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想起来了, 难怪自己眼熟, 那人自己真见过。当日,潘成的案子扯上了当时的金洲知府杨航吉, 此人倒台时, 有人为他奔走, 其中就有今天房里的那个人。这个人是前任知府杨航吉的人!具体是谁宗泽不知道,但是, 那人是杨航吉的人确实无疑的。
想通了此人是谁,再细细联想下这几天的事, 宗泽隐隐想到, 看来有人是想通过对付他,好一并拉下谢知府。
看来,这事儿要早点告诉谢知府, 让他来查才是最好最快的, 也最能快刀斩乱麻。但是,要怎样告诉他呢?
宗泽他们还没那资格面子直接去见谢知府的。宗泽想了想,有一尊大佛倒是可以去求的, 于是宗泽对江松涛道:“江师兄, 前日蒙周老大人相护, 我才能得以从凶险之地脱身。不如我们今日去周府拜见拜见周老大人。小弟要好好拜谢周老大人的相救之德。”
听到宗泽要自己现在带他去拜访周育明周老大人,江松涛有点惊讶。旋即也想到了, 也是,们人微言轻,如果周老大人能出面, 那是最好的。
“不过,”江松涛道:“此事将周老大人扯进来不大好吧。”
宗泽道:“将周老大人扯进来确实不该。不过,这次其实也不用周老大人亲自出面,我们只是借借他老人家的名头好去见谢知府而已。这事儿要快,毕竟刘家如真是舞弊了,这事儿早点捂住的好,不然,我们这届学子可都要遭殃了。小弟可不想成为我们大明朝第一个一次府试考三次的人,想来江兄也不愿重来一次的吧。”
听到此言,江松涛的肌肉都收紧了,陈宗泽说的对,这次如果那幕后之人不光是想对付陈宗泽,而且还想拉下谢知府的话,那借漏题来打击最好不过的,到时,他们这帮学子就惨了。
难不成自己重来一次,也逃不开重考的命运?而且重考的时间还提前到了府试?这可不行,自己这次绝对不能止步于此。
于是,不待宗泽说完,江松涛就拉着宗泽上了马车,往周府而去。
江松涛他爷爷跟周老大人也算是莫逆相交,因此,江松涛在周府的面子不小,一看到他们,门房立即请进了。
见到周老大人,宗泽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周老大人受过宗泽的礼后,赶紧命江松涛将他扶起。
宗泽这次重考仍旧夺下府案首,周老大人早已经知道。宗泽的文章他也早命人抄过来看了。看过,点头不已,此子小小年纪眼界见识过人哪,当日公堂对答自己就觉得不错,现而今看来,果然不错。
都是读书人,在一起,最好的话题当然是读书的事儿,周老大人不吝教诲了好些经验,宗泽他们也就平日学习中的问题求教一二,一时间三人谈的甚是热闹。
慢慢的宗泽透出了今日求见的主要目的,他们想要见谢知府。知道宗泽的来意,周老大人自然是要问原因的。
于是宗泽江松涛就将他们看到的,以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一道来,顺带将自己的猜想也说了出来。
听完宗泽他们的话,周大人沉吟良久。如果陈宗泽他们说的真是真的,看来,有人在下一盘大棋,想将谢思升拉下马呀,到时金洲府说不得又是一阵震荡。
于公来讲,前面的杨航吉才倒没多久,如果现任的又倒,这对金洲府的民生也好、官场也好,都不是好事啊。何况,那谢思升自来到金洲也算是务实用心的。
于私来讲,自己现在跟谢思升的关系拉的还不错,说不得日后自家人在金洲地界儿上还要那谢思升照拂的。而且,俗话说的好: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现今看着陈宗泽前程不错,给他一两份薄面也使得。
沉吟之后,周老大人开口道:“你们二人所想如是真的,真是事关重大,明日老夫带你们去见谢知府一趟。”
听得周老大人愿意亲自带自己去见谢知府,宗泽惊喜不已,感谢之余也有话跟周老大人明说了:“多谢周老大人中正为民。不过,此事毕竟是宗泽二人猜想而已,不知是不真有此事,如果非我们所思,怕是会有损老大人的威名,此其一也。另,此事如果真是因宗泽家事所起,让老大人深陷其中,更是不该,此其二也。因此,宗泽想,要不,老大人您就不必亲自去了?”
周老大人听了,心道,此子心思纯正,没有为了自己不顾别人,心性不错,人情可卖啊。
周老大人摇摇头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说完,又对他们道:“今日你俩就在此歇下,明日好跟我一起去谢知府处。”
见老大人意已决,且宗泽也想到兹事体大,此事还真要周老大人这样的人物出面才更有力点,反正人情已是欠下,多一点少一点也不必计较太多了。
宗泽二人拜谢过老大人,江松涛又让他的管家回客栈去跟陈忠运他们报信,说他们二人今晚就在周府歇下了,让他们不必等了。
宗泽二人退下后,周老大人的清客田清相对他道:“听刚才陈宗泽二人所讲之事,非同小可,这其中可牵扯几起子的事。东翁亲自出面,会否让人知道了不大好?”
周老大人听了,轻轻摇摇了头,不在意的笑笑:“无妨。反正是要送人情,何不送大一点。这次,我送这偌大的人情给谢思升,他日有事也好开口些。至于你说的让别人知道不大好。呵呵,知道了又如何,当日杨航吉他们都没斗过谢思升,一败涂地。现而今余下几个宵小还想有什么作为么?这几个人不足为惧的。”
田清听了,点点头道:“想想也是,这几个人的能力也有限,要不然,前日学子质疑一事没那么好按下去。那么好的机会他们都没起事成功,想来也只敢在背后浑水摸鱼一把,确实不必太过顾忌了。”
是夜,周府管家将宗泽跟江松涛二人同安排在一间房歇下。二人洗漱后,歇下。
连日神经紧绷,都累了,睡的很快。
半宿好眠,半夜宗泽却是被一阵声音惊醒。夜深人静,这声音清晰而又凄然,将宗泽吓了一跳。
宗泽醒了醒神,才发现这声音竟然是江松涛发出来的。宗泽想他可能是梦魇了,就凑过去,准备弄醒他,谁知凑近仔细一听他的梦话了,汗都差点出来了。
江松涛这时正在梦中,他梦见自己院试过后,因为有人告发院案首刘新会买题作弊,以致他们金洲府过院试的学子全部重考。梦到自己重考未过,被打板子,剥夺功名,一身前程尽断。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冤枉。他还梦到自己临死时母亲那肝肠寸断的样子,他的心都碎了,不停的说着对不住娘亲。
宗泽听到江松涛的喊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终于知道自己那违和感从何而来了,原来江松涛竟然是重生的!难怪他那么在意刘新会的事!难怪他会知道府试考题!还好,还好,此人心地很好,重来一次也没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
从他的梦话中也能听出,这刘新会日后会买题成为院案首。
不除意外,这刘新会将会跟自己这一届学子一起参加院试的,如果他继续买题,那跟此人一届考院试也太危险了些。看来,就算不为了自己,就是为了这次府试的同窗,也要让那刘新会止步于此了。
宗泽不敢惊扰到江松涛,赶紧悄悄的侧身躺下,闭目假装睡觉,心中却是如乱麻一般翻腾。
第二日,周老大人慢悠悠的吃完早餐才悠悠的带着宗泽二人往谢府出发。
在马车上,周老大人看到宗泽二人明显有掩饰不住的焦躁。但却还是勉力在镇定着。
心中暗道,到底是少年之人,还是定力不足啊。不过,小小年纪能忍住也算不错了。
离谢府还有一段距离,周老大人捻须笑问宗泽他们道:“你二人可是奇怪我为何不早点走?”
宗泽答道:“回老大人,想是因为怕谢知府还在府衙没回来?”
周老大人道:“此其一也。其二,乃是:早晨事多,恐谢大人太过忙碌了,我等久候不见也就算了,就怕耽误了谢大人之急事啊。”
宗泽秒懂了,赶紧坐着弯腰行礼道:“谢老大人教诲。”这就是当过官的经验之谈啊,做官的都是早起要点卯的。
点卯后议事,此乃惯例。因此早上的事情大多比较重要急促,万一遇到一两件让谢知府生气动怒的事;自己这一群人上门,本是提醒之德;可是万一谢知府心气不顺,还道是他们也是来添堵的,平白拉薄了人情不说,还难以让事情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周老大人就带他们去的不早不晚。估摸着他们到时,谢知府的事儿也议的差不多了;就算有不顺心的,过了一阵子,想来气也消了好多;这样一来,他们上门说的事儿可能也不会让人迁怒了。
到得谢府,递上了周老大人的名帖,门子立即请周老大人进府,另有一门子小跑着前去报信去了。
听得周老大人前来,谢思升亲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