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杀鸡焉用宰牛刀
一场场的大雨,解了春耕之人的忧虑,却也让道路变得难行。
河南道的路面也是泥泞不堪,只有富裕的村子中,会修上几条水泥的小路,供人行走,至于大陆还是泥沙铺就,不是出不起钱,而是废不起牲口。
在水泥路上行走,车轮坏的次数减少,但牲口的蹄子磨损的却十分厉害,打上掌,对路面的破坏又大,在自行车没被普及,汽车没被发明出来之前,只能依旧使用土路。
收购大蒜的商人们,估算了下距离与道路情况,觉得利润变少了,又发现水运的船只正在忙着来往各地输送此季节正常的货物,于是心中的热情也跟着变淡。
河南道的大蒜价格保持在寻常时候的三倍价钱上,周围各地因炒作的关系,一直也没有降下去多少,依旧是两倍左右。
这个价钱还是人为控制的,不然的话,按照现在大部分的饭馆和百姓家中试吃水云间发布的新菜,蒜根本没有人去买。
风桥正二负责的风之物流还在收蒜,赔付的价钱已经提高到了五倍,只是赔付周期延长,本地的商人不给他们送蒜,淮南道却送来不少,直接把他们刚刚弄到的抵押金给套住。
原本应该高兴的风桥正二现在却犯愁了,不再去洛水旁的水云间吃那昂贵的菜,来到黄河边一处铁索桥桥头旁的饭馆临河而坐,点了两道冷盘,温上一壶酒,眼睛看向外面的雨幕愣愣无神。
山本和山寺最近也不怎么忙了,刚刚收完一批蒜,保证金已经没了,想要把银子与硫磺作抵押,各处给的价钱都非常低,让山寺没有办法,哪怕他送出去的礼不轻,对方也是不松口。
“收多少蒜了?”风桥正二的眼睛依旧看向外面,随口问道。
“大概有一百四十万斤,现在的价钱是一斤二十七文,京城那里是二十一文,按照我们赔付的比例,我们需要赔出去五万贯,加上给别人的贿赂,合六万三千贯,我们的抵押钱就这些,还剩下七十二万贯的白银与硫磺没有抵押成功,抵押成功的那部分还有九千贯。”
山寺对这个数据非常熟悉,张口便说给风桥正二。
风桥正二稍微一算,发现收的大蒜不仅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赔了,皱起眉头说道:“不行,这个价钱可不行,必须要把价钱提高到五十文以上我们才能赚,为何剩的钱这么少?就算三分之一抵押,也应该是近十万贯,方才加起来才七万两千贯。”
“风桥君,我们借的是高利贷,九出十三归,说是给出十万贯,其实就给九万,我们还的时候要还十三万贯,这是本金,何况还有驴打滚,利滚利呢,那利滚利可受不了,所以先把利钱还了,还有大蒜运输的费用,租的仓库,哪一样不是钱?”
山本给解释。
风桥正二眉头皱的更深了,形成了一个川字“既然是九出十三归,怎么还有利滚利?”
“当初就这样定的,多亏租了仓库,不然全被淋湿了。”山本回道。
“不行,必须要让大蒜的价钱涨起来,还有没有办法弄到钱?该死的雨天。”风桥正二开始抱怨起天气。
“有,大唐钱庄传闻说要限制白银抵押,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实施,只是价钱给压低了,说是最近白银太多,市场自动调节,应该是放了我们高利贷的人把白银送到钱庄去抵押,套取现金造成的。
我估计是前几天有人想要用钱庄来限制我们,后来发现那么做不好,所以没有实施,只是放出来谣言罢了,我猜测一定是张小宝下的命令,不允许钱庄直接参与到非纯金融经济行为当中。”
山寺负责这个事情,对此非常了解。
风桥正二轻蔑的一笑“张小宝是傻,如果我是他,我就调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来限制对手,甚至是行政方面,他竟然还不允许。”
山本不高兴了,说张小宝傻,他当初几次交锋都输掉,岂不是更傻,接着风桥正二的话头说道:,
“张小宝不是傻,是根本不屑那样做,他当初写的书,流传出来的那部分不重要的,里面就提到过,除非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可以动用行政命令来解决经济危机,否则绝对不可轻易那样做,不然容易造成官府职能混淆和增强对行政命令的依赖性。
无形中使得官商不分,让官员过多地参与到经济事情当中,能造成官员私自利用其本身权力获得其本身不该获得的商业利益。”
“那他自己家还做那么大的买卖?他自己是渤海节度使,看看河北道北部,有多少他家的买卖?说一套做一套。”风桥正二对此嗤之以鼻。
山本这下说不上来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或许他以后会让出来吧?说他如何没有用,主要的是他现在一定插手大蒜的事情了,我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大意,否则骨头都会被他吞了。”
“我不管他插手与否,必须要让蒜的价钱涨上去,把剩下的白银全部抵押给大唐钱庄,命令我们的人直接在各地提高价钱收购大蒜,还有两个月,新蒜下来,这段时间内,大蒜的价钱一定得涨到五十文一斤。”
风桥正二指望不上别人,只好冒险自己收购,希望大唐的朝廷不要把大蒜算在生活必须品里面,从而给他们安上一个囤积居奇的罪名。
山本与山寺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见风桥正二坚持,咬着牙答应下来。
山寺把约有六十万贯价值的白银运到了洛阳的大唐钱庄,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换来二十多万贯的现金,分散到各地日本人的手中,开始进行收购。
他这边一动手,不等张小宝下命令,方柳儿就先做出反应,电报一封封发出去,命令各地属于毕馨儿的产业抽调资金行动,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不耐烦了。
由于钱必须得送到在各地的日本人手中,所有太远的就不行了,把收购大蒜的路程半径放在了半个月之内。
消息很快传到张小宝这边,默棘连对此也非常感兴趣,专门找到张小宝,询问“张小宝,有人动手了,你不出手?”
“如果他们不亲自收蒜,我会出手,既然他们到这一步了,已经用不到我,前面我从淮南道运过去的蒜引个头,其他事情别人自会去办,省事了。”
张小宝笑着说道,他没想到风桥正二敢兵行险招,终于是被逼到这一步,谁让风之物流的人不考虑天气的问题。
默棘连不明白张小宝为什么又不出手,更加好奇“那你看着他们行事?”
“到时你自然知道,我大唐如今可不是以前的大唐,杀鸡焉用宰牛刀?今天中午不在庄子上吃,到学堂看看,这几天雨水大,天潮,我看看学堂有没有考虑进去。”
张小宝看着地里的耕牛,对默棘连说道。
“这天应该吃什么?”默棘连不解。
“出炖菜,多放姜片,最好是牛肉炖萝卜。”
“我尝过,苦。”
“你炖的时候萝卜不去皮,当然苦了。”
“啊?还要去皮?”
正如张小宝说的,根本不用他继续出手,风桥正二的结局便已经确定了。
就在方柳儿用毕馨儿的产业进行狙击的时候,其他的商人也随之而动。
洛阳城,雷霆物资流通集团,东家李程方,大富翁顶级排行榜第十六位,刚一得到风之物流的消息,马上召开临时紧急会议,随后近三万人组成的运输队伍在河南到周围行动起来。
苏州府,锦绣杂货,女东家葛云菲,大富翁顶级排行榜第二十四位,临时抽调六十万钱,不计成败地撒了出去。
剑南道益州府,万流贸易,东家东隆,大富翁顶级排行第七十一位,电报收到开封办事处的情报,授权以万流贸易股份作抵押,由益州开据证明,从开封大唐钱庄得钱八十万,转支寿春分部,就地收购大蒜,走水运急送,入洛阳。
江南西道,岳州洞庭湖畔,洞庭水产,东家杨阳,大富翁顶级排行第十九位,得到消息,马上命令运鱼虾进京城的船队快速出货,清洗干净船只,沿路寻找欲托运大蒜的商人,走短程运输,并在洛阳等待时机,等着运其他东西回来。,
河东道,汾州……。
山南道……。
关内道……。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州府中有人出手,似乎是有默契一般,凡是出手的人必然在大富翁顶级排行前一百名之内。
风桥正二无论如何也想到,自己担心大蒜受潮坏掉,道路难行而做出的亲自收购大蒜的决定会引来这么多的人对他进行狙击。
到不是因为他的钱有多少,算上手中的大蒜,也不过三十万贯而已,能在大富翁顶级排行榜一百名之内,随便找出个人,身家的零头也比他多。
对他进行狙击是他犯了众怒了,大唐众多的商人瞧不起他这种手段,如果顶级排行榜前一百名的人想要这么弄的话,掀起来的浪潮比风桥正二的还要大,只不过众人一个是不敢,怕张小宝出手,另一个是他们很有默契,不愿意把大唐的经济环境给弄乱了。
原本已经有人想对风之物流动手,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对方的物流赔付计策给打乱,同时也担心随便动手干扰到张小宝,都在等待。
如今终于看到机会了,也从中学到了不少,原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短时间内改变民众的饮食习惯,并一下子把对方的抵押金全部冲抵掉,然后等待雨天到来。
剩下的逼着风之物流亲自出手收购大蒜,就不用张小宝再教了,众商人都知道如何应对。
那就是抬高大蒜价钱,让风之物流收购的时候成本增加,并且加点价钱把大蒜卖给风之物流,如果风之物流不买,那就低价进行出货,让大蒜的价钱始终抬不上去。
风之物流绝对耗不起,只能拿出钱来吞货,现在不吞货,等待新蒜下来时吞,那这些人再抬高新蒜的价钱,现在吞货,价钱上不去,就算他耗到最后,也必须要有钱来赔付,不拿钱,得拿蒜,但先前的蒜到那时能保存下来的估计也不多,想要少损失,就得在蒜没有坏掉,价钱还算高的时候出货,然后等待新蒜先来买便宜的。
就是现在卖给你高价你不吃货,那就压低价钱让你存在手中的蒜卖不上价,价低的时候你吃货,等赔付期到来,收的蒜已经坏的差不多,新蒜还会给你高价。
用钱来砸人的手段让风桥正二懵掉了,他知道如此一来,自己要是死撑,对方也会跟着赔,但人家那么多人,一人赔一点,自己就全赔没了,这样做是不行的。
风桥正二知道这种相互的对冲关系,吓的他不敢再收购大蒜,琢磨着怎么能够把自己收来的蒜尽量多保存一段时间。
但他发现根本没有好办法,如果数量少,还能做点什么,问题是现在数量太多,想要保存时间长,那必然需要其他的东西,增加成本。
“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不就是看到我需要赔付几倍的钱,与我比损失么?希望他们能收手,让我回笼资金,把抵押的白银多收回点,以后再想办法卖,这个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风桥正二对同样忧愁的山本和山寺说道,话中的意思好象在给自己找失败的借口,毕竟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
换成别人或许会认同他的话,但山本与山寺绝对不认同,山本叹息一声,说道:“张小宝不仅仅是算我们的本金,算我们的途径,还算到了天气变化与其他人的心思,这回他没有继续亲自出手,风桥君,快点把蒜卖了吧,损失咱们认了,能凑多少钱就凑多少钱,先把三倍价值的白银换出来。”
“他继续出手又能如何?还不是像现在一样?”风桥正二不服气道。
“像现在?风桥君,你是在做梦,张小宝要是继续出手,那只有我们赔,他才不会像其他商人那样与我们对赌损失多少,你没亲自与他真正交锋,不懂他的厉害。”
山本见风桥正二还不认输,要死挺,瞪着眼睛训斥。
山寺也点头道:“不错,张小宝不能以常理看之,不说别的,就说他现在处在我们的位置上,他也能够力挽狂澜,同样的压货,同样的本金,他不会输的,他绝对有办法在四处夹击的情况下赚到钱。,
否则你以为大唐的商人为什么会那么老实?做起买卖,规规矩矩的,所有大唐商人都遵循张小宝的行为准则,凡生活必须物品,价高则压,价低则抬,他们是怕张小宝,他们知道张小宝生气的后果,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我不信,我不相信张小宝能厉害如斯。”风桥正二使劲地喊着。
山本摇摇头,叹息一声“哎~当初不信邪的人很多,吐蕃那个人能够进如到顶级排行榜前十,甚至还隐藏了实力,张小宝与王鹃在外征战的时候,他出手了,以为能够重伤剑南道。
结果如何?一封给张小宝送去的家信,就让张小宝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然后千里遥控,那人连本都赔没了不说,被张小宝抓住机会,一直把吐蕃给坑废了。”
“不错。”山寺接道:“后来我与山本也不信,设出来计策炒白银,炒稻秆,结果赔了,我们不服气,又设计进到他的研究之地,弄出了人参的配方,还买了不少水泥,然后所有的钱都没了。
新罗的人不信,非要去昌宁骗李珣的弟弟李瑀,李瑀跑到新蔡县管哥哥借钱,遇到了张小宝,回去后,新罗的人一赔到底,现在还被套着呢,白给人家干活,出力不讨好。
后来张小宝与王鹃去积利州,可突于不信邪,又与张小宝贸易,又与他军事联合,结果整个部族都没了,再后来两个人要修通泥河,新罗宗室不服,安排李东找人捣乱,现在河是李东他们出钱通的,一百万贯的修路费,到现在也要不回来。
不服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无论你信不信,对上张小宝,必输无疑。”
“那你们说,如果张小宝处在我们的位置上会怎么办?”风桥正二被说的无法反驳,只好求教。
山本与山寺同时摇头“不知道,我们又不是张小宝。”
他们三个人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别人也在考虑,只不过别人比他们轻松。
洛水河畔,水云间临河一间五楼的包间,传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随后一停,接着声音就小多了。
“东风。”
“太好了,碰,二条。”
“我吃。”“停,我碰,幺鸡。”
“吃,白板。”
“五条。”
“我吃。”“停,我碰,红中。”
“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两圈了,我一张牌没打,是不是看我离的最远,剑南道的,你们就觉得我好欺负?”
连续喊两次吃都没吃成的人不干了。
“没,正好赶上了,我不碰了还不行,让你吃。”那人下家连忙劝道。
一圈到来,两次没吃成的人上家“三万。”
“吃,三万我就吃不上啊,还有人碰没?”
没人出声“那我打了啊,南风。”
“杠,哎呀,上来就有人包杠啦,三文钱就这样到手。”
“我不玩了。”轮空两回的人好不容易打一张牌,又让人杠去,气呼呼地说道。
“别,我不是让你吃了么,没碰,你看,我手上有两个三万,你是点子不好,不就是三文钱么,至于这样吗?”
下家连忙劝解。
“不是钱的事儿,你们合伙欺负我,就像我们合伙欺负风桥正二一样,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么欺负还有人能赢?”
“怎么不能,那要看是谁,如果换成张小宝,我们合伙他也不会怕,保证有招破解。”这人对家说道。
“我怎么不信,这一回是我们联合用钱砸风之物流,就算是赢了,他要是死拼,我们也要跟着赔,让他托运的人赚,赢的也不光彩,没劲,要不是总部命令,我真不想趟这次浑水,打牌,杠了我你到是提牌打呀,我一定杠回来,先说好啊,抓到最后没牌,黄庄就黄杠,没人胡就不给了。”
“没见过你这么玩赖的,行,一会儿我就点炮也要把你的杠钱赚回来,九饼,要我说啊,这不是趟不趟浑水的事情,这一回让其他有想法的人明白,我大唐的钱不那么好骗。
没看到这回出手的人都是谁么?顶级排行榜前一百名的,方柳儿先动的手,张小宝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由我们来做,别动,一饼我还杠,北,打北不后悔啊。”,
“我记住你了,两杠,对家做梦呢,抓牌。”
“没,我正想呢,九条,我想啊,张小宝不出手,是不是知道一出手就是与风之物流拼损失,估计让我们动。”
“九条不要,八条,要我说……。”
“碰,九条。”
“你撑的?连打两张九条,又轮了我一把是不?行,你们行,轮两圈,杠我两回,再轮,是不是还准备杠?”
“我哪知道他手里有两张八条,要我说,张小宝绝对不会让我们赔,不信就看着,他那手段,神鬼莫测,二饼。”
“碰,我这次手里就有两个二饼没用,不是故意让你又轮空一把,下次绝对不碰了。”
“你手里也没几张牌了,还碰啥,对家,该你了,还能出张九条?”
“我啊?好,我抓,哎呀,不好意思,自*,胡了,谢谢,谢谢大家。”
“你仨自己玩吧,我过去看看他们打牌九,生不起这气。”
“两个杠钱给了。”
“欠着。”
这个时候,凡是参与行动的商人都收到一条电报‘照想的去做,保赚不赔,张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