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秋舸的小院里放置着无数的镜子,有巴掌大,海碗大的,脸盆大的,还有一米来高的,最大的一面一丈多高,大大小小都有。
圆形的、菱形的,长方形的,椭圆形的等等形状应有尽有。
梵落他们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上千面镜子,有的靠在墙角,有的放在树下,有的在假山上,更多的挂在屋檐下,摆放在屋顶上,甚至悬挂在空中。
夜风阵阵,镜子里发出或轻或重的痛吟声,还有蛊虫汲血和啃噬血肉的细微沙沙声。
他们惊诧的凝眸看去,镜面里全部都是或落叶萧萧,或秋雨凄凄,或冰天雪地,或黄沙漫漫,甚至地狱烈火岩浆滚滚的画面。
每一面镜子,都邪气灵气四溢,回荡着与画面相契合的恐怖声音,那声音中,都夹杂着微弱惨绝的痛呼声,似乎在承受着惨绝人寰的酷刑似的。
这镜子里到底有什么玄机?梵落和风凛天、叶倾宇对视了一眼,都猜不出来。
忽然,每面镜子里都现出一道痛苦扭曲翻滚的的身影,有的是梵雪照,有的是飞扬。
梵落骤然握紧拳头,没有凌睿,难道他已经死了?
一股邪风呼的刮过,卡啦一声,悬在夜空中的一面镜子忽然落地,碎裂,黄沙漫漫的幻象骤然消失,但是地面的碎片上,全部沾染了血渍。
是雪照或者飞扬的血吗?
叶倾宇的瞳孔蓦然紧缩,长剑出鞘,杀气凛冽的环视着这数不尽的镜面。一多半呈现的都是梵雪照,还有三成是飞扬的。
每一个画面都凋败如坟墓,他们的表情全部是痛苦扭曲的。
当他的视线落在悬挂于夜空中最大的那面镜子时,不禁呼吸一窒,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那面镜子足有一丈来高,镜面中的梵雪照就像被放大了好几倍,从头到脚纤毫毕现。
她身上脸上密密麻麻交织着一道道又深又长的血肉模糊伤口,无数小虫子在伤口里蠕动,噬咬,居然是在汲血食肉!
随着虫子的疯狂吞噬动作,伤口呈齿轮状不断往外扩展,就像蚕食桑叶那样,不!比那画面血腥恐怖多了。
她显然早就疼痛的昏迷不醒,只断断续续发出痛苦无比的声音,身子不断的痉挛翻滚。
她其中一只手死死攥着,似乎握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不管怎样痛苦,那只手始终攥得死紧。
梵落和风凛天也看到了这幅画面,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梵雪照已经毁了!
就算现在把她救出来,她的脸和全身肌肤,也都全部严重损毁了。
从冰肌玉骨绝色倾城,一下子变成地狱恶鬼似的样子,换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
梵落五岁那年只不过长了巴掌大一块焦骨形的胎记,就惹得所有人嫌弃她,全天下的人称呼为丑八怪,而梵雪照现在是整张脸和整副身子都毁了。
这么惨烈的打击,她怎么可能活下去?
飞扬的情况轻微得多,脸部没有伤,身上的血口也少了一半,又是男子,这打击应该还能承受,可梵雪照的,实在是毁灭性。
梵落踮起脚尖伸手抚上镜面里她血肉模糊的脸,那质感真实的让她心惊肉跳,手心都是濡湿的,她一看,都是血!
难道,循着镜子,能触摸到真实的雪照?
梵落用指尖戳了戳,真的像戳过薄薄的冰层似的,喀喇一声,她的手捧住了镜中人的脸。
那张脸如冰块般没有丝毫温度,血水顺着她的手往下滑落,弄湿了她的手臂和衣袖。
衣袖里的北冥澈立即施法将那些血全部弹掉,警告道:“落落小心!血里边都是蛊虫,是廖清秋惯常用的香蛊,别让蛊虫侵入你的体内!”
梵落一惊,想抽回手,然而,梵雪照忽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低弱痛苦的嘶声哭道:“救我,落落,救我,好痛啊……”
“雪照……”梵落回头看向叶倾宇:“大哥,要救她吗?如果她看到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恐怕会吓得疯掉,生不如死,不如不救。”
不救吗?梵雪照为他做萝卜羊肉水饺、蒸蟹黄灌汤包以及绣荷包的情形浮上脑海。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看着此刻镜子中她的惨状,他的心不禁抽了下,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
如果不是陌秋舸那个死女人对他有不正常的迷恋,又怎会连累到梵雪照出事?
尽管梵雪照是一厢情愿,厚着脸皮纠缠他,并非他有意招惹,可她毕竟是因为他遭此大劫,不救的话,他会良心不安。
他点点头:“救!”
梵落揪紧的心弦瞬间放下,忽然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席卷而来,她惊叫一声,就猝不及防的被吸进了镜子里。
一直一瞬不瞬站在她身边守着她的风凛天,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是,他指尖还没有触到她,她就消失了。
那面镜子里的一切瞬间消失,镜面漆黑一片。
风凛天惊骇欲绝,想要追进去,可他怎么尝试,都无法进入,梵落不知道被这诡谲邪气的镜子弄到了哪里,他也不敢轻易毁了这邪镜,怕断了她出来的路。
叶倾宇厉声道:“陌秋舸,你藏在哪里?快点滚出来!”
陌秋舸妩媚妖娆的笑声传来:“叶老大,我就在镜子里呀,你是不是想我了?那你过来找我。”
叶倾宇急切的游目四顾,无数面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镜子,除了将梵落吸走的那面变成漆黑,别的还是一如既往,全部都是各种气候环境里,梵雪照和飞扬痛苦挣扎惨不忍睹的场面。
特别是梵雪照,全身一半的血肉都被虫子啃噬过,简直像是一具烂巴巴的腐尸似的,丑得惊心动魄。
她全身唯一还没有被损坏的,就只有那双绝美的水汪汪杏眼和一头瀑布般黑亮的秀发。
她紧紧攥着的那只手,也被蛊虫啃噬严重,露出少许森森指骨。
叶倾宇眼角蓦地抽了下,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她紧攥着的那只手,白森森的指骨缝隙里,露出一角荷包,已经被血水浸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了。
她都被啃噬成了这样,早就意识不清,陷入深度昏厥中,居然还紧紧攥着这荷包。
区区一个荷包而已,她何苦这么在乎,至死紧攥着,只怕弄丢了。
她到底是傻子,还是疯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