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统计结果出炉。使用了托珠单抗并且还捐赠了康复者血浆的康复者,一共有四人。
除了送到孙立恩手头上给田康使用了的康复者血浆以外,剩下的三份康复者血浆都还没有投入临床使用。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这件事情也被宋文以正规途径向上进行了报告。然而,这份原本宋文以为自己得用未来职业生涯来承担的处罚,一直过了一周都没有个回音。
按照一开始宋文得到的消息,她本应该在今年四月离开岗位,然后去省卫健委就职。而这种程度的“高升”用来顶一个自己让孙立恩的犯下的过失,也算是个很有性价比的方案。
省卫健委那种地方宋文本来就不打算去,她可不想以后宁远四院在刘堂春的指挥下,把附属医院之类的地方挖的七零八落。然后那些院长天天来自己面前哭诉刘堂春如何竭泽而渔的事情。
他们能在刘堂春的淫威下把自己当成鱼塘,就算有骨气了!
一想到那个可能的场景,宋文就一阵又一阵头疼。但没办法,下一任院长的人选基本不会再有变动。肖丽蓉作为护理科主任兼副院长,并不太适合作为统领一家医院的院长。柳平川年龄大了,再过三年就要准备退休。目前三位副院长中,就只有刘堂春的年龄合适而且职务和经验也都对得上号。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把事儿给顶下来。宋文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甚至还对这个未来有些期待。等到时候自己挨个处分,那就可以在现在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等退休了。这样,她还能护着其他医院再过几年。等刘堂春终于把自己熬走,他也当不了几年院长了。
至少不用担心刘堂春把其他几家医院全都挖空嘛。
结果……等了整整一周,宋文什么消息都没等到。她反而在自己的朋友嘴里,听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可能。
那种可能实在是太离谱了,以至于宋文自己都不怎么愿意相信。
但相关的“处罚”始终没有到来,反倒是上级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相关通知——对于使用了托珠单抗的患者,应当延长其可以捐赠康复者血浆的时间。捐献时间应当延长至不少于三十天。
仅此而已,其他什么特别的都没有。
这个情况虽然出乎意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云鹤的疫情眼见一天比一天好,而托珠单抗的事情本身也没有对其他患者产生什么不利影响。既然没有不利影响,那对这种事情进行处罚就显得有些……没有必要。甚至可能有些大惊小怪。
3月10日,云鹤市新增确诊病例13例,新增疑似病例6例。全市出院人数新增1212例,现存确诊病例14514人,其中715人属于危重病例,3502人属于重症病例。
云鹤的每日核酸检测量始终保持在两万上下,而且就连发热门诊的每日就诊人数都会每天公告。这足以证明,导致云鹤市新增病例数快速下降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检验数量减少,而是因为感染者确实变少了。
从1月23日宣布封城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从日增几千上万人,到现在新增13例,在云鹤生活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胜利了!
每天公布的新增患者人数是一个比较直接,但并不是特别容易让人理解的数量。毕竟对云鹤以外的地区而言,他们最高峰时期也就每天新增一两例确诊患者罢了。
对于这些其他地区的居民而言,云鹤情况有了巨大好转的标志性变化,应该是今天的新闻。
最后一家方舱庇护医院宣布关仓。
云鹤在最高峰时期的时候,一共有超过14家方舱庇护医院投入使用。这些方舱医院为云鹤提供了超过两万张病床,极大的增加了云鹤医疗系统的接诊能力。
两万张床位,相当于四十家三甲医院的收治能力投入之后,云鹤的情况从之前的“人等床”直接被扭转成了“床等人”的局面。而如今,最后一家方舱庇护医院宣告关仓大吉。这意味着云鹤的疫情已经有了根本性转变。
现在现存的患者中还有一万多名普通型和轻型患者,三千多名重症患者和七百多名危重症患者。这个数量仍然很大,但凭借云鹤现在的医疗能力,是可以应付的来的。
遭遇战和阻击战打到现在,终于打成了歼灭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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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组的队员们仍然在每天辛辛苦苦的上班,但是这个日子却一天比一天更有盼头。大家每天坐上班车的时候都很期待——不知道今天病区里又有几个病人要出院了。
如果只是有病人出院,大家虽然开心,但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喜出望外”。现在的情况是,北五区的患者只出不进,收治患者的数量正在逐步下降。
大家会开心,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说明了疫情好转,大家离回家已经不远了。另一方面则比较现实——住院病人变少,每天的治疗工作、文书工作都要轻松不少。
病房里的患者们大多情况越来越好,而那么几个情况不是太好的,就很让医生们揪心了。
于新的ECMO使用时间已经超过了20天,人工肝脏替代治疗也持续了超过10天。连续的ECMO和人工肝脏替代治疗,对于新体内的红细胞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伤。
ECMO和人工肝脏替代治疗,都需要抽出于新体内的血液,利用离心泵的压力强迫这些血液进入反应器,和氧气或者猪肝细胞反应。而离心泵和反应器都会导致一部分红细胞破裂——这就是机械性溶血。
机械性溶血是一种无法避免的现象。对于绝大部分患者而言,机械性溶血很难造成非常严重的问题。毕竟他们的身体可以正常生成足够多的红细胞,并且处理掉机械性溶血所产生的,那些漂浮在血液中的血红蛋白。
但于新的身体情况却和“绝大部分患者”都不大一样。由于肝脏正处于严重的急性炎症期,于新的身体缺乏足够的处理悬浮血红蛋白的能力。
在使用人工肝脏替代疗法之前,他的胆红素水平已经高到了医生们会担心他可能出现胆红素脑病的水平。好在人工肝脏替代系统上的猪肝反应器效率够高,足够覆盖系统本身和ECMO所造成的机械性溶血,并且还有余力替于新的肝脏再承担一部分工作负担。
而于新的病毒性肝炎,目前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至少在连续的肝功能检测下,医生们欣喜的观察到了他的谷丙转氨酶和谷草转氨酶两项指标都出现了小幅下降。
血清酶的下降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肝脏替代疗法起到了作用。但根据医生们的综合研判,这个变化发生的主要原因应该还是乙型肝炎的急性活动期快过去了。
毕竟他血液中能够检测到的乙型肝炎核心抗体水平正在下降。
治疗乙肝这种事情,交给云鹤市传染病院原有的医生们就好。孙立恩和其他医疗队的工作重点,仍然是维持于新的生命体征尽量稳定。
目前,能够应用在于新身上的抗病毒治疗方案就只有康复者血浆这一条。孙立恩和医疗队已经连续为于新用了四个单位的康复者血浆,他的肺部病变稍有好转,但距离核酸阴性还有很远的距离要走——ECMO脱机就更不用说了。事实上,孙立恩已经把于新放到了肺移植等待名单里,只要有合适的供体,或许于新还有希望。
让于新准备排队做肺移植,这主要是因为他肺部的病变范围实在是太大,同时病变类型又太过严重。双肺大面积纤维化,这就意味着于新的肺部已经完全的、不可逆的丧失了功能。
如果不能等到新的肺脏用于移植,那么最终等待着于新的结果只有死亡这一条路而已。关于这一点,于新的家属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于新撑到封城结束之后。这样至少在他走的时候,身边能有家人陪伴。
当然,等待排队是个漫长的过程。在排队的同时,孙立恩等人仍然需要先维持住于新的生命体征。让他在有命可以等待移植的同时,也要尽快把他身体里的乙肝压制回去才行。
接受器官移植后,患者需要终身服用抗排异药物,而这样的药物会直接抑制人体的免疫水平。如果他的乙肝还在活动期,那服用抗排异药物就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器官移植医生也不可能为他进行移植手术。
反正现在ECMO不要钱,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没有人等着于新尽快康复或者……死去,然后再用他的病床来接收患者。
孙立恩有充足的时间和弹药,来打一场对病毒的歼灭战。只要能干掉乙肝病毒,那于新就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当然,这绝对不是什么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医生们现在能用在于新身上的药物非常有限,传统的抗病毒药物中,同时可能对于新的新型冠状病毒有效的就只有干扰素。为了控制他的干扰素摄入,医疗对目前的治疗策略是同时对于新进行干扰素吸入和注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