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
魏连海像是着了魔怔一样,喃喃自语起来,这时候木兰也到了一边,看到画上那两张活灵活现的面孔时,眼睛睁大了。
高进同样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炭笔很适合画素描人像,这幅魏连海和木兰的父女像说不上多精细,但是五官肖像都刻画出来了,所以显得很逼真。
过了良久,魏连海才回过神,拿起这幅父女肖像图道,“二郎,这画能给魏叔不”
“魏叔喜欢,拿去就是。”
看到义父拿了画,一旁木兰显得有些失落,她也很喜欢这幅画。
“魏叔,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看到魏连海小心地卷起羊皮纸收好,高进笑嘻嘻地问道,魏连海管着商队里的货物,想要用纸,只能从他手里拿。
“画得好,画得真的太像了”魏连海盯着高进,高进最近给他的惊喜太多了。
“魏叔,你说我要是画咱们出关经商的地图怎么样”
“地图。”
魏连海看着自信的高进,想到商队的那张地图,知道高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对于魏连海来说,如果能有一张详细准确的地图,对于商队来说,自然是件大好事,只不过这年头地图难得,就是商队手里那张地图,还是当年高冲从军中想法子弄出来的。
高进收好炭笔,跟着魏连海去了摆放贵重货物的营帐里,绘制地图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这个主意,这一路上他观察过,商队前行的时候,好几次遇到沙暴寻了山谷丘陵躲避后,再次寻回道路,总要费一番功夫。
魏连海拿出一卷羊皮纸,扔给了高进,一张逼真详细的地图,放在关墙里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他相信高进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商队里准备的羊皮纸,大小差不多都在一尺左右,用来绘制地图的话,一张肯定不够,高进想了想最后拿了十张,另外和魏连海拿到了商队手上的那张地图。
“这地图你拿着看没关系,但不能带走。”
“放心,魏叔,等我临摹完就还你。”
虽然魏连海给的地图在高进看来太过简陋,但是仍旧可以拿来做方位参照,取了炭笔,高进很快便把这张地图给誊了下来。
半夜时分,高冲带着人回了营地,依然是一车盐矿,运回来后就拿油布遮盖得严实。
从魏连海口中知道高进要重新绘制地图,高冲也不惊讶,“让他画去,要是画不好,那些羊皮纸便从他的例银里扣。”
翌日清晨,商队起了大早,没做停留,便离开阿计部的营地,启程前行。
过了茂水掌,一路蜿蜒的窟野河猛地开阔起来,水流变得湍急,高进望着前方笔直宽阔的河面,取出炭笔在羊皮纸上画起地图来。
老陈在旁边看着高进寥寥几笔,就把附近的地形画得清清楚楚,哪怕已经不是头回见到,仍是啧啧称奇,“二郎,你这本事可了不得,要是以前在军中”
“陈叔说笑了。”听到老陈感叹,高进并没有放在心上,自从戚爷爷去了后,九边一带数十年没有大战,军中哪还有什么规矩,你本事再大,都不如有个好爹。
商队里的叔伯,哪个不是好手,比起那些将主家中的精锐家丁何曾差了,可没有门路关系,留在军中只能当一辈子的小卒,还要受上官欺辱,日子过得穷困不堪。
“上面没人,有本事又能如何,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二郎你倒是看得通透。”老陈笑起来,他们这些人当年在军中的时候,哪个不是奋勇厮杀,可到最后能有几分功劳到手还不是叫上官们贪了夺了,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先做狗,还得摇尾乞怜,感恩戴德。
很快高进就收好了画架和羊皮纸,受到工具限制,他绘制的地图说不上多精细,可比起这个时代的地图,就堪称极为准确了。
重新上马,高进看向那变得清澈不少的河流道,“陈叔,过了窟野河,这里应该就是乌兰木伦河了吧”
“不错,再往前走两三天,就是蟒金部。”
老陈点了点头,河套蒙古有名有姓的部落有四十二个,都归属右翼三万户统治,如今这右翼三万户里势力最强大的当属土默特部,他们接下来要去的蟒金部便是土默特部治下的一个大部,约有四五千之众。
高进知道,蟒金部已经算是大部落,部众四五千,意味着能出兵两千左右,他听父亲说过,河套蒙古诸部,越是势弱的部落越靠近关墙,神木堡东路边墙外的部落大都是阿计部那种部众两三千的规模。
蟒金部这种规模的部落才是河套蒙古的中坚力量,土默特部是蒙古右翼三万户之首,但实际上所统辖的部众又岂止万户,只不过蒙古人自从北元王庭汗权衰弱以来,便是土默特部这样的万户对治下各部的统治也极为松散。
“陈叔,这蟒金部热闹不”
“热闹啥,也就营盘比阿计部更大一些,真要说热闹,归化城才是真的热闹。”
见高进收拾完东西,老陈翻身上马道,“二郎,走,射兔子去。”
高进上马后,看着一溜烟朝前窜出去的老陈,亦是策马跟上,出了关墙后,窟野河两岸依旧荒凉,不过越往北去,便渐渐有了绿色,如今到了乌兰木伦河,这里是窟野河的上流,河水已然清澈许多。
河水两岸也多了不少湿地和草原,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过了茂水掌以后,高进已经时常能在路上看到附近草甸子里有黄羊出没。
高进的射术是和老陈学的,在商队赶路,自然没工夫停下来练习,想练习骑射,也得有活靶子才行,前面一路上都荒凉,入目的都是黄沙旷野,半天都见不到活物。哪像现在,旱獭野兔不时从草丛里窜过,天上有飞鹰俯冲捕猎。
回到商队,将携带的画架和羊皮纸交给木兰,高冲带着随从一起跟上老陈出去打猎,商队里虽带了牲口随行,但都是要带回关墙里换钱的,不能随意宰杀,所以商队上下要吃肉,还是得看高进他们能不能抓到猎物。
三个随从里,兀颜只带弓箭,麻猴子和李三则带了刀,他们两个好歹也是正经的守墩军卒出身,虽然武艺一般,但总归练过,这段日子跟着高进,干活努力,能吃上饱饭,空下来跟着高进一起练刀法,精气神比起原来足多了。
兀颜握着弓,默默地跟在高进身后,他原先在部中也以善射闻名,可是见识了高进和老陈的射术后,他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神射手。
前方的草甸子里,几头看上去呆呆的旱獭正蹲在地上啃着草,不时竖起脑袋张望着,老陈瞅着这些旱獭,脸上笑了起来,这些旱獭看着肥硕,但很机警,一旦受惊便会钻回洞穴里去,正好给高进拿来练手。
“兀颜,待会你先射,二郎你要等兀完以后才能开弓。”
看了眼老陈,高进没搭话,只是一手握弓,一手搭着箭筒里的箭矢,在马背上调整着呼吸,他在内蒙支教时在草原上待过,自然知道那些旱獭受惊以后,窜起来有多快,不过好在旱獭体型要比野兔大不少,还不至于让他没了信心。
兀颜拉开手中角弓,对准大约五十步开外的一头旱獭,满弦后停了停,才松开了箭羽。几乎是在紧绷的弓弦被松开后炸响的瞬间,高进右手闪电般拈起一枚箭矢上弦,左手推弓,只拉满七分便放箭射出。
从兀颜开弓再到高进射箭,也就是眨了几眼的功夫,麻猴子和李三只听到耳边嗡嗡作响,前方那草甸子里,便有两头旱獭翻滚起来,显然都中了箭。
都不需要高进吩咐,麻猴子和李三就骑马往前跑了出去,他们的骑术蹩脚,但还凑合,不多时两人便各自拎着一头旱獭乐孜孜地跑回来了。
兀颜先看了眼自己射杀的旱獭,脖子处被穿了个透,再看高进那头,箭矢贯穿了腿部,还没有死透,被麻猴子拎在手里,还不时蹦跶着。
“还不错。”
老陈瞥了眼之后,朝高进道,他刚刚看得分明,那头被高进盯上的旱獭只掉头跑了没半丈就被高进开弓钉在了地上。
“还是陈叔厉害”
高进放下弓箭,反倒是策马朝前面的草甸子去了。
“少爷,这”
麻猴子看着手里还活蹦乱跳的旱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兀颜和李三也是一脸的疑惑,倒是老陈笑了起来,口中笑道,“眼力还不赖。”
没多久,高进掉马而回,等到了近时,兀颜他们才看清楚高进手里居然拎着一只红毛狐狸,三人这时候才明白高进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叔,您的狐狸。”
高进把被一箭射穿脑袋的红毛狐狸给了老陈,这头刚才躲在草丛里准备捕猎的狐狸,他也看到了,只是狐狸更加狡诈敏捷,他才没有选择下手,没想到被老陈一箭射杀,自己比起这位老师来,果然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