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围绕在玛利亚堡周围的迷雾也渐渐的散去。趁着还未完全进入黄昏之时,阿莱多与布莱顿两人站在刚刚修筑完成的炮台一角上观察着前方的玛利亚要塞。这是阿莱多第一次亲眼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建筑,虽然还有些薄薄的薄雾影响着视线,但他还是不由得在激动之余感叹了一下玛利亚要塞的宏伟与壮观。
“玛利亚堡……玛利亚要塞……在历史上又称‘东方庇护所’、‘希望的壁垒’、‘巨兽的终点’等等诸多美誉的传奇建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阿莱多语气复杂的放下了望远镜,然后盯着要塞前方的巨大城墙问道:“光是面城墙就将近百米高了吧?”
“那是‘伟大城墙’……或者说曾经是被成为‘伟大城墙’的东西。”布莱顿倒是有些不耐烦的摸了摸空掉的酒袋然后说道:“高度是100亚尔,换成如今的单位就是77米左右。而且现在的那座城墙只不过是一堆寻常的砖石城墙罢了,现如今还健在的原始城墙恐怕就是西南面的那一段了。”
“77米……厚度也有十几米左右,这在当今各国之中也算是个坚不可摧的城墙了。”阿莱多忽然玩味的笑了笑,然后对着布莱顿问道:“传说中曾有憾地巨兽来袭击这里,因为无法损伤城墙而退走。这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那毕竟也是500多年前的事情了。据说那个跟城墙一样高的憾地巨兽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都没有损坏伟大城墙丝毫,最后无奈之下就去了西边继续觅食。但身受重伤的巨兽在翻过萨兰卡山脉之后没多久就直接死了,也就是说那个巨兽的尸体至今仍在我们诺斯克的境内。”布莱顿吧嗒吧嗒了几下自己干燥的嘴唇,然后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一个兽齿型的小玩物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诺斯克的传统里面就有给成年男子佩戴‘兽齿护身符’的风俗,据说这个风俗就是起源于古时候当地人给勇士赠送巨兽牙齿雕刻武器的传承。但这终究也只是传说罢了,毕竟我长这么大也不曾听说过境内哪里发现过巨兽的骸骨,那种传说中比人还大的巨兽牙齿估计也只能是某种可信度不高的传闻。”
阿莱多微笑着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了炮台的下方并且还说道:“你还真是没有什么浪漫气息呢,要知道那可是‘巨兽和城堡’,想象一下一个70多米高的巨兽在撞击同级别的城墙,那种震撼人心的场面多么令人血脉喷张?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有啊。”布莱顿跟在阿莱多的身后,他又瞅了一眼玛利亚要塞的方向然后痞气的说道:“但我觉得我现在更需要一杯烈酒来润润喉。毕竟比起在这里口干舌燥的胡思乱想,我更喜欢在有美酒佳肴的时候再去听这种传说故事。”
阿莱多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他还是挺赞同布莱顿所说的话的,因为这个时候从附近营区中飘来的饭香同样也勾起了阿莱多的食欲。他从怀中抬出了怀表看了看,这个时间并不是寻常的诺斯克人晚餐时间,之所以会这样则是在晚饭之后,营区内的工匠与炼金术师们还要加班加点的连夜修建炮台,而全军的战士们也需要高度警戒的防守炮台阵地,所以诺斯克大军的晚餐时间才会比寻常更早一些。毕竟比起入夜之后再进餐,还不如趁着天还没有黑掉的时候提前把肚子填饱。虽说对面的米海尔战团已经撤退,但谁也保不准他们会不会连夜偷袭这边。
白天的战况两边几乎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虽然说阿莱多这边损失了3000多人,并且还有将近万数的士兵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复战斗力,但相对来说米海尔那一边损失也不算小。根据从前先回来的侦察兵以及密谋者探子们的调查来看,白天的战斗中米海尔的熊团也损失了将近50人,负伤者则在差不多是全团剩下的700多人都没有完好无损的,而那个一直在放冷箭杀人的鹰团在后来的炮击中也损失了一两百人不等,甚至密谋者的探子们还从对面的阵地上发现了两个被炮击至扭曲带血的百夫长级别鹰盔。
看样子白天的那个临时架起来的64磅“赫拉克勒斯”重炮命中了对面鹰团的人员密集区域,这一炮不但打死了至少几十人,甚至还顺带打死了两个百夫长。要知道这件事传回来之后差点让阿莱多的部将们乐翻了天,甚至布莱顿这边的贵族统领们直接就打算给部下分发酒水来庆祝了。
阿莱多也因为今天的重炮表现超出预估而感到了愉悦,为此他也悄悄的默许了部将们偷偷饮酒放松的违规行为。虽然说阿莱多一贯要求军纪严明,但毕竟大家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在经历了白天那场突然升级的绞肉战之后,所有人都需要一定程度的放松和麻醉才行,不然的话恐怕在夜幕降临之后,营地内绝对会哀声遍野的乱翻天。
就阿莱多自己来说,他虽然没有登上最前线但也是顶在了前线临阵指挥,所以他现在也因为高度紧张和不断累积的压力而感到了有些疲惫。说起来其实他现在比布莱顿更想饮一杯甜美的蜂蜜酒来舒缓一下自己的精神,当然如果能够再来一份美味的诺斯克烟熏火腿的话那就更加令人愉悦了。
不过阿莱多此刻还不能直接回营帐中享受美味的晚餐,因为他此刻还需要去巡视伤兵的状况,尤其是猛兽连队的托拉上尉。虽然她的性命被挽救了下来,但是由于兽人士兵的战损极高以及她的全身重伤导致了她在几天之内都不能下地行走。在阿莱多眼中,拼尽性命为他而战的托拉已经表现的足够完美了,剩下的让她来慢慢养伤等待回复就好了,因为虽然说损失惨重,但在阿莱多的眼中他们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就已经算是令人欣慰的结果了。
但这件事在托拉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种看法,白天的那一战她充满了耻辱与羞愧。无论是她作为阿莱多的士兵亦或是作为兽人族的一员来说,部下的死上超过了5成,自己还差点败给了一个半兽人,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抬不起头的结果。再加上那个半兽人勇士在临死前的那种充满了讽刺意味表情,似乎在他的眼中,自己这个纯血的兽人就好像应该是个弱不禁风的幼崽一样,而随后他在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惊讶与意外简直充满了藐视的味道。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战胜他,,甚至他都不觉得自己应该站在他的面前与之战斗,而这种不屑一顾的意外对于托拉来说那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耻辱感。
兽人与半兽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怨恨,只是双方之间在血统的关系上有着相当眼中的分歧而已。只不过这种认知只在纯血的兽人族群中这么认为,而对于保守“同族”歧视和区别对待的半兽人们来说,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早已然他们将仇恨埋进了血脉之中。
毕竟半兽人中最多的混杂血脉便是来自人类,而兽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冷到了冰点。过去兽人部落中的那些半兽人们多数都是受到了人类迫害的女性兽人,所以他们的孩子也会因为种种的缘故受到兽人们的区别对待。
没有人会喜欢带有敌人血脉的同伴,而这一点对于绝大部分的智慧种族来说都差不多。
半兽人部落也只是最近几十年才开始兴起的某种传闻,托拉只是只是他们的存在但却并不知晓他们因何而存在。毕竟托拉还没有在部落中成长到那种可以理解的年纪就被奴隶贩子们抓去成了人类们的奴隶玩物,长期压制野性与尊严的她也不太可能理解半兽人们对纯血兽人们的愤怒与不满,更别说双方还突然间分别站到了一场战争的对立阵营上。面对这群熟练掌握“兽化”能力并且长期保持着最严酷的体能强度的半兽人兵团来说,托拉和她的兽人连队在熊团的勇士们眼中的确就跟一群刚会走路的幼崽没什么区别。
托拉躺在简易的支架病床上,浑身缠着绷带与石膏的她就像是个雕塑一样不能晃动分毫,除了漏出来了鼻孔与低沉的呼吸声之外,托拉甚至连自己的眼睛都无法睁开。好在托拉所在的营帐是一个单独的小型帐篷,这里只有一个负责专门照顾她的医生以及一个伤势还算轻的兽人看护士兵。
阿莱多到达帐篷门口的时候,托拉正烦躁的发出着低沉的呼吸声。这是一种类似野兽低吼的行为,对于兽人稍有了解的阿莱多无奈的笑了笑,因为他直到托拉此刻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所以只能跟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躺在床上恐吓着这个帮忙看护她的兽人士兵。
虽说两人曾经都是兽人奴隶,但兽人之中也有着因为血脉和出身而划分出来的阶级地位,很显然托拉出身并不低,所以她才会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兽人士兵们的头领,而这位看起来似乎跟托拉是同族的兽人战士似乎出身有些卑微,所以在托拉有意无意的恐吓之下不停地瑟瑟发抖中,直到阿莱多悄悄示意让他先行离去的时候都有些犹豫不决。
这点倒是让阿莱多有些不悦了起来,因为他并不喜欢这些兽人们顽固守旧的思想作祟的行为,似乎自己这个最高指挥官的命令还不足以让兽人们完全服从的样子。但随后阿莱多还是下意识的放松了精神,因为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间有益的事情,因为非常忠于自己的托拉也很适合成为自己在兽人一方的代言者,将来自己到了有必要和兽人们打交道的时候,有托拉在的话绝对会事半功倍。毕竟比起人类来说,兽人们因为体能的缘故则非常适合作为冲锋陷阵的先锋士兵,这种勇猛无畏的优质兵源阿莱多是绝对不会随意放弃的。
当然托拉对已阿莱多来说也并非是什么作用于谋略的棋子,虽然阿莱多野心不小并且也自认自己是个卑鄙之人,但实际上他在对待身边之人的时候却总会做出有些不经意的关怀,因为阿莱对虽然生长于此,但他原本却是一个来一个标榜着“自由与民主”的近代社会国家,由于前世从小耳濡目染的一些见闻与知识也是导致了阿莱多有些注重民主思想,在眼中不单单知识王公贵族显得有些碍眼多余,就连平民圈子中的自由民与附属民之间的区别都显得十分多余。
阿莱多不喜欢不喜欢这种落后的封建制度社会,他的本意便是创建一个形似某国的立宪帝国,均衡民众之间的地位,罢黜过多的贵族权利,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还打算容纳其他异种族们的存在,创造一个强大富饶且没有过分隔阂的多元种族国度。
这些理想他的绝大部分部下都知道一二,但相对来说他的最亲密盟友,诺斯克公爵一家却对此并不知情。毕竟阿莱多知晓今后双方肯定会涉及到各自利益的问题从而解散同盟关系,但还不是现在,所以现在的阿莱多依然需要诺斯克公爵的全方位支持。但除此之外,阿莱多也渐渐的开始梳理自己平等对待异种族们的“光辉形象”了,而托拉就正是阿莱多处理兽人问题上迈出的第一步。只不过别人其实并不知道,阿莱多和托拉之间的关系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亲密的多。
最开始的时候,阿莱多也和王宫中的其他人一样并不喜欢这些全身毛茸茸的野兽种族,毕竟前世没有接触过今世从一出生就处在那种特殊的环境当中,周围的人一提到兽人这个种族的时候都会表达出许多毫无根据或者夸大其词的污蔑之语,很显然这就是现世人类当中最普遍的种族歧视行为。但阿莱多却并没有顺从这种充满着傲慢的思想,反而在一直的悄悄潜心研究,并且再幼时也经常偷偷的让母亲的侍女们带着自己去偷看王宫里的兽人奴隶们的情景。或许也正是命运的巧合导致的结果吧,阿莱多唯一一次成功的见到了王宫中的奴隶时,他看到的第一个奴隶却正是刚刚被王宫管家从外面买回来的小兽人托拉,那一年她们两人都还不到10岁。
阿莱多看到的是一个全身是伤却长满了金灿灿体毛的小家伙,她就像个小狮子一样被拴在了花园之中。据说这是“驯兽师”们处理兽人奴隶的手段,尤其是像这种年幼的兽人小孩,只要在年幼时期处理得当那么在其成年之前就可以得到一个完全奴化的忠实奴隶。阿莱多还记得自己不顾侍女们的阻拦,悄悄的钻过栅栏来到托拉面前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托拉还抱有着一定程度的猛兽野性,所以她在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立刻俯身呲牙咧嘴的发出了警告低吼。
就像现在这样,阿莱多悄悄的端着一份特气腾腾的食物来到了托拉的病床边上,然后听着托拉喉咙中发出的“咕咕”声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谁?!”托拉明显察觉到了这声笑音并不是那个兽人战士的声调,但既然对方能够不受阻碍的出现在自己身边所以要么就是对方身份很高要么就是这个人很危险,因为对方可以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里,这就等同于自己的小命被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
托拉之所以会想的这么极端也不是无端的猜测,因为虽然阿莱多的麾下有不少异族士兵,但更多的时候人们对待兽人族却总显得有些激烈的排斥。因为在上代诺斯克公爵时代的时候,当地曾出现过兽人奴隶起义的暴动,据说当时许多的诺斯克民众受到了兽人奴隶们的杀戮,所以在索利斯全国境内来说,最排斥兽人的地方诺斯克绝对能够名列前茅,哪怕是接受了新式的军事教育与开放思想之后,军中仍有一些士兵们继续保持者对于兽人族的敌视心态。
这种几乎在短时间内无法化解的仇恨阿莱多也是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最后唯有尝试让兽人部队单独立营并接受阿莱多的直接管制这种临时方案来折中处理。所以当托拉听到营帐中突然冒出来其他人的声音时她才会如此的紧张不安,再加上因受头部受伤的缘故,自己的听力与嗅觉也大不如前,她甚至都听不出来对方的声调是男是女。
阿莱多也很快理解了托拉的不安与紧张,所以他赶紧放下了餐盘并坐到了托拉的床头,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托拉的额头并路靠近她那个被绷带遮住的耳朵位置轻声的说道:“是我。”
托拉当即便停止了企图翻身压制对方的动作,实际上虽然她被绷带与石膏固定的很紧,但这种程度的阻碍在兽人的超常体能面前还是不至于完全动不了的。但此刻托拉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在强行运动了,索性直接放松了全身并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床上乖巧的说道:“很抱歉,将军阁下,请原谅我……”
面对托拉的客套回应,阿莱多则摸了摸她的脖颈位置从绷带中漏出来的软毛说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不用这么正式。”
托拉稍微沉默了一下,随后阿莱多便看到了她的鼻子动了动,似乎是在尝试嗅一下周围还有没有别人。阿莱多也没有管她,只是转身拿来了一个盛放物资的小木箱充当桌子,然后将盛着食物的餐盘放了上去。
托拉似乎确认了这里的确只有她们两人,随后便直接换了一副十分柔和的嗓音嘀咕道:“阿莱多……”
“嗯……”阿莱多随口应答了一声,但随后他想了想又说道:“换个称呼吧,你知道应该称呼我什么。”
托拉吧嗒了一下漆黑的嘴唇,然后露出了嘴中的即可尖牙。这看似有些可怕的动作其实却是托拉独有的一种不满表现,只不过这种不满并非是什么要命的事情,相反却是一种更加亲昵的反应。
“约翰……”托拉动了动脑袋,然后尝试在阿莱多的身上蹭掉了遮挡在眼前的松散绷带,随后她用自己那犹如琥珀一般的金色兽瞳看着端着一碗粥的阿莱多温柔的喊道:“约翰·克伦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