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萧爻终于明白了吴佩薇在长寿楼中责怪自己的缘由。而郑月娥对自己前后的变化,也已想通了。萧爻站在舱边,怔怔地想着,犹如一根僵立的石柱。
月娥自幼被爹娘丢弃,成了孤儿,她孤苦无依,幸得她师傅收养了。跟着她的师傅去了仙霞山,投在仙霞派的门下。不可避免地习炼了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也就一生不能有爱情。
那天在长寿楼中,听说屠大郎要联合他的师叔们来对付我。她见我势单力薄,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的凄苦,对我起了同情之念。但碍于师傅的叮嘱,生怕跟我交情深了后,会情不自禁发生爱情。
她作手势来提示我,只是几个手势,普普通通,谁人都能做到。倘若我熟视无睹,或者我理解不到她手势上的意思,那么不过是萍水相逢,大家也就这么擦肩而过,更无发生爱情的可能。她想提醒我,又不想跟我扯上情爱,那么做做手势,是最简单、最能保护她的法子。
我没听她话,她就不来理睬。我心中大是焦急,她顾念到了我的感受。留下来吃饭,也是不愿意就此离去。后来她的师姐们来了,她生气,她发怒,甚至将我也撵开。就是因为她自知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一生不能有爱情,这事她自己也无可奈何,她必定也是为这件事而苦恼。
她与我告别,那天晚上,她一定很伤心。在她来找我之前,定然是经过很多的考虑,才来找我。
萧爻仔细回想着与郑月娥经历的每一个细节。一时之间,郑月娥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只觉得若与她相处得越久,对她的爱慕就会越深。可是只要一想到那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就成了与她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能跨过的天桥。
眼望着渐渐远逝的江水,但见烟波浩渺,江雾笼罩水面上。一时雾气散开,视野十分开阔,滔滔江水尽在自己脚下,群山叠翠,紧密相连,可看到万里之外。一时雾气弥漫,收缩聚拢,视野十分狭小,甚而连最靠近的东西也发觉不到。
每个人身上最靠近自己的是什么,岂非是心?心也有情,所以叫做心情。当无数的事情涌来心头时,心上就有了负担,心情自是沉重的,再带着沉重前行,心就会累。心累的时候,她就要休息,任谁也不得强求。
当把心头的一切负担卸下去时候,心情也就轻松起来。心情轻松了,愉快才会慢慢的靠近。
萧爻显然是一个能挑重担,也懂得卸下负担的人。他望着船舱之外,看了许久,这时才回过神来。竟连邵桓山等人是何时离去的,也没发觉到。既然已经离去,又何必再来发觉。
妙空忽然拍手说道:“精彩,精彩。”
萧爻问道:“妙兄,什么精彩?”
妙空说道:“想不到三位姑娘如此聪明。竟能想出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退敌之策。”
那三人惊问道:“退敌之策?你是不相信吗?”
妙空被三人同时诘问,讪讪地笑了笑。说道:“难道这不是你们编出来的吗?”
秦慧中问道:“你是何人?”
妙空说道:“在下妙空,外号千手千脚。”吴佩薇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今天迫不得已,吐露了师门中的重大秘密。这件事,还请两位少侠看在大家同属武林一脉的份上,代为保密。”
萧爻说道:“自当保密。”妙空笑嘻嘻地问道:“萧兄,你也相信这世上真有这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吗?”
萧爻说道:“妙兄,我看吴女侠的话并非虚言。”忽然惊问道:“三位女侠,月娥、、、、、、令师妹怎地没跟你一块呢?”
三人听了这话,才恍然惊觉,脸色愁苦不已。
吴佩薇是三人的大师姐,三人以她为首。只听吴佩薇说道:“我们也正是为找她而来。少侠,你也没见到她吗?”
萧爻说道:“我没见过她。正为、、、、、、正为此事着急。”又问道:“三位女侠,她昨天明明跟你们一道走了的,怎么你们反而要找她呢?”
吴佩薇、秦慧中、邓佩茹对看了一眼,脸色颇为宽慰。似乎郑月娥不是跟萧爻在一块,她们反倒宽心。
吴佩薇说道:“我们昨天自离了长寿楼,一路行进。到了一码头,就乘船沿江北行。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月娥就不见了。我们为此着急得不得了,商议了一番,都觉得月娥该是回来找你了。这就坐船返回来寻找。刚上岸,就唐文豹前来啰嗦。他嘴里尽说些不干净的胡话,二师妹性子急躁,就与他动上了手。还没斗出个所以然来,邵桓山便领着镇江五怪赶来。邵桓山提出要我们去南海,我们当然没有答应,双方言语冲突,斗了起来。七个人围着我们,将我们撵到这条船上。那镇江五怪的武艺非同一般,我们又寡不敌众,正危急之时,两位少侠正好赶来搭救。”
萧爻喃喃说道:“月娥她去了哪里呢?”
邓佩茹忽然问道:“刚才听了少侠所言,才知师妹并没有跟少侠在一块。”
萧爻说道:“她没跟我在一块。她到底会去哪里呢?”
邓佩茹说道:“我们初时发觉她不见了时。以为是她与少侠有什么约定,放不下,又折回来寻找少侠。”
秦慧中忽然叹道:“这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她呢?可真是急死人了。”
萧爻喃喃说道:“约定,什么约定呢?”猛然心头一紧。大声说道:“今天是慕容扫北的六十大寿寿辰。花添骄邀我去秋暝居赴宴。我怎地差点把这事忘了。”
那三人脸上都是一惊。吴佩薇说道:“师妹她会不会是去秋暝居呢?”
萧爻说道:“那天晚上,她跟我说过。叫我吃了寿酒,就赶去找你们。她会返回来找我吗?”
秦慧中说道:“多半是了。”
吴佩薇说道:“师妹的脾气最倔强。她说过她要与你一同去秋暝居吃寿酒。你在她心中是那么的珍重,她一定不会失信于你。定是背着我们,独自去了秋暝居。”
萧爻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愁。所喜的是:月娥当天答应我,同仇敌忾,要与我去秋暝居赴宴。她虽然和她的师姐们先走了,可始终、、、、、、始终记得和我的约定,还是折回来找我了。足见她对自己始终有情有义。
所愁的是:自己与她分散了,倘若她先到了秋暝居,花添骄对她又不怀好意。要是遇到危险,自己没在她身边,可保护不了她。
只听吴佩薇说道:“要找月娥,只有去秋暝居碰碰运气了。说不定在那里可以见到她。”
秦慧中说道:“那咱们一同去瞧瞧,也正好看看名动江湖的慕容大侠生得何等样貌。”
邓佩茹却说道:“既是做六十大寿,多半是糟老头子了。我看也没什么好瞧的。咱们最主要的是找小师妹,什么大侠做大寿,那可与我们没什么关系。要是再遇到邵桓山这样的人,又不知要添出多少麻烦来。”
吴佩薇说道:“可人家并没有请我们,就这样去的话,等同于是问着去的。这个、、、、、、不是让我们很没有面子?”
三人想到此处,又都踌躇起来,似乎很拿不定主意。
妙空虽是初次见到三人,但觉得这仙霞三女中。大师姐吴佩薇沉稳,二师姐秦慧中急躁,三师姐邓佩茹心细。
见三人踌躇不决。萧爻不禁心道:“月娥此刻倘若在秋暝居,处境艰危。这三人当真婆婆妈妈,在这当口,还顾什么面子不面子。”当即说道:“三位女侠,咱们是去找令师妹的。找到令师妹,自当离开。什么瘦酒肥酒,谁又稀罕吃他的。”
那三人这才恍悟过来。秦慧中说道:“咱们不是去吃寿酒的,找到月娥,就速速撤退,其他的一概不管。也就丝毫损不到我们的面子。”
吴佩薇却又说道:“可就这么贸然闯进去,师出无名。再说又不敢确定月娥是否真的在秋暝居。就算她是在秋暝居,那又不是秋暝居的人把她抓去了的,咱们去秋暝居找人,终归不能理直气壮。”
吴佩薇的考虑,确实不无道理。萧爻初时也只觉得,自己去秋暝居,花添骄安排下陷阱来对付自己。自己无门无派,自己去那没什么,虎穴龙潭也闯他一闯。但仙霞派的三女是有门派的,她们要做什么事,就不得不把师门利害放在首位来考虑。一时倒也没了主意。
妙空忽然说道:“在下倒有一个计较在此。”
那四人都想知道他有什么好主意,问道:“什么计较?”
只听妙空说道:“你们不必一同去,萧兄是有人邀请他去的,他自然大大方方的去。三位姑娘是仙霞派的,就以仙霞派的名义给那慕容扫北拜一次寿。以仙霞派数百年来的美名,给他拜寿,那是他脸上贴金了。”
妙空这话,确也是一条计策。萧爻忽然问道:“妙兄,那你呢?”
妙空怔了怔,他确实没把自己算进去。说道:“这场热闹,我就不瞧了。”
萧爻说道:“你也要去。我答应过你,要张霸给你赔罪。张霸也要去秋暝居,你跟我去秋暝居,我把张霸找来,就让他给你赔罪。”
妙空犹豫不决。萧爻说道:“妙兄,难道你是不敢去吗?”
妙空听了这话,脸上大是不平。说道:“不敢去?嘿嘿,你别激我,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萧爻笑道:“那好极了。咱们这就走。”
妙空忽然说道:“萧兄,咱们昨天离开南京城的时候,是你追我来的。嘿嘿,这次倒回去,咱们反过来玩玩。”
萧爻问道:“反过来玩?”
妙空说道:“不错。来的时候,是你追我。现在回去,我来追你。”
萧爻笑道:“我可不习惯做贼啊。不过妙兄有此兴致,小弟自当奉陪。”
妙空说道:“萧兄,你先请了。”
萧爻转身向仙霞三女说道:“三位女侠姑娘。咱们秋暝居见!”
那三人怔了怔:“女侠姑娘?这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了?”随即一想:“能称女侠的不一定就是姑娘,也可以是婆娘。但女侠后面加了姑娘后,虽然不伦不类,也是把三人的身份挑得明明白白。”三人再看时,萧爻、妙空已去得老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