战船,不少人手持弓箭呜哩哇啦地叫个不停。
正当叶昊天准备去叫随船的翻译人员过来的时候,忽听一个倭人用比较标准的汉话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何来到这里?”
叶昊天寻声望去,但见一艘战船上立着一位身着黑衣的武士,腰挎长剑,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于是朗声答道:“我奉中土皇帝之命前来出使贵国,为的是与天皇陛下和足利大将军商讨两国的邦交贸易事宜,初来贵地,不通地理,还请侠士多多指教。”
武士见他说话彬彬有礼,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来得十分不巧,足利大将军昨日颁下军令:‘三年之内,不准汉人出入本国海岸!’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
叶昊天闻言呆了一下,不知道对方忽然颁布这道军令是为了什么。
此时,围着的倭人已经粗言粗语地乱叫乱嚷起来,有人用半通不通的汉话狂叫道:“支那人……猪……送上门来的大船……别放他们走……”
叶昊天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不急不躁地说道:“请侠士通报足利大将军一声,就说汉使诚意而来,为的是两国一衣带水的友情……”
武士挥手打断他的话:“迟了!本国专使在贵国苦等三月无功而返,足利大将军震怒不已,月前便曾吩咐过:‘若见汉人至此,斩一人一手逐回!’昨日新令一出,你们更是不能觐见了。我劝你们快些回去,这是为你们好!若是大将军得到消息,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唉,没想到两国关系竟然恶化到如此地步……”
郑和宝船上的人听说要斩一人一手,大都吓得面色如土,再不敢聚在甲板上,一个个悄悄躲进了船舱里。
叶昊天不屈不挠地陪着好话道:“还是请侠士通报一声吧,我们远渡重洋前来求见,总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无论是好是坏,总要见到足利大将军一面。”
武士面色一变,怒道:“不听良言,吃亏莫怨!你们等着,大将军的部下很快就到!”说完转头望着岸边,神色之间似乎有些着急。
叶昊天趁势问道:“请问侠士贵姓?大将军就在左近吗?”
武士头也不回地答道:“在下柳生恕仁,唉,你们这些人,不知死活,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岸边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远远地叫道:“大将军吩咐:拿下汉使以为人质,好叫支那皇帝重金来赎!大家小心,别弄坏了那艘大船!”说完纵身下马,划着帆板向大船逼近,与此同时,围着的数十条小船也争先恐后地聚拢过来。
邓兴初见大势不妙,大声喝道:“战船卫护,宝船速撤,回航!”
叶昊天连忙止住他道:“且慢,我等奉命出使,怎能就此回返?大内护卫何在?速将上船的倭人全部拿下,注意尽量生擒,不要大肆杀戮!”
南宫英和天凌子看了一眼不断涌上的敌方小船,一时之间没发现绝顶高手,于是心里一松,沉声应命:“专使放心,对付这几个小贼还问题不大!”
当下所有闲杂人等一律撤入舱内,只留十名大内高手护住了宝船四周。
他们不慌不忙地看着倭人竖起长梯往上爬,等到对方将要登上宝船的一刻才骤然出手,上来一个捉一个,那情形就像旱地捉蟹一样,虽然蟹爪张牙舞爪,却总也逃不出捉蟹人的每一次出手。
时候不大,十名大内高手已经捉了六、七十个倭人,而足利将军的那队人马也已经攻了上来。
那队人中,为首的几个倭人十分强悍,他们从实力最弱的胡奎防守的区域杀了上来,将胡奎砍翻在地,接着往里冲杀。
几个人动作划一,每砍一刀都大喝一声,将拦在前面的韦伯也杀得节节败退。
南宫英飞身冲了过去,双掌一合发出一道朦朦胧胧的雾气,将所有倭人尽数圈在其中,然后双掌一错,连续不断地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圈,眼见那些人随着掌风滴溜溜转起圈来,每转一圈速度便增加几分,三五圈之后,倭人一个个手脚无力纷纷倒地,仿佛浑身的内力被抽去了一般,连站也站不起来。
叶昊天看得有趣,大声叫好:“南宫世家的功夫果然不凡!”
韦伯眼明手快,上前点住了那些倭人的周身大穴,然后单手提起为首的倭人,对着船下的倭人道:“且住,你们的首领已然被擒!还不速速退下!”
围着的倭人见了,顿时气势一挫,纷纷转头看着一直站立未动的柳生恕仁。
柳生恕仁面色微微一变,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回原地,然后招来一人附耳吩咐了几句,眼见那人驾着小舟如箭般而去,这才抬头对着大船上的叶昊天道:“专使手段高强,在下佩服!不过,我已派人禀告足利大将军,相信将军还会再遣高手到来。专使如果想走,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便迟了。”
叶昊天面带微笑答道:“谢柳生兄关心,我等奉命而来,相信大将军会给些面子的。”说完转身查看胡奎的伤势。
胡奎的肩部被砍了一刀,鲜血淋漓,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看来没有大碍。
柳生恕仁闻言沉默未语,然而面上却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岸边码头,直到看到一胖一瘦的两人施施然出现在视野之内,面上才忽然现出又惊又惧的神色。
胖瘦二人来到海边,迈步踏波而行,很快来到宝船之前。
柳生恕仁躬身施礼道:“龟山先生,木谷先生,两位怎么亲自来了?”
身材消瘦的汉子瞄了他一眼道:“柳生兄,你这华山高弟见到中土之人,是高兴还是悲哀啊?怎么那么多人都被擒住,独独柳生兄安然无恙?”
柳生面色一凛,急忙答道:“木谷先生误解了。在下自知功力不足,未敢造次上前,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叶昊天凝神注视着面前的木谷先生,不知道他是不是独闯中原转战千里的木谷虚,如果是他,倒要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木谷先生还待对柳生恕仁冷嘲热讽几句,旁边胖胖的龟山先生将他拦住了,笑眯眯地道:“柳生老弟是皇室近亲,怎么可能心向支那人?木谷虚兄弟,让我们先来见过汉使,然后还要向大将军回话呢。”说完转头对叶昊天望了一眼,声若洪钟地说道:“专使大人,能否容我二人上船拜见?”
叶昊天一听真的是木谷虚,心中高兴,连忙爽快地答道:“有请两位将军上船一叙。”接着吩咐手下放下舷梯,请两人上来。
龟山和木谷虚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走上船来。
木谷虚在前,其人还在两丈开外,身上的霸气已然喷薄欲出。
龟山在后,脸上始终笑眯眯的,精华内敛,无法一眼看出功力深浅。
龟山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被擒之人,于是“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刚才纯属误会,能不能请专使大人将我方之人放出来?”
叶昊天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能见到足利大将军,放人的事自然不在话下。”为了防止对方不择手段放火烧船,扣下人质还是有必要的。
龟山看着叶昊天身旁站着的南宫英和天凌子,毫不动怒地说道:“看来专使手下有些能人,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也好回去禀报大将军,说是中土的绝世高手在此,请将军好好款待。”
叶昊天微微一笑道:“绝世高手说不上,但这两位都是宫中的侍卫,手下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龟山听说是宫中侍卫,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木谷虚却哈哈大笑道:“听说贵国人性孤傲,人心又散,真正的高手决不会出现在宫廷之内。本人转战中原数千里,未曾见到真正的高手,难道那些高手都转了性子,忽然成了朝廷的鹰犬不成?”
南宫英面现怒色,忍不住便要出手教训对方。
叶昊天呵呵笑道:“阁下能够平安返回,是因为运气太好的缘故。中土人杰地灵,高手多如牛毛,单是我身旁这两位武功平平之人,也擒你如探囊取物一般。”
木谷虚放声狂笑,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样,好半天才止住笑声,傲气十足地说道:“龟山先生是足利幕府的首席谋臣,他可以为我的话作证:倘若真能如你所言,我担保专使不但能够见到足利将军,还能来去自由,不用担心属下被每人砍掉一只手去。”
叶昊天有些惊奇地看着木谷虚,觉得对这人的了解实在太少,不知道他凭什么可以做出如此担保。
旁边的龟山先生莫测高深地说道:“木谷兄弟的说话还是算数的,大将军那里有我二人担待,若是专使赢了,保证可以来去自由。”
叶昊天看他们说话的口气很大,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木谷虚的实力,不知天凌子能否将其拿下。不过想想天凌子的功力已经达到了真人界第十七重,相当于普通人修炼三、四百年的功力,应该能够吃定对方了。于是他学着龟山的样子诡笑道:“我这两名属下可都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功力深不可测,木谷先生小心了,请随便挑一个对手吧。”
木谷虚向着两人分别瞄了一眼,指着正当壮年、看起来手脚利落的天凌子道:“就你吧!”
郑和宝船的甲板很宽阔,作为两人交手的场子已经足够大了,不过叶昊天却担心交手时会伤及船体,于是提议道:“我看两位不妨到海面之上交手,若有一人伤重无力再战,或者沉入水下百息不出,则算作落败,如此可好?”
两人向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望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然后纵身来到距离宝船三十丈外的水面上,分别取出兵刃,一刀一剑遥遥相对。
叶昊天大声喝道:“擂鼓助威!鼓声一响,交战开始!”同时将一道真言直接灌注于天凌子耳中:“敌弱我弱,敌强我强,能赢就好,不必过多暴露实力!”
天凌子向他望了一眼,表示已经知道了。
南宫英来到摆在船头的大鼓前,操起鼓槌重重地击打下去。
鼓声一响,木谷虚便以雷霆万钧之势连发十二刀,刀风挟着海水铺天盖地向着天凌子罩去。
天凌子寸步不让,不闪不避,手持宝剑舞起一道剑幕,将刀风水箭尽数挡在五尺之外。
木谷虚攻势不停,眨眼之间又劈出七七四十九刀。
但闻耳中传来爆豆一般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天凌子依旧手持长剑站在水面之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木谷虚心中一震,轻提一口真气,将身子飘在半空里,整个人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围着天凌子狂攻不止。
叶昊天看他空中折转自如,身形如幻如电,每出一刀力量都加重几分,心中不觉有些吃惊,原来这才是木谷虚的真正实力,怪不得他能转战千里从中原逃回,原来功力已经达到了真人界第十二重的境界!
天凌子见对方攻势越来越盛,感觉如此一味防守太过窝囊,于是避开刀势腾空而起,身着淡黄道袍的他化作一道黄光,向着青影疾速追去。
见此情景,青影奋起神威,如同冲天之箭射向高空,以为能够就此将黄光甩下,没想到黄光如影随形跟来,距离反而逐渐接近。
青影升到百丈高的顶点忽然一口真气转不过来,只好转身顺势凌空劈下。
天凌子眼见对方自上而下刀势极强,当下一扭身躯避开锋芒,待对方从身前丈许远处坠落之时,才从侧面拳剑齐出,一举穿透了对方的护体罡气。
木谷虚避开剑气却无法避开拳风,当即闷哼一声重重地落在水中,瞬间不见了影子。
天凌子不知道对方伤势如何以及是否还有再战之力,于是在空中盘旋不休,等待对方浮出水面。
此时,身在船上的龟山面色大变,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局。
叶昊天看得分明,木谷虚受伤不重,肯定还有再战之力,于是传音提醒天凌子:“小心提防,对方生在海滨,可能水功有独到之处,此刻正潜在水底蓄势待发!”说完转头对龟山道:“百息时间还请先生开始计数!”
龟山双眉微扬,皮笑肉不笑地道:“专使大人,一息有长有短,婴儿之息瞬间数次,成人之息可长三倍,修真之人口鼻之息断绝,如此怎生衡量?”
叶昊天估计以天凌子的功力至少可以飞在空中达两个时辰之久,于是吩咐手下取来一支线香,不慌不忙地说道:“世间凡人最多,一息时间当以普通人的呼吸为准。既然先生觉得存有争议,我们不妨以一炷香的时间为度,此香可燃一个时辰,如果香烬再不浮出水面,便算其落败可好?”
龟山略一思付,觉得天凌子不可能停在空中那么久,于是笑道:“好,就依专使所言!不过还要增加一个规定,那就是两人都不得离开当地十丈之内,否则便算落败!”
叶昊天痛快地说道:“如此未尝不可。”
此时周围正有很多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场难得的交手,大家都摒住呼吸静静地等着。
两人一个鹰击长空,一个鱼翔潜底,互有顾及。然而无论是空中的提气还是海底的闭气,都需要深厚的功力作为后盾。一炷香的时间不短,两人能撑得了那么久吗?
天凌子将真气下移于双足之上,忽然整个身躯颠倒过来,变为头下足上的姿势,手持宝剑笔直地伸向下方,整个人仿佛化作长枪倒悬在空中,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凌空刺下,那种蓄势待发的姿态煞是好看。
龟山见此情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天凌子的气势太过宏大,木谷虚则被彻底压制在水面之下,即使能够反败为胜,也难以将此苍鹰擒兔的印象从旁观的倭人脑海里抹去。相信每一个旁观的倭人都有一种非常气馁的感觉。
叶昊天十分满意地看着天凌子君临天下的姿态,不知道身在水下的木谷虚在想些什么。
木谷虚的心里又惊又怒,然而又不敢露出头来。那支悬在头顶的长枪已经锁定了周围十丈之内的海面,只要他现身出去,便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对他来说,唯一的胜机就在于天凌子无法坚持而落至水面换气的时刻。
水底的闭气远比空中提气容易得多,现在胜负的关键就看天凌子能否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了。
由于刚刚修到真人界第十七重,天凌子自己也没有底,不知道能否坚持那么久,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力而为,不能将国威丢失在自己手中。
叶昊天看他体态有些僵硬,便即传音过去,把列子御风行空的诀窍说了一遍,同时安慰道:“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放松身心,外张内驰!”
天凌子闻言大喜,忙将先天真气散之于四肢百骸,进入了外张内驰的状态。
龟山满怀希望地瞧着水面,盼着木谷虚能够破茧而出,给予天凌子重重一击。然而直到一炷香燃尽,木谷虚也没有探出头来。气得龟山一跺脚转身就走,对着身处小船上的柳生恕仁说了一句:“带专使到大将军府!”说完头也不回地破空而去。
叶昊天将天凌子招上船来,随手将一颗青帝的百草丹递了过去,笑道:“道兄立一大功,可喜可贺,请退下歇息。”
天凌子十分欣喜地接过灵丹,双手抱拳躬身答道:“谢专使厚赐!”说完兴高采烈地服药练功去了。
好多人还在翘首以待,想看看木谷虚浮出水面的神情,然而他们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看来木谷虚自觉颜面尽丧,于是从水底遁走了。
五、六十人的明使团由柳生恕仁陪着向京都进发。
兰儿隐去了绝代风华,轻轻松松徒步走在叶昊天身侧。
至于那些弱不禁风的歌姬们,则难以经受长途跋涉之苦,纷纷接受叶昊天的安排,坐进一顶顶青衣小轿内。
轿夫是从船员中临时征集的,待遇为一天二两银子。这些钱自然由叶昊天一个人出了。
一行人不紧不慢、悠然自得地向前走着,仿佛成群结队春日踏青一般。。
此时正是四月时节,晴空艳阳,万里无云,漫山遍野的樱花仿佛一片片美丽的云霞,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兰儿一边走一边欣赏路边千朵万朵的樱花,心生感慨,低声在叶昊天耳边清唱道:“樱花慢,花满老枝头。一霎清明寒雨过,繁华落尽惹人愁。新曲为谁留?”
叶昊天“嘻嘻”轻笑两声,随声和道:“樱花舞,花舞雪应羞。笑与东君同梦后,一朝风月复何求?痴恨已东流。”
兰儿白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用词太艳了。
柳生恕仁走在距离不远的前方,闻言回头说道:“樱花的生命很短暂。一朵樱花从开放到凋谢只有七天,整棵樱树从开花到全谢也不过半月时间。我国以樱花作为国花,不仅是因为它的妩媚娇艳,更重要的是它经历短暂的灿烂后随即凋谢的‘壮烈’。”
说到这里,他面现崇敬,语气激昂地道,“‘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人生短暂,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灿烂,即使死,也该果断离去。”
叶昊天心中一动,感到对倭人的心态多了一分了解。
柳生恕仁一边走一边介绍:“赏樱也有不同方法。有人喜欢在她初绽時去欣赏,也有人喜欢看她开到整株约八成左右的‘满开’时期。樱花清晨带露很美;白日倚蓝天伴清风有风韵;夜晚打上灯光的夜樱最妖娆神秘。一天之中不同的时刻都能发掘樱花不同的美感。”
兰儿听了不禁对他心生好奇,问道:“听说柳生先生曾在华山学艺,不知是不是真的?”
柳生恕仁转头看看周围无人,才低声说道:“家父与金阁寺的匡玄师傅是至交好友,闻名京都的匡玄师傅本是中原人,正是由于他的推荐我才到华山学艺的。”
“匡玄,匡玄……”叶昊天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是一时之间又难以想起,于是饶有兴趣地说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去拜见这位来自中土的大师了。”
柳生恕仁高兴地道:“好啊!金阁寺位于镜湖池畔,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所在,待见过足利大将军之后,我便陪你前往。好久没见匡玄师傅了,我也想去见见他。”
当日晚间众人便到了京都,在柳生恕仁的帮助下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一路行来,京都给兰儿的感觉跟金陵差不太多,无论是房屋的结构,还是商店的招牌,都跟中土所见大同小异。然而令她感到迷惑不解的是,按说日本汉化得这么厉害,理应从感情上跟中国很接近,可是实际上却非常疏远,由于倭寇的烧杀抢掠,仇恨的种子正在两国百姓心中生根发芽,真不知道将来日积月累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次日晨时,柳生恕仁来请他们前去晋见足利大将军。
叶昊天和兰儿由南宫英陪同前往,天凌子和众高手则在客店留守。
四人穿过数条大街小巷,来到一个气势宏伟的府邸前。
府邸门前站着一队卫兵,朱红色的大门上方写着“大将军府”几个字。
柳生恕仁上前通报,说是中土皇帝派来的专使到了。
等了好久,才有一个年轻人将他们领进客厅,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在这里等着吧。”
四人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见到足利义满的影子。
南宫英已经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不停地在厅中走来走去。
柳生恕仁也耐不住了,于是出去询问究竟,不久苦着脸回来道:“大将军心情很差,现正召集几位将军议事,说是让我们明天再来。”
叶昊天心里明白这是对方在捉弄自己,以报倭使无功而返之恨,不过这话不便明说,说了也于事无补,于是他故作关心地问道:“不知大将军为何事烦忧?”
柳生恕仁叹了口气:“唉,别提了!这事提起来就令人沮丧。”说完便待离去。
叶昊天可不想就此罢休。他在客厅里踱了两步,盯着墙上挂着的几幅图画看了看,忽然指着其中的一幅《秋冬山水图》和一幅《镇田瀑布图》放声大笑起来:“我道大将军乃风雅之士,没想到收藏的字画竟然都是赝品,真是可惜啊,可惜!”
柳生恕仁闻言止住脚步,睁大了眼睛道:“别瞎说!这可是本国最杰出的水墨画大师雪舟先生的作品,决不可能是赝品!”
叶昊天表情严肃地信口开河:“《秋冬山水图》是我朝名画师李在的作品,《镇田瀑布图》则是大画家周文的佳作。这两幅画都是近年来童稚习画必须临摹的基本功,所以几乎每个书生都会画两笔。”
柳生恕仁一个劲地摇头:“胡扯!不可能!雪舟先生虽然去过贵国,但是只呆了不到两年便回来了。这些都是他回来之后在天开图画楼创作出来的传世之作,每一幅都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决不可能是临摹别人的赝品。”
叶昊天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瞒柳生兄,十年前我也曾多次临摹这两幅图画,至今仍历历在目。你若不信,可以看我现场作画,请取纸笔来!”
柳生恕仁打死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这番话,当即请人拿来笔墨纸砚。
叶昊天二话不说,提笔便轻轻巧巧地勾画起来。
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他神情专注低头作画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正在放出元神盯着背后墙上的挂图,确确实实开始临摹人家的作品了。
他的画功本就不弱,如今修为达到了三清天神的境界,所以不论是眼力,还是持笔控墨的能力,都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此番描摹对他来说简直是牛刀小试。
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完成了《秋冬山水图》,然后开始研墨准备画另外一幅。
柳生恕仁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图画,沉默半晌之后忽然跑了出去。
时候不大,外面走进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身材不高但却结实有力,剑眉朗目,不怒而威。老者身后跟着几个人,其中包括叶昊天曾经见过的龟山先生以及昨天灰头土脸惨败而归的木谷虚。
大家都静静地聚拢来,看着叶昊天画那幅《镇田瀑布图》。
叶昊天正在笔走游龙,泼墨挥毫,整幅画眨眼之间就完成了一半。这一次,他已经脱离了原作的束缚,所以笔下的图画跟原作有些不同,虽然每一勾每一抹都差不太多,可是整体看来却比原画细腻丰富得多,而且多了一种潇洒飘逸的韵味。
老者时而看看叶昊天笔下的图画,时而对照墙上的挂图,看着看着,他忽然心生恼怒,重重地“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将墙上挂着的两幅画扯了下来,双手一抖撕个粉碎,同时大声喝道:“来人,将汉使拖下去,斩一手一足逐回中土!”
叶昊天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手一抖将笔掉在地上,抬头看着老者,目光中露出惊恐之意,口中却兀自叫道:“大将军,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本使此番前来,为的是两国一衣带水的友谊,同时想互通有无,拓宽两国之间的贸易。您……您不能如此对待本使啊!”
这时,旁边的龟山忙道:“大将军,昨日一战,我和木谷先生与专使曾立下赌约,若是我方输了,便保他来去自由,所以还请大将军放了他吧。”
叶昊天望了龟山一眼,没想到这人真的说到做到,倒也算一条好汉。
足利义满只是想给叶昊天个下马威而已,此时看到他眼中的惧色,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因此口气略微缓和了一些,满含轻蔑地冷笑道:“做什么生意?贵国已非大唐盛世,积贫积弱、病入膏肓,恐怕不用几年便要亡国了;而我日本国正在蒸蒸日上之时,国力已在贵国之上,这生意嘛……不做也罢!”
叶昊天面上故意现出惊恐不安的神色,口中却振振有词:“中华古国乃泱泱大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纵使再过万年也不会真的衰弱不堪,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嘿嘿,贵国的国力固然进步得很快,不过几乎所有的知识都学自中土,独创性的东西未免太少了……”他不想过度刺激对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即便如此,厅内的几个倭人已经气得瞪圆了眼睛,木谷虚甚至想一刀将他砍了。
足利义满却向着众人一摆手道:“善于学习是我们的长处。贵国的孔子曾经说过:‘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何况我们大和民族的学习很有选择性,学习唐朝不取太监,学习宋朝不取缠足,学习大明不取八股。另一方面,我们不但善于学习,还长于提高和保持,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论是茶道﹑禅宗还是歌舞伎,就连小小的棋道也已凌驾于贵国之上!难道不是吗?”说到这里他转头对木谷虚道:“将中土之行讲给专使听听!”
提起这个木谷虚就来了精神,当即挺胸抬头趾高气扬地说道:“本人于正月十五抵达贵国京城,直到三月初八离开中原,其间马不停蹄连续挑战京中高手及各地围棋名宿三十六人,一路行来,未曾一败!想想真是好笑,偌大的中土竟然没有一个棋道高手!俗语说‘国力盛则棋道兴’,由此可见,贵国的国力已经很弱了!要不然,怎么会让我大日本国区区几个浪人盘踞沿海诸岛那么久?”
足利义得意地笑了,显然对木谷虚的说法很满意。
叶昊天斜眼瞥了木谷虚一眼,“嘿嘿”笑道:“先生走马观花,直如浮光掠影,怎解中土全貌?您所见到的高手恐怕也不是真正的高手吧?”
木谷虚气哼哼地道:“贵国的大国手徐友星和周锡嘉也败在我的手下,这两人总算是高手吧?”
叶昊天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据我所知,那两人年前便被皇上派到敦煌搜集棋经去了,怎么可能还留在京师?先生所见定然是别人假冒!”
此言一出,气得木谷虚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兰儿见缝插针说道:“我家公子也曾学过几天围棋,胜您还不是难事。您若不信,不妨切磋一局。”
几个人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怎敢在此时此刻妄自插言。
叶昊天笑道:“请诸位将军恕罪。这位是本使的夫人,井底之蛙,没见过市面,大家别把她说的话当真。”
木谷虚闻听此言更是气得口吐白沫,以为他在指桑骂槐说自己是井底之蛙,于是愤然喝道:“既然吹得这么牛,有胆便跟我赌一局!赌注是你我项上的人头,谁输了,便要自刎当场!你敢吗?”
叶昊天故意作出吃惊害怕的样子,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赌项上人头,要赌就赌接下来的通商协议吧,谁若是赢了,便以该方起草的协议为准。”
木谷虚不敢答应,转头看着足利义满。
足利义满重新将叶昊天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珠一转说道:“要赌就赌个大的,我们日中双方连赌数场,内容包括武道、棋道、茶道、禅宗释义和歌舞表演,若有一方赢的场次多,另一方便俯首称臣,贸易的条款自然是胜者说了算。”
叶昊天闻言精神一振,问道:“比试的规则如何确定?有无裁判监督?还有,本使身在贵国,随从人员有限,若是多人相较,自然是贵方赢定了。”
足利义满知道对方来人有限,而且也不可能带来各行各业的高手,于是故作大方地说道:“这是一场千年难遇的盛会,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觉得不行,你可以修书一封,请贵国另派人来。”
叶昊天摆摆手道:“不用了,本使随从千人,其中也不乏高人,愿以现有人员跟贵国比试。您且说如何比法。”
足利义满气势不凡地说道:“我们赌的是两国的最高水平,自然不能以人多为胜。这样吧,除了歌舞表演不限人数之外,其余四场比试每场只限一人。至于裁判,可以请天皇陛下、金阁寺的匡玄大师、金池寺的神光长老,以及刚好抵达京都的新罗、爪哇使节担任。”
龟山补充道:“匡玄大师来自贵国,神光长老曾在贵国取经九年,新罗和爪哇的使节也都曾出使贵国,所以你不用担心裁判不公的问题。我们要赢就赢得正大光明,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叶昊天故意迟疑了一下才咬牙答道:“好吧,我们尽力而为,全当舍命陪君子了!”
足利义满转头看了看厅外的斜阳,大声说道:“今日来不及了。明日巳时,下鸭神社比试!第一天先比棋道!”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出得大将军府,已是未时光景。
叶昊天道:“我们想四处走走,同时顺便吃点东西。柳生兄,不知京都什么地方比较好玩?”
柳生恕仁想了想道:“不如就去金山寺吧,顺便到匡玄师傅那里蹭顿素斋。”说到这里,他发现兰儿面现诧异的神色,于是不好意思地笑道:“京都有言:‘金阁素斋甲天下’!说的是匡玄师傅从中土带来的一套绝妙素斋。我父亲跟匡玄师傅相熟,我身为晚辈,经常软磨硬泡时不时蹭顿斋饭。那滋味,端的是回味无穷呢!”
叶昊天一听来了兴致:“好,就以柳生兄所说。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恐怕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
柳生恕仁笑道:“和尚一天吃两顿饭,现在正是晚饭的时候。”随后他一边走一边介绍金阁寺的情况:“金阁寺是足利大将军为匡玄师傅建造
的寺庙,已经成为京都的标致建筑之一……”
到得地头,兰儿首先惊呼起来,原来眼前的寺庙从上到下全部以金箔贴饰,怪不得名为“金阁寺”。
艳阳高照,和风煦暖,金碧辉煌的寺庙悠然倒影在绿水之中,寺顶的金凤栩栩如生展翅欲飞,整个寺庙装饰得非常典雅精巧。
叶昊天跟着柳生恕仁往前走,径直进入金阁寺内。
金阁寺底层的“阿弥陀堂法水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蒲团,总数不下千余个,正有不少善男信女顶礼膜拜、听经诵佛;二层的观音殿则比较清静,据说是达官贵人、妃嫔诰命礼佛还愿的所在;三层的“究竟顶”则属于金阁寺的禁地,是匡玄大师平日静坐参禅的地方,一般人不得允许无法入内。
柳生恕仁停在了“究竟顶”的大殿之前,请小沙弥进去禀告,说是有汉使来访。
时候不久,一个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的老僧出现在门里,向着众人招手道:“难得故国有人至此,老衲不胜欣喜,快请进!”然后手指柳生恕仁道:“你这小娃,半年时间都不来一次,怎么回事?”
柳生恕仁一面迈步进殿,一面答道:“师傅又不是不知道,这半年我一直奔波在外,还不是为了寻找失踪四十年的国宝‘八尺琼曲玉’嘛!”
老僧双眉一扬,问道:“有眉目了吗?”
柳生恕仁“嗨”地一跺脚:“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啊!唉,别提了!‘八尺琼曲玉’还没找到,另一件国宝‘天从云剑’竟然又失踪了!你说这是怎么了?”
老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他道:“‘天从云剑’由天皇交与足利大将军掌管。大将军府高手如云,防护得十分严密,什么人有那么高的功力?可以在那里来去自如?”
柳生恕仁苦恼地答道:“就是说嘛!大将军差点儿气晕了,没少将看守之人严刑拷打,可是至今没有一点头绪。流年不利,唉!流年不利啊,三大神器竟然丢失了两件!”
老僧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安慰他道:“幸好最重要的国宝‘八尺镜’是由天照大神庇护着的,不然,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叶昊天又一次听到了八尺镜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用心倾听两人的每一句谈话。
几个人很快来到大殿中央,各自找了块厚厚的蒲团坐下。
叶昊天望着面前的老僧,感觉对方很是亲切,于是问道:“大师离开中土好久了,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
老僧神情微变,接着很快恢复了平静,淡然一笑道:“万事皆空,万法缘灭,往者已矣,唯余三宝。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
叶昊天听他说话的口气很淡然,可是身上蓬勃的血脉却似乎隐含了一些别的东西,于是接着道:“我奉大明皇帝之命来此,不出一月便当回去了,如果大师想回去看看的话,不妨搭乘‘郑和宝船’跟我们一起走。”
老僧的心跳明显被他自己抑制住了,可是手足的血脉却激荡不平,面上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沉默了良久才摇摇头道:“算了,老衲来此为的是弘扬佛法,如今宏愿未成,无颜回见江东父老。”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望了叶昊天一眼,问道:“皇上身体如何?新皇还没有登基吗?”
叶昊天奇怪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当下答道:“皇上老当益壮,本来还可以多做几年,不过诏书已出,明年便要传位于太子了。”
老僧若有所思地停了片刻,然后问道:“百姓的日子怎样?东南沿海的匪患还没有除尽吗?”
当着柳生恕仁的面,叶昊天不好直接说出倭寇一词,于是随口答道:“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匪患也愈演愈烈了!这也正是本使来此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老僧似乎增添了心事,顿时沉默下去,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柳生恕仁明白两人的言下之意,越来越觉得尴尬,于是将头转到一边,看着大殿立柱上雕刻的一行行对联,借以舒缓心中的难过。看着看着,忽然一幅对联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念道:“‘匡世真才蝴蝶梦,玄门青灯古佛前’,师傅,这是你名字的来历吗?”
叶昊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首先看到的是玄字,然后才是对应的匡字,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玄匡,匡玄……好名字!”
旁边的兰儿忽然娇躯一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急切很想说话,可是又不敢冒然贸然出口。她以焦急的目光看着叶昊天,同时暗暗地将一道神识传了过去。
接到兰儿传来的神识,叶昊天的脑中顿时“嗡”的一声,眼前骤然浮现出几个大字:“匡玄,玄匡,朱玄匡,朱英!监天尺!”
“面前的老僧竟然是朱英?会是他吗?身负监国重任的朱英怎能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而且一呆就是二三十年!他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没有达到目的?”
叶昊天的心头怦怦乱跳,好久才略微平静了一点,对着兰儿轻轻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对柳生恕仁道:“看来如今确实是多事之秋,不单贵国的国宝不见了,我们中土的擎天一柱‘监天尺’据说也失踪了。不少王公大臣都在每天念叨,可是也没有丝毫办法。”
老僧听了这话,手臂禁不住微微抖动了一下,人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兰儿接着叶昊天的话说道:“不单是监天尺,连传国玉玺也差点被人抢去,那么多大内高手都没有办法……”
老僧睁大了眼睛道:“是谁要抢传国玉玺?怎么会有这种事?抢玉玺做什么?”
兰儿紧蹙眉头答道:“非止如此,京城之中还弥漫着一股妖气,身为摄政王的八王爷竟然是妖人假冒的,真正的八王爷早已遇害了!太子更被人下了剧毒,生命危在旦夕!就连皇上也遭妖人软禁,久不临朝达数月之久。”
老僧惊得面色大变,双目瞪着叶昊天道:“你不是说皇上老当益壮,明年便要传位于太子吗?”
叶昊天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年前的事了,目前的情况已有好转。关键是监天尺重现世间……”
老僧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两跳,问道:“真的?什么人握有监天尺?”
叶昊天摇摇头,眨眨眼睛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老僧沉默了下来,随后任凭两人旁敲侧击就是不再开口。
由于柳生恕仁在旁,叶昊天无法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更不能将监天尺当场展示出来,所以他决定暂时放弃追问老僧的身份,还是等晚些时候再来拜访。
兰儿也明白他的想法,于是改变了话题道:“大师,听说金阁寺的素斋闻名京都,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品尝得到?”
老僧已经恢复了平静,双掌一拍招来一个小沙弥,吩咐道:“这几位都是难得的贵客,吩咐膳房,准备一桌素斋来。”
小沙弥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没过多久,老僧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领着几人来到膳房。
膳房很小,正中檀香木的方桌上已经摆了几碟香气四溢的素菜。
兰儿凑近一看,禁不住满心欢喜地叫道:“南海金莲、椰影袈裟、双珍含香、荷花彩卷……呀,还有梅山翠湖!”
当她每叫出一种菜名的时候,老僧的瞳孔就缩小一分,随后脸上则多出一分喜色,到得后来干脆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兰儿,仿佛对她的来历已经了然于胸了。
柳生恕仁惊讶地道:“夫人说的菜名很好听,不过却非本地叫法。”
叶昊天看着兰儿所说的“梅山翠湖”,发现那道素菜以梅干菜垫底,上敷炸焖好的胡萝卜、玉兰片及面筋,层层叠放,酷似梅菜扣肉一般,只是不知为何取了个那么好听的名字。
转念一想,他很快明白过来,梅是指梅干菜,翠为玉兰片,湖可能指胡萝卜,山指的自然是层层叠放、其形如山的外形了。
兰儿清楚地感到了老僧神态的变化,心中更增加了面前之人便是朱英的把握,于是心中大定,品尝菜肴也有了精神。
叶昊天一边细细揣摩每种菜肴的名字,一边感叹:“每道菜的名称都寓含诗情画意,令人一见便勾起食欲,还会引发禅理遐想,尤其身处寺庙之内,钟馨声声入耳,使人有远离尘嚣,灵窍升华的感觉。师傅将素斋弘扬海外,真的是功德无量啊!”
老僧只是微微一笑,口中却道:“老衲宏愿未竟,目前无法回归中土,不过却有封书信想转交故人,不知两位施主能否于回国前再来一趟?”
兰儿心中雪亮,忙道:“谨遵大师之命,我和公子定当再来拜访。”
回到客店的时候,兰儿才笑眯眯的道:“公子,那些素菜并不是普通常见的寺庙素斋,尤其是菜肴的名字,更不是寻常人能够知道的,你知道是何缘故?”
叶昊天看着她有些得意的样子,笑道:“难道是宫廷御宴的菜单不成?”
兰儿依偎在他的身边,夸赞道:“公子果然聪明,一猜就猜到了。”随后又忽然起身夸张地叫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他的辈分那么高,下次见他该喊他什么呢?”
叶昊天觉得这问题有些难,所以便没有回答,而是将龟镜取了出来,问道:“阿镜,请给查查‘八尺琼曲玉’和‘天从云剑’的下落。”
兰儿一听立即凝神观看,毕竟这个问题比琢磨朱英的称呼重要多了。
龟镜只转了盏茶工夫便有了结果:“‘八尺琼曲玉’的信息被人封闭了,一时难以查出方位,待我仔细测算再告诉你。‘天从云剑’已有下落,却在金阁寺内!”
看到这个结果,叶昊天和兰儿心中狂跳,禁不住面面相觑,感到无比惊讶。
天从云剑竟然在金阁寺!就是说很可能在朱英手里了!朱英万里迢迢来到倭国,目的便是为了盗天从云剑?如今目的达成,为何还不离去?他未竟的宏愿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伊势神宫中的八尺镜?还是失踪多年的八尺琼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