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他们要去看的田地, 是一个叫草头庄的地方。中人将宗泽父子俩带到时。宗泽一见, 当即就很满意,有山有水的。
见宗泽二人心动的样子, 中人又拼命的游说了一通。陈忠运还是嫌贵, 但宗泽倒是觉得使得。这么大片地儿很是难得的。其实算下来也不贵的, 京城这地界儿,地与别处那是翻了个个儿的价儿的。
就算他们讲了价儿, 估计也是少不了多少。能置办起这大片田地的人家先前肯定不一般。现在要卖,估计也是急着用钱, 既然这样, 还不如自家大方点,结个善缘好了。
陈忠运被儿子说服,也是, 先下京城的地确实不大好买的。能有这么多的地一起卖的更是少见, 既然如此,就定下来吧。
见宗泽父子同意了,中人喜不自胜的当即要去跟卖家回话儿, 并说到时上门约日子立契书。这下好了, 可是能赚一大笔谢银了, 中人喜滋滋的去了。
宗泽难得出来,今日天气甚好。想着已经出来了, 那就到处走走看看。
这里在西山边儿上,宗泽今天都看到了好几拨人牵着猎狗,骑马背弓的, 一看就是去打猎的。
宗泽也信步往前走去,左右看看。正走着呢,这时又一队快马过来。宗泽循声望去,这队人马可是醒目的紧,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打扮。这打扮宗泽之前在西京时见过,这不是瓦剌人么。联想到现在京城中人瓦剌人,一看就猜到是瓦剌王子哥赤来了。
陈忠运看到这队呼啸而过的马队,叹道:“今天可真热闹,都看到了好几拨的人了。”
今天来西山打猎的人确实不少,衡王他们也早到了。衡王打猎,按例是能用黄娟将山围了的。但幕僚劝说,怕扰民太过。所以,没有围山,但是还是圈好大一片地儿不准闲杂人等过来。
衡王带着般若射兔子、射小鹿玩的正高兴呢。忽听前面围栏处有噪杂声,这时有侍卫过来报给王爷知道,说是瓦剌王子也这儿打猎来了。门口侍卫拦住不让进,瓦剌王子非要进来。
衡王想了想,对侍卫吩咐道:“让他进来吧。”又让人将般若带到一边去。
当日欢迎宴上,哥赤是见过衡王的。看到衡王在此,哥赤弯身行了一礼,衡王也抱拳还了一礼。
见过礼,哥赤也不废话,直接道:“今日哥赤要借衡王猎场用用,还请衡王行个方便。”
衡王道:“哥赤王子就自便。”闻言哥赤也不客气,带着人往猎场里面而去。
跑了一阵没看到什么猎物,就更往里而走。正在这时,只见迎面来了一队人马。当先一骑是个骑装女子。哥赤一见,当即呆住了。只见前面来个白马红衣,神采飞扬的美丽女子,感觉肌肤都在发光一样,一笑真是灿若星辰。
跟哥赤之前在草原上见到的肌肤黑红彪悍的女子一比,这简直美的如同天仙一般。他之前也来过中原,见到一些中原女子美则美矣,但又太过柔弱。可眼前这仙女一样的女子,真是灿烂英气的让人挪不开眼。
般若驰到近前,见到这异族男子傻呆呆的看着自己,一扬鞭子:“看什么看!”边说边将鞭子抽了过来。哥赤伸手接住了。般若大怒:“还不快放手。”
见美人发怒,哥赤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鞭子放了。般若气的还想再抽,旁边的侍剑却是猜到来人是谁了,赶紧拦住郡主,正在想办法要将郡主引走的。这时从林子跑来了一头梅花鹿。侍剑赶紧指着梅花鹿对般若道:“郡主,我们去射鹿吧。”
般若一见,也顾不得跟哥赤生气了。调转马头去追梅花鹿了。哥赤也策马跟上。般若追着梅花鹿射了好几箭也没射中。哥赤也一直紧随其后,其实要哥赤来的话,估计也就一箭就能放倒梅花鹿的。可是他想看看般若,就一直没有出手。
眼看梅花鹿都已经跑出林子了,哥赤赶紧一箭射了过去,梅花鹿应声倒地。般若大怒,怒斥道:“谁,是谁射的?”哥赤赶紧邀功般的说道:“是我,我帮你射倒的。”
般若气道:“谁让你多事的。真真气死人了。”侍卫头领见郡主发怒,而且他们这一群人好像跑到了人庄稼地里了,赶紧劝着郡主调转马头。
般若虽是任性,但因着他家是农民出身,从小也是被教导了很多稼穑艰难之事。对此,般若还是有分寸的,见他们已经践踏了好些庄稼,赶紧带着人准备回到林子里去的。
这时,在庄稼陇上,有人大喝道:“真正是权贵不知稼穑之艰难。你们这些膏粱子弟真是可恶……”般若一见,气道:“你是何人,竟敢来教训我?”
那怒斥之人做是个中年做文士打扮的人,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听得般若这话,更是来劲儿,昂然答道:“在下俞云”。又是一通不畏权贵的慷慨之辞。
真如还待呵斥之时,这时陇上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侍剑见状,今日他们是理亏,赶紧劝着郡主回去。
读书人里最是有那沽名钓誉之人,以不畏权贵获取名声的。可不能让郡主给他们阶梯上的。这些道理般若当然是懂,又想着父王也在此,可不能给父王惹麻烦的,于是忍住气准备转身走了。
般若是准备走的。可这文人说的没完没了,又说什么教子无方之类的,这下般若真是怒了,返身冲到陇前对着那人就是一鞭子。虽没打着,可这一下也还惹了马蜂窝了。那陇上的围观众人纷纷指责起了般若他们。
般若这爆脾气,哪肯被人这样对待。说不赢,就想动鞭子抽的。侍剑拼死拦住了,这可不能乱抽的,看今天陇上的人可不光是农人,多是些衣着光鲜的游人。谁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人呢。
见人越来越多,那文人说的更起劲了。真恨不能表现的他是天地之间最不为权贵,为民请命之人。正闹着,这时有一清朗的声音高声问道:“这位兄台,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见有第三方出现了,大家俱是静了一静。般若见到来人也是心头一喜,原来是陈宗泽来了。
那文人见有人来问,瞬间来了精神:“在下俞云。敢问兄台何人?”宗泽拱手答道:“在下陈宗泽。”
听得陈宗泽之名,围观众人当即惊叹连连,指点不已。陈宗泽啊,当然知道了。这不就是今年的顺天府解元么,以外省之籍一举夺得顺天府乡试头名,这京城可是少有人不知的。
听得陈宗泽大名,俞云也是心头一惊,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是陈宗泽。俞云一向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的,今日遇到个解元,当即起了比较之心。以自己之才,当不会比眼前这个人差的,只是时运不济而已。
今日既见,那就好好跟他辩驳一二,也让人好好儿的看看自己的才学。想及此,俞云傲然道:“陈解元要问什么,但问无妨。”
宗泽道:“这群贵人践踏庄稼确实是错事一桩。不过我观方才这群打猎的贵人确实是不小心误入庄稼地的。且我观他们几次想要撤离庄稼地的,可都被兄台的话给激了回来。因此反而践踏了更多的庄稼。”
“宗泽在这里不明的是,兄台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想提醒他们践踏庄稼不应该,还是只是想指责他们过过嘴瘾呢。兄台方才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圣人云。在下也记得圣人曾经说过‘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方才兄台说第一次时,人都已经调转马头了。圣人都说忠告别人一次足矣,可兄台却是说个没完,这会否是有违圣人之道呢。”宗泽侃侃问道。
想不到这陈宗泽竟然用圣人语堵自己,俞云大恨,自己为何会说个不停?今日一看那群人都是一群权贵哪,登龙术里不就有提到“不畏权贵”而登龙么。今日刚好看到了,借此扬名有何不可?
俞云道:“我方才忠告虽是多了点。但这权贵态度确实可恼,毫不知错,可不得再多说几句吗?”
宗泽笑道:“可在下方才观兄台可是不止多说了两句。你要指责别人错了,那也要先告诉别人错在哪里。指责也就罢了,兄台今日既然是为这庄稼地的主人出头,那兄台就更应该拿出方案,替这庄稼主人讨回损失才好。可在下观兄台方才对此可是一语未提,而只是一味的指责。所以,在下很是疑惑,兄台今日这一出究竟是目的何在?”
听得宗泽这样讲,围观之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是啊,方才听起这人训人时是很带劲儿。可是,现在一细想,不都是空谈么,都没什么实际作用了。
俞云当然不是想为民出头的,他只不过是想出名,哪想到那么多。听得宗泽揭穿自己,当即喝道:“岂有此理,你这书生好生无礼。你是想说我沽名钓誉么?”
宗泽笑道:“在下没这个意思。只是对兄台之举有所疑惑罢了。不过,兄台说到了沽名钓誉,那在下就借圣人言说上一说了:‘不受功利所左右,才能胸怀宽广;保持本性而不动摇,才能保持住纯洁的品行。内心不正直,做事也就不能正直;内心正直,做事才能正直。’请这位兄台思量一下吧。”
听得宗泽直接戳破,知道讨不了好,今日得名是得不了了,再加上对上的又是权贵,还是赶紧走吧。这俞云当即紫涨了脸愤愤快步离去了。
般若向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嘴的,想不到陈宗泽今日用三寸不烂之舌很快的解了自己的危机。看着宗泽侃侃而谈,般若只感觉宗泽如天边的云彩一样那样耀眼惊人。一种从来没有个感觉从心中热热的升起了。
般若难得的对着宗泽温柔道谢,宗泽看想她道:“郡主也不用跟我道谢。那人确实狂妄太过,我是有点看不过眼才出来的。不过,郡主今日确实也有错,你看这一大片庄稼都被你们践踏的不成样子了。郡主还是想想怎样补偿才好吧。”
般若点头道:“嗯,你放心,过后,我让侍卫将银两送到农人家里赔罪的。”见般若今天这般好说话,宗泽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
不过,事情已经解决,宗泽也就告辞而去了。这一通耽搁,回到城里,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回到家,家里正热闹着呢。看着家里多出的几个人,宗泽问母亲道:“这是母亲今天添置的人口?”
林淑芳答道:“可不是。这个可是我相端了好久,来历身契都是齐全的。双桂街那边的宅子已经买了,再不添几个人口,也太空旷了些。”
宗泽点头同意,也更觉再加紧赚钱的重要性了。不过,时下几头送过来的银钱也尽够这些花销了。宗泽倒是不用担心的。
因着宗泽明年的春闱,陈家这个年过的也很是清静。宗泽除了王进士家也哪里都没去的。陈忠运也只跟邻居吃了两场酒也没多出去奉承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二月,二月初九日是礼部定的举人复试的日子。中了举人后虽然是终生制的,但是,还要经由礼部的磨勘才能最终通过。
如果要考会试,还得通过了礼部的复试才能取得会试资格。不过,这个复试基本上是查录一遍而已,少有人不过的。不过,虽是如此,也得小心应对才是,总不能阴沟里翻船.
二月初九日,宗泽半夜都动身了,前往贡院考试,这次,是参加本次会试的天下新科举子齐聚一堂的考试。
卯时一刻开考,因此半夜就开始进场了。因着第二次来顺天府贡院,宗泽较之前可淡定了很多。这次考试只需要考一天,考《四书五经》、诏、诰、表、判各一。一天考这些题,题量也不算小,还是要紧紧张张的做了。
进门搜检一如从前,因着这时节,卯时一刻还没天亮呢,于是每个考生发了两只蜡烛。进得号棚,还有一个炭盆。这个宗泽是早知道的。现在还算是残冬,要是没火,真是会冻死人的。
宗泽一向是在这上面不委屈自己的,虽只一天考试,还是花大价钱要了多多的木炭。将号棚里的火烧的旺旺的。
考题下来了,打头是雷打不动的四书文,宗泽快速的审好题做了起来。时进正午吃饭时间,宗泽已经做好了制艺,经论也是做的差不多了,再稍稍审对一番,也能往卷子上誊抄了。
这两道大题一做,宗泽就自如了好多。余下的这几道表判什么的,半天做完完全没问题的。不过,还是要抓紧。现在天气短,天黑就交卷的。可不能误了。
贡院的饭食还是不过是些馒头冷水之类的。为身体计,宗泽是将馒头烤热了才吃的;就是水,也是先将水碗放在炭盆边烤烫了再喝的。
一天考试顺利完成。对这个考试,宗泽是觉得没有问题的,必是能过的。这个考试不说谦不谦虚的问题,这对宗泽来说,是必须要过的,不然,是参加不了会试的。
结果也不出人意料。两天后的复试放榜,基本上所有这次参加复试的举子都过了。
好了,复试既过。就可以“赴礼部印卷会试”了。宗泽不敢怠慢,回家后,一切皆不理会,
还是闭门苦读,以期务必拿下三月的会试。
临近会试,朝堂上下都是在紧张准备着。务必要将这次大考平稳的办好。就在礼部忙得焦头烂额,建文帝时时垂询的时节。
瓦剌使节又上书给皇上了,这次上书,可谓是石破天惊。瓦剌时节代他们哥赤王子,直接求娶宝昌郡主。历年来的和亲都是□□帝王下旨公主和亲。现在瓦剌竟然直接求娶,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让人意外以外,皇上跟一种内阁大臣又大松了一口气。瓦剌主动求娶,就不存在□□伤颜面的事了,这也可看做是两国友好结亲了。
但是,建文帝头痛了,他娘可是早就说过,不能将心尖子外嫁的。于是,头痛的建文帝赶紧以现在□□忙着会试之事,实在无暇顾及此事,待会试之后再议的理由往后推了。
瓦剌时节也知大明现在正在大考期间。既然诚心求娶,当不能添乱的。既如此,那就等等也可。
瓦剌王子求娶宝昌郡主之事,消息一经传出。衡王妃当即大哭着进宫去找婆婆了。看着老婆进宫,衡王都想跟着一起进宫去找王兄的。可是理智让他止住了脚步。
衡王妃都知道了的消息,吕太后当然也早知道了。今天一听说此消息,吕太后就派人去找皇上了,但回来的人都说皇上没空。吕太后正气着呢,这时,听得衡王妃进宫,忙命人宣召。
衡王妃一见太后的面,又哭求了一番。吕太后都掌不住也撒了眼泪。一再说,她一定找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且不说衡王妃怎么哭,但说安定侯府太夫人一听瓦剌求亲这事儿,没有放下心,反倒提起了心。自家可是在太后面前挂了号的。都是为人父母的,她也怕太后急着乱出招啊。想来,让自家丫头低嫁,太后日后想起来,怒气也会小好多的罢?
思谋了良久,命人将二儿子黄天和叫过来,对他说了真如跟陈宗泽的事儿。黄天和一听,陈宗泽这小子竟敢如此大胆。拍着桌子就发怒。
太夫人看了他一眼:“你也先不要发怒。我跟你说这事儿,是真的要先将真如这丫头的事儿定下来。毕竟太后的谕旨还在这儿,皇上虽然有吐口,但没下明令的。看陈宗泽这样儿,考试想必也差不离儿。既然真如愿意,那就他了?”
黄天和心里老大不痛快,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马上要被人叼走了,真是难受的紧。不过,作为一军统帅,理智还是在线的,闻言道:“这陈宗泽出身毫无背景,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估计皇上心里也放心。可是,唉……”
当然知道儿子在叹什么,太夫人想着这儿子不听话,硬要将孙女儿带在身边养大。太夫人忍不住刺道:“你叹什么叹,架不住你闺女愿意啊。”
太夫人接着道:“现在马上要考试了,不能让那陈宗泽分心。待他考完,就给他漏口风,让他上门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