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不姓黄,只是外号叫黄皮子(尖嘴猴腮像黄鼠狼)。可来找王广源的人,确实姓黄。
这个姓黄的小子王广源不认识,但巧的很,柳辰和二林子却认识。
因为,他叫黄三儿。
别看二林子人挺愣,反应却非常的快,眼见着黄三儿上楼一没身就闪开了。
他虽然闪开了,但黄三儿已经进了走廊,想给柳辰通气儿,已然来不及了。
王广源不知道来人找他干嘛,让黄鼠狼下楼放人进来后,坐在柳辰屋里没动地方。
就这样,黄三儿一进门儿,刚好跟柳辰来了个脸儿对脸儿。
柳辰稍微愣了一下,手下意识的往枕头下面伸去。不过看到黄三儿身后,露出了二林子阴沉的半边儿脸,便停下了动作。
黄三儿站门口先往屋里瞅了一眼,视线在柳辰和王广源脸上稍微扫了一下,很快堆起了笑脸儿,冲年纪大些的王广源抱拳行礼。
“敢问,您就是木帮二当家王先生吧?”
一句“王先生”叫的不伦不类,不过王广源也没太在意。他看到了门外二林子脸色不对,心里虽然不明白,但脸上却丁点儿不露。
站起身抱拳还礼:“我是,请问你是?”
“哦,我叫黄三儿,家住柳条湖。”黄三儿回话时腰板儿拔的溜直,一副意扬的模样。
姓“黄”和再加上“柳条湖”,这两条信息瞬间让王广源明白了,二林子为什么会,无声的立在黄三儿身后。
余光扫了下床上坐着的柳辰,见他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便给黄三儿让了座,笑着问:“你是柳条湖黄老爷家的?”
“哈,王先生应该知道,老爷已经仙逝了,现在少爷当家。”黄三儿说了一句,坐那又思量了下,一摆脑袋。
嘴里叨咕着:“老爷不在了,那少爷就该叫老爷了。嗯,说黄老爷家也没错儿。”
王广源被眼前这个活宝弄得想笑又没法笑,只能问他:“不知道你这趟来我们木帮是……”
“哦,说正事儿。”黄三儿不再纠结老爷少爷的问题,正经了脸色说:“这趟来,其实是我们黄家,有事儿要拜托木帮的弟兄。”
“哦?贵府要兴土木?”王广源虽然心里有了一些预感,但并没有主动提。
“不是,家里还没出丧了,兴什么土木啊。”黄三儿虽然尽量想装出利练的样子,但只要不留心,依然是一副痞子做派。
“那…您这是?”王广源见黄三儿不主动说起正题,只能开口询问。
“是这样的。”黄三儿实在板不住了,说话间翘起了二郎腿。
抖着脚尖儿说:“我家少爷,哦不,我家老爷久闻咱们木帮的弟兄耳目聪明,而且讲道义,所以有些需要保底的事儿,想拜托一下。”
“贵府老爷夸了。”王广源客气了一句,正色问:“请问,是什么事儿呢?”
“什么事儿咱先不说,出门前我爹…阿不,我家老爷吩咐了,有个条件咱得先说在头里。”
“呵呵~”王广源无奈的笑了笑,耐着性子问:“那请您先把条件说说吧,看看我们木帮能不能承的住。”
“是这样。”黄三儿加快了语速:“就是吧,我家的活儿你们要是接了,只能用最信得过的人手去做。
而且啊,绝对不能外传。别一个托一个的,最后闹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您…这是个什么生意?听着不像我们木帮能做的行当啊。”王广源揉了揉眼角儿,说话间已经带出了拒绝的意思。
“嗨,王二当家的,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木帮也不见得只砍木头卖木头吧。我家老爷找到了你们,那是信得过你们。”
王广源没耐性再跟眼前这个混不吝的家伙,继续扯下去了,摇摇头就想送客。
可话还没等说出口呢,就听一边儿的柳辰开口了:“行了,算我们应下了,说说啥事儿吧。”
“敢问你是……”黄三儿闹不清柳辰的身份,不过看着他大大咧咧的模样,也不敢胡乱出言得罪。
“哦,这位是我家的托天梁。”王广源一点儿磕巴没打,直接介绍了一句。
“托天梁”在土匪窝子里就是军师的意思,木帮早先的时候也是有严谨的四梁八柱。后来分裂的厉害,就没这些说法了。
王广源说的是“我家的”,意思是说,柳辰是他自己用的军师。
代表着柳辰在木帮里身份不见得有多高,但对他王广源本人,影响还是很大的。
“哦~哦,失敬,失敬。”黄三儿坐那大大咧咧的抱了下拳,点了下头说:“怪不得瞅着斯斯文文的,原来是学问人。”
“您客气了,黄家到底有什么事儿交代,还请您明说。能做的我们自然应下,做不了的,也会守口如瓶。”
“痛快,讲究人!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黄三儿哈哈笑着竖了下大拇指。
解开领口的扣子,打怀里掏出来折好的四张画纸。
把画纸摊开时,嘴里说着:“估么着事儿也都传开了,我们家老老爷年前的时候被人害了。动手的人呢,是窝以前逃到关里的土匪。
那帮贼娘养的玩应儿,害了我家老老爷,还惦记着弄死我们家老爷。”
说到这儿,黄三儿把几张画像递给了王广源,脸上狠色浮现:“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黄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他们想弄死我们家老爷,正好!我们家老爷也想弄死他们。可是啊,这帮贼娘养的玩应儿别的本事没有,藏头露尾的能耐还行。
所以啊,就想着拜托木帮的弟兄,帮着扫扫街面。
你们放心啊,等找到人,木帮的弟兄帮着盯住了就行,不用你们动手,赏钱一分都不带少的。”
王广源没说话,接过画像纸逐张看了一遍,嘴角挂着点儿隐约的笑意递给了柳辰。
柳辰接到手里挨张看了一下,同样翘起了嘴角。
四张画像分别是柳辰、宝顺、二林子和昶子。里面昶子的可以说最不像。
柳辰三个的就有些意思了,应该是黄家调出了当年东北军军官的存档,对着档案上的照片画的。
别的不说,鼻、眼、脸型都画出了个七八分。
让人忍不住发笑的是,可能画像师父听了黄家家丁的描述,愣是把三人的头发画长,还添上了杂乱的大胡子。
瞅上去,还真有点儿虎啸山林的土匪模样。
这也让柳辰想明白了,黄三儿为什么好像没认出自己。
前次回来,在黄家宅子东面的空房子里收拾黄三儿时,柳辰和二林子两个一路风尘仆仆,脏着脸,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蓄的老长。
现在的柳辰虽然下巴上长出了些胡茬,但头发理了,脸昨晚睡前也洗过了。
用黄三儿的话说,那就是:“怪不得瞅着斯斯文文的,原来是学问人。”
其实那天晚上屋子里光线非常的暗,黄三儿又净被二林子拾掇了。压根就没注意一边儿的柳辰,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柳辰摸不准这小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决定试试他。
把四张画像摊在桌子上,点了下二林子和宝顺的画像,皱着眉头说:“这俩人…以前好像是北大营的兵吧?”
“没错!”黄三儿拍了下大腿,对柳辰说:“这帮人啊,以前就是土匪,后来被张家父子给诏安了。九一八的时候跑关里去的。”
“哦,哦~”柳辰点了点头,指了下二林子的画像说:“我记得…这个人家好像是新民的,当年他家盖房子,从我们这儿买的木料。”
王广源坐一边儿强忍着笑意,配合的点了点头说:“嗯,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像也有点儿印象,咱们发车给送过去的嘛。”
“没错啦!”黄三儿把椅子往前拖了些,指着四张画像说:“他们这帮人啊,家都在新民。”
单指了下昶子的画像,介绍道:“这小子就是个喽,普通角色。”
又指了下宝顺的画像:“这小子是个‘长耳朵’,出事儿之后还在柳条湖附近转悠着打探消息。不过我家消息得了晚了,没抓着。”
再指向柳辰的画像:“这个是他们的头儿,不在北大营当兵,是东北讲武堂的。脑子可能有点儿,不过不用太在意。
绣花枕头一个,属于嘴把式。”
这句话一出口,不止柳辰和王广源,连门外的二林子,都憋不住笑了。
得亏黄三儿对着画像讲的正投入呢,没注意。
最后指向二林子的画像时,黄三儿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咬着牙说:“这个犊子你们可得留心了,是个没脑子的傻货!我家老老爷,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门外的二林子本来还在笑,一听自己被说成了“没脑子的傻货”。脸顿时就气黑了。
也就是柳辰正在套话,不然黄三儿嘴里的牙,多半是已经保不住了。
“这样啊……”柳辰压下脸上的笑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坐那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既然他们家都在新民,那就应该赶紧派人过去守着啊。”
“没用~”黄三儿想都不想就一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