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们不是没见过雪,在积利州的时候遇到的就不小。
但比起现在看到的雪,那时的雪真是不算个事儿。什么洁白的雪花飘呀飘,什么六个瓣儿的花朵在飞舞。
扯淡,全是扯淡。眼下的温度是近半个月来最暖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舒适,想睡觉的那种。
天是黑黑的,跟遇到大雨时候的黑不一样,大雨时的黑就是黑,黑天一样。现在则不是,还能感觉到有一些的灰色,颜色更黑的是雪。好像是一张白纸,先刷层墨,然后用毛笔蘸着水在轻轻涂一遍,成团的雪则是重新拿毛笔蘸浓墨又点在纸上一般。
受气压和视觉影响,小家伙们使劲地喘息几下,又互相看看,都知道要有麻烦了。
“哈,大家可以堆雪人儿了,看,多粘,打雪仗的话,不需要使劲握,轻轻把雪拢起来便成了一个雪球,这是一个充满了欢乐与热闹的日子。”小贝对着其他八个伙伴说道。
小远连忙附和:“是呀是呀,真好,等现在的一点温度降没了,真正开始冷的时候,雪碰到垂直的墙壁上直接粘住,再来点风,传说中的雪墙跟着出现,还少个什么?”
“少个斜坡,那样会变成雪滑梯。”小男跟着补充。
“落在房顶上同样会粘住,当房子四个面全堆满的一刻,我们可以一个滑梯接着一个滑梯玩,最好是四十五度角,对,四十五度,角度太大会让人害怕。”小海也不落后。
“我,我说……”徐依珑被眼前的雪吓到了,再一听小贝他们的话,皱起眉头问:“你们不晓得雪下上两个时辰会给当地带来什么?”
“就你知道?”九个小家伙一同反问。
“呃!”徐依珑被噎了一下。
小贝白徐依珑一眼,道:“方才我们说的正是可能出现的问题,雪的黏度大,前期地面温度高形成降雪结晶程度低,中期落下的雪花和空中的雪花不停吸热,持续下会越来越冷,并且起风。
接着是房屋上面的雪难以滑落,当别的地方的雪同样堆积起来之后,受风力和雪堆积形成的自重力增加,一旦与地面夹角达到四十五度,房上的雪被吹下来后,便会逐渐增加区域性厚度。
于是有两种结果,一种房屋被压塌,另一种人被堵在房子里出不来,后者被憋死,前者先看看能不能被压死,然后再期待别被憋死。”
“那…那…”
“那什么那?临时帐篷。”小贝没去继续跟徐依珑说,转而吩咐身边的人。
两分钟,简易帐篷搭起来,周围有人扶着,没有进行绳索固定,等会儿马上要走,不值得固定。
小家伙们钻进去时,已经有人准备好地图,无需吩咐。地图是军事地图,标记的非常清楚。
“咱在哪?”小贝问。
小珠瞧瞧,用铅笔指到一个地方:“这里,离我们最近也是最容易出现危险的是这里,开光县,小远。”
小远翻翻眼珠子,回忆似的说道:“开光县去年送来的统计报告是户二百零六,口一千四百九十二,可耕用地六万五千五…..”
“不用知道耕地和产出,也就是说有一千五百来人处在和我们同样的境况当中,或者说是比我们遭遇的环境更恶劣?我们好在挨着河边,周围是已经收割完了的水田,黄泥真多,估计产量不高,顶多能有三水县水田的三分之一收成,对吧?”小贝小手在地图上比画。
小远几个点头,小远本想争辩一句,说你为啥不让我说产出,然后你自己去判断呢?但考虑到正事要紧,没空扯皮,便忍住了。
“怎办?”大男与小贝同时问。
小芳双手托着下巴,盯住地图上的等高线使劲看,而后说道:“让他们出来,咱往前强行军,到向西弯曲突出的那个黄河岸上,你们看,同样标示为田地,而且是一大片,相对高度落差最大的只有六米,平均为零点四五米,属于平地。”
“好,咱们强行军过去,二十里地呗,同时派人用最快速度赶到开光县,让他们也过去,同样是二十来里地,拼了命赶路,加上绕远,半天时间够用吧?我们把帐篷先扎上,等他们来。”
小贝下决定,看另外的人,八个小家伙点头赞同。
“传令,三分钟准备,冲锋营、陷阵营出动,轻装,斜向提前到达开光县,召集他套们到汇合地点,完毕。”小海最后传令。
外面开始动作起来,两个机动性最强的营开始准备,三分钟时间整理包裹,还有打绑腿。
两分四十七秒之后,队伍出发,跑步前进,每人一把开山刀,身后的包裹里面是简单的药物、斧头、绳子、凿子,他们要以近乎于直线的方式走过前面可能出现的小河、丘陵、山谷、矮的枯黄的草丛、荆棘丛。
按照小贝他们制定的计划,从这里到前面是二十里,从开光县到前面也是二十里,开光县的位置几乎和汇聚地是东西平行相差不算太大,营救队伍走大概的斜直线,从此处出发,到开光县是三十里左右。
他们两个营的负重不到十公斤,按平时护苗队二十五公斤全负重强行军四十公里,一公里也就是二里平均用时四分十五秒来计算,包括了地形因素影响,六分钟前进一公里没有任何的问题,一个半小时到地方,还是在保存一定体力的情况下。
这个速度让大唐其他地方军队看到会傻眼,但在张小宝和王鹃的眼里也就是及格,想要更好的成绩不行,主要是没有卫星导航,同时不可能有那么多厉害的队伍,整个护苗队加起来也不过是六百多人可以超额完成任务。
在下雪的时候,三十里地复杂地形,一个小时突过去,并完成前期战术部署,给后续部队建立简单阵地。
这种人跟训练的关系并不大,是天赋,真正的特种部队,如贝雷帽、三角州、阿尔法、中国的神剑、东北虎等等军区里面的少数尖兵。
至于雪豹,那是逗着玩的,与女子特战队里的非精锐的姑娘们比比或许能五五分,遇到当初王鹃这样的女子特站队员雪豹都不够瞧。
小贝他们自然明白自己带的是什么队伍,里面只有一百多个能达到哥哥姐姐要求的,但没派出去,无意义,又不是打仗抢占有利地形。
徐依珑看的羡慕不已,他家同样有自己的护卫,人数少不说,单兵素质也不行,两厢比较,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在地下室。
掐着表看的他吧嗒下嘴儿,说道:“从准备到离开营地,两分四十多秒?”
“嗯!没办法,之前赶路谁想到会出现特殊情况?慢是慢了一些,毕竟不是家里最厉害的那几百人,他们很努力了,人无完人,对吧?”小贝在徐依珑面前为自己派出去的队伍辩解一下。
徐依珑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无话可说,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之前就知道护苗队强,还跟着走过一段时光。然,从未遇到过眼下这等紧急情况,看小贝那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似乎队伍反应真的很慢一样,不带这么玩的。
小贝把绑腿绳拿出来,到帐篷外面,递给徐依珑一条,说道:“来,咱也打绑腿,不用我再教你吧?”
“不用,不用,我知道怎么做。”徐依珑自然明了,很认真地把自己的绑腿打上,深吸两口气,准备和队伍一同前进。
用了一个半小时,队伍前进到集合地点,主要是有辎重在,甚至还有一部分辎重于后面慢慢赶。
喘着粗气的徐依珑觉得很庆幸,沿着河边走,路虽然不是太好,但比之前跟着去印度时强多了,自己居然坚持下来了,就是嗓子有点痒痒,脸上麻麻的、木木的。
再看小贝他们,一个个脸色也不好看,二十里地九十分钟的行进,对他们来说依旧有很大的压力,九分钟一公里,它不是在柏油马路或橡胶操场上跑,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对体力消耗非常大,换成京城宫里的那些官员,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距离跑下来,能把他们累吐血。
小贝对着身边照看她的人挥挥手,这人马上回道:“明白,安营扎寨。”
一帮人开始慢慢忙碌,算是缓和下身体。小家伙们也是控制着呼吸溜达,调节身体循环系统,没人说话。
过了五分钟,小贝才搓搓脸,说道:“我感觉刚才喘气都要炸了,好难受,嗓子都要失去知觉了,现在还麻麻的、凉凉的,一会儿用蒸汽熏熏。”
“我也一样,先前差点忍不住吸氧,后来还是挺过来了,能不吸氧气就不氧气,否则身体会形成依赖。”小远轻轻揉捏着嗓子说道。
其他七个小家伙一样不舒服,尤其是雪打到脸上融化掉的感觉,真让人难以忘怀。
但他们没抱怨,更没哭着喊着不走了,谁让命令是他们下的呢,而且他们以前有过不少次缺氧运动的经验,难受归难受,一会儿就好。
第一个帐篷搭好,里面有人烧上热水,小贝他们进去,揉揉耳朵、搓搓脸,等水开了润嗓子。
帐篷都是一样的,圆的,尖顶,跟突厥人的帐篷一样,不一样的地方是材料,突厥人的帐篷是皮革,然后是毡子。
小贝他们的帐篷一部分是化学材料,一部分是帆布,一部分才是薄的、软的皮革,如此的搭配分量轻、质量好、保暖性强,组装和拆卸方便。
至于为什么不是长方形三角顶或平顶的那种张小宝与王鹃时代的军用帐篷,是因为来时已经考虑到西北的风大,很大,同时有可能遇到飘雪的天气,所以才采用圆的帐篷,抗风性能强。
否则赶上强风,不是把那种长方形的帐篷吹飞就是给压趴窝,菱角大的建筑不好卸力。很多风沙大的地区建筑都是采用顶端弧度大的,能造出圆顶建筑的人不可能造不出其他形状的建筑,都是经验,不然的话,除非你往金字塔里住,比如埃及。
其原因就是因为风大,沙子也多,跟穿衣服的时候把整个身体都包上一样,为了更好地活着,正如北方人懂得盘炕,南方人使用吊床。
小贝他们出行之前早把一切考虑到,沿途各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情况,纬度适宜种植和养殖什么,出现意外情况怎样应对,吃了人家村子里的东西交换回去的是啥,细节全考虑到了,还包含了计划外自由发挥的东西,好比小贝送人家的两套手摇发电加热器。
小家伙这边进行抗灾施工作业的时候,冲锋营和陷阵营也到了开光县。
开光县没有高大的城墙,只有不到一圈外城郭,黄泥修筑,估计是之前人修的,一直没有维护过。
雪下的时间还不算长,矮的城郭墙未被完全覆盖,墙壁上能看到枯黄的杂草,随着风弯向一旁。
县中的建筑大部分用料与城郭一样,黄泥混合着麻和草堆砌,到了屋顶的时候变成梁,看不到几个有瓦的,更多的是黄泥混合杂草垒的房梁与泥墙的连接处。
还有的人家偷懒,直接在小土丘下面抠出来洞,里面进行建设,成为窑洞一样的屋子,外面用栅栏围出个地方,算是院落。
每一家、每一户都相隔一段距离,院子和院子之间有过道,养猪羊的有圈,养鸡的有笼舍,牛有牛栏,马是马厩,驴就是随便找个仓房,往下面一拴,要不就跟马挤在一起。
伴随着一片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音响起,县中的人马上明白是有外人来了,若是本县的人,狗是不会在白天成片成片地叫。
开光县的县令是本地人,按说朝廷不允许本地人在当地主政,但开光县算是例外,人口实在太少了。
换成以前的时候还凑合,有一千五百来口人,比别的下县少的不是很多,可是十几年前的开光县没有这么多人。
好不容易等孩子长大,又生孩子,人数凑的差不多时,别的地方人口更多,于是开光县还是下下县。
县令自然是从八品,还没有弘农县老柳树村的柳菲菲品级高。
当地路不好走,生活比较贫困,除了煤炭之外,再找不到什么特殊的、能打响牌子的产出。
当地行事,民情更多于律法,像偷盗、抢劫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这样的县谁愿意来当官?大家惟恐躲之不急。二十年前本县而立之年的孙冒去参加了州里的考试,很容易成了举人,他记得当初他只答了一道题,还不知道对错。
当成为举人的那天,他就成为了开光县的县令,吏部考评年年为上等,但就是不给他换地方,他在当地一下子当了二十年的县令,手下是几个家族中的子弟帮忙,算是衙役,没有主簿一职,朝廷不给,给了的话是要给俸禄的。
孙冒逐渐知道了朝廷的意思,不派人过来了,当地人治理当地人,别给朝廷找麻烦就行,每年考评过后,有路过的商人带着朝廷赏赐的东西来,算是安抚。
十几年前,孙冒偶尔去趟州府,管人家要东西,他也想把当地发展起来,让乡亲们有好日子过。只是州府的官员相互扯皮,表扬一番,送几贯钱就打发了。
每一任的州府官员对他都非常热情,多有勉励之语,意思是说,我们相信你可以当好这个县令,带领本县的人,迈开大步走向幸福的未来,你能克服重重困难,使开光县繁荣昌盛。
六年前,大唐渐渐生活好了,孙冒彻底悟了,不再去求人施舍,打算好好当县令,想办法找到个出路,不能继续穷下去。自己在县中这么有权威,要体现出价值。
于是跑到州府电报局给京城发了一封电报,希望有厉害的人帮着出个主意,在电报中强调自己于县里的权威,意思是说无论出主意的人怎么说,本县一定会坚决执行,没有人拖后退。
顺便搂草打兔子,从州府又要来十贯钱,以及不少的质量差点的文房四宝,回到县中让人修出个趟房,叫齐县中的孩子他给讲课,虽然他自己会的也不多。
他打算培养出几个有学识的孩子,出去闯荡,有本事后回来帮县里,让那些知道他发电报求助京城的从而嘲笑他的官员们知道,开光县的人不缺少骨气。
可就在他打算自己坚持教育出几个孩子的时候,第二年的春天县里开了一个二层的酒楼,其名……水云间。
酒楼开业,六个伙计、两个后厨整齐地站在酒楼门前。那一刻,孙冒和县里的百姓觉得满天乌云尽散。
酒楼从开业那天起,一直到现在,就没有卖出个任何一道菜、一碗酒。
伙计轮流每人给县中的孩子上课,大厨在县里四处跑,又从外面带来种子,买羊羔、猪崽儿、鸡鸭鹅的苗儿、耕牛。
开始教当地人如何养殖,怎样提高土地的产量。
开光县给外人的感觉还是那么贫穷,依旧是下等县,只有县里的人清楚,等着明年开春,县中就会发力,向外输送大量的肉食。
五十岁的孙冒觉得自己就像三十岁一样,浑身充满了干劲,把五年来养的牲口和家禽一卖,县里就有钱了,再帮着水云间把缥缈的设计给打造出来,让外面的人来本县花消。
想法是好的,不过今天开始下雪之后,孙冒看着天就傻了,回忆起童年时候遇到过的一场雪,当时和眼前差不多,下了一天一夜,房倒屋塌,哭喊声不断,所有养的活物全被冻死。
自己的祖父和大伯就死在那次雪里,活下来的人在雪里挖尸体,挖东西,挨饿受冻,整整一个冬天。
“冒儿,快寻思个办法,拿拿主意,几个老不死的算是看出来了,这雪,没个两三天停不下来。”县里的几个老人寻来,对站在雪中发愣的孙冒说道。
孙冒一脸木然,嘴咧着却发不出声,干枯又布满青筋的手不停哆嗦,起风了,耳边是风的呼啸、不知道灾难为何物的孩童的欢闹。
过了半分钟,孙冒嘶哑着叫喊:“老天爷啊~你见不得我们有个好啊,刚刚有点盼头啊,就把我们往死了逼,谁来帮帮我们?谁来帮帮我们?”
“冒儿,冒儿,别急,去找水云间的商量,找他们,老天爷不高兴了,不怕,咱不怕啊,找水云间,找小宝和鹃鹃。”
老人也声音颤抖地劝,眼神中带着哀伤和那么一丝希冀。
其他老人同样表情非常复杂地点头赞同,面对如此天灾,他们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把最后一点可能寄托在水云间的八个人身上,还有远在京城的张小宝和王鹃的身上。
当孙冒和老人们寻到伙计和厨子的时候,八个人正在组织县里的人集中物资和牲口,打算凑到一起,好在大雪结束的时候方便取用。
欢闹的孩子们暂时无人去管,得先商量好谁家的房子结实,结实的留下住人,不结实的趁早推倒,把能烧火的东西抽出来,用以取暖。
一个伙计看到孙冒过来,马上来到近前,焦虑又镇定地说道:“孙县令,雪很大,你得带着大家挺过去,相信京城很快能知道到此地的情况,派出救灾的队伍。”
“最快要多久?”孙冒在没有信心的时候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救灾上面,大唐的救灾速度一直是最快的,但总要有个时间,三五天的能冲过来那都算是神速,除非……
伙计也明白,说道:“估摸得十天?半个月?除非丰州鹰群出动,只是我们不清楚水云在哪儿,我们一共才来八个人,又不是紧急战斗人员,所以不能携带电台。”
伙计也十分无奈,谁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而且无法出去,要与当地人一同度过灾难,最好不要被雪埋了,盖房屋一般都是盖在谷口,或者是平坦的山脚下,受水源影响,山上的蚊虫和野兽也多。
如果雪不停地下,越是地势低的地方积雪就越厚。
“能不能跑出去?”孙冒想都没想就说出这句话,说完自己先叹息一声,道:“不行,跑哪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看这天,听这风的动静,谁能力挽狂澜?小宝、鹃鹃,你们在哪呀!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孙冒扯着嗓子喊,周围瞬间静下来,孩子们也发现情况似乎不对,一个个的动都不敢动,大人们沉默以对。
伙计抿着嘴,两行热泪流下,五年的辛苦和希望将毁于一旦,接着是救援来之前的生命挣扎。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在县中人安静的时刻,低沉如鼓的声音压下风雪的呼啸,从县的东南方传来,地面似乎在跟着颤抖。
“什么…什么动静?”一个孩子恐惧地问道,县中人的目光已经望了过去,迷茫又担忧。
伙计愣了愣,眨眨眼睛,喊道:“脚步声,是脚步声,军队跑步前进时的响动,快,过去看看,哪来的军队?”
说完他打头朝外面跑去,身后跟着一群人烘烘闹闹的。
等他们站在最外面一处房子大路口的时候,只见从东南城郭方向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队伍,队伍随着地势的变化而起伏,但脚步声却丝毫不乱。
队伍中的人穿着斑斑点点草绿、土黄色的衣服,脚上是皮靴,双臂回缩平端,右手一把开山刀,伴着脚步轻摆。
“立……定!”‘轰轰轰轰’伴随一声高喊,所有的动静停止,庞大的队伍行进如一。
一面大旗立在队伍当中,与雪共飞,上面是九个可爱的稻苗手拉手围住个火堆,两面稍小的旗帜陪衬左右,一个写着‘锋’字,一个写着‘陷’字。
两边的人相互对着愣神,护苗队的人是诧异自己刚过来,县中的人便集中起来迎接,县里的人则是各自心思不同地发呆。刚刚还说谁能来帮一把,转眼就有人来了,好大的队伍,好整齐的军容,旗帜好眼熟。
双方对了一会儿眼,就在队伍中的人要站出来时,县令孙冒先一步‘噗嗵’跪下,朝着京城的方向猛磕头,边哭边喊:“小宝、鹃鹃,你们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然后他想起了一句王鹃抄出来给人学习用的诗,又喊:“谁能力挽狂澜?天欲堕,赖以拄其间啊。”
“哎哎,孙县令,孙县令,错了,不是小宝小公子他们的队伍,是小贝小远他们的。”伙计上前挽住孙冒的胳膊往上提,并在其耳边说道。
“一样,一样,护苗队全是你们家的,哈哈,哈哈哈哈,有救了,有救了啊,护苗队来了,族亲们,看看,是护苗队,哎呀,老天爷,我去你娘的,你个孙子,哈哈哈……孙子…..”
孙冒不起来,跪在那里又说又叫又喊的,几近癫狂。
雪还在下,开光县的人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担忧,他们甚至没去想,天上下雪,多来一群军人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阻止雪落下来不成?
他们很单纯地认为,只要护苗队来了,就是安稳了。
两千人组成的队形在民众看来是钢铁铸就一般,小孩子重新露出笑容,天,似乎阳光明媚。
“稍息。”‘哗!’
队伍中有人高喊一声,队伍整齐地双腿微分而立,从里面走出个人,每一步走的都是铿锵有力,把雪踩得咯吱响,一直来到县令孙冒面前,刚要开口,扶孙冒的伙计先说话了。
“我是家中援建开光县指导人员,张亦斌,他是县令孙冒。”
“你好,王续前,护苗总二队,冲锋营营长,马上准备撤离,大部队在二十里外的黄河边等待。”自称王续前的人一看孙冒这个县令情绪很不稳定,便把话说给张亦斌听,他相信对方可以指挥得动当地的百姓。
孙冒跟王续前想的不同,他觉得自己很冷静,遂接过话,说道:“已经准备了,牲口一同带走,只是家禽……”
“一并带走。”王续前看看天,又看看地上的积雪,果断下令。
开光县的百姓在旁边听着、看着,没人插嘴,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天塌下来也不怕。
有了护苗队的出现和加入,行装整理的速度很快,家中的吃食打包,新的衣服和正在使用的被褥打包,旧的没有太大价值的留下,等着雪停后再回来。
房梁不要了,好的木柴扎成捆,人背着或者放到牲口的背上,家禽放出来,把平日里各家家禽的头头用绳子拴上,牵着在前走,旁边有人偶尔哄一下,家禽自己就排上队了。
羊可以跟着口令走,只有猪最麻烦,总是乱跑,哼哼唧唧,‘噜噜噜’地唤好一会儿才能重新归队。
离开故乡去逃命本是件伤感的事情,可是开光县的百姓皆是满脸兴奋,小孩子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依旧在路上打闹着,雪球四处飞。
队伍的速度被拉得很慢,尤其是家禽,数量太多,偶尔有掉进被雪吹堆积满的坑里,还的人过去帮着揪出来,有趁人不注意跑出队伍到外面的鸡,不用管它,过一会儿它自己见没有组织了自然会回来,相比起来鸭子就好了多,组织性强,一只一只站排走。
还有跟主人一起离家的狗,在队伍的前后左右跑着,东闻闻、西嗅嗅。
让人看上去不是逃难的,是举行大规模的远游活动,很欢快、很热闹、很温馨。
于是到了下午四点多钟队伍才到达黄河边,此时别处的雪已经有一尺半厚了,本来这个时候天黑的就早,加上天气缘故,营寨灯火通明,三十多个柴油发电机的声音轰轰响,正在有人给加盖作消音。
小贝一众人自从到地方第一个帐篷扎起来便开始睡觉,知道迎接的任务才最艰巨,尤其是开光县的孩子,得有人陪他们玩。
开光县的百姓远远见到灯光开始加快速度,路上是否走丢了家禽已经没有人去管,大部分跟来便好。
等离近,百姓发现隔上十几步站立的一个军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好看,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还有橘黄色的。
风在呼啸雪在飘,站岗的军人则一动不动,跟个柱子似的。
等再近一些,眼看着雪打在军人的脸上,军人只不过是眨眨眼,不曾去擦掉。
百姓一见之下便心疼起来,孙冒凑上前,伸出手,哆嗦着给岗哨擦擦脸,问:“娃,不冷啊?”
“还行。”岗哨回答,双手扶着枪,还是那么挺拔。
“我得跟小贝说说,太折腾人了,大雪天的站什么岗?还能有敌人?”孙冒心里不是滋味地说道。
他刚说完,县中的一个孩子跑到边上比较远的地方,结果一下子绊倒了,绊倒他的东西爬起来给他拍拍雪,又重新回去忙活几下,再一次隐藏在雪里。
孙冒愕然问道:“那是人?”
“是,暗哨。”回答他的人是小贝,小贝刚被叫醒,揉着眼睛就过来了。
有县中的老人连忙上前,仔细看看小贝,不高兴地说道:“小贝你折腾他们作甚?又站岗又暗哨,不冷啊?让人瞧着心疼。”
“就一会儿,半个时辰一轮换,坚持一下就行了,正常来说都要一个时辰,我看人员充足,才半个时辰。心疼?他们站着、趴着你们心疼,他们要是胡乱地找个地方乱糟糟地吵闹喝酒,你们就该心悸了,会想,这难道就是我大唐的王牌军队吗?”
小贝辩解和反问。
小远帮腔:“就是,大唐强兵,铁血铸就,护苗队软弱一点,你们逃难能逃的如此安心?”
百姓一想,还真是,为什么在县里看到护苗队的人出现便不担忧,正是因为知道护苗队是大唐最强的队伍,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骄傲与自豪。
“小贝姐姐,小远哥哥,看到你们真好,先前在县里的时候,给我吓坏啦,看到你们我知道我们安全了。”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对着小贝等人开心地嚷嚷。
小贝笑的灿烂,伸手捂住小丫头两边的脸蛋,说道:“安全,保证安全,我们的队伍两万多人,你看,全是帐篷,甭管外面下多大的雪,往帐篷里一进,又舒服又暖和。”
“嗯嗯!小贝姐姐,为什么他们穿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小丫头的眼睛笑成月牙,问。
“因为不是打仗,显眼,给人的感觉温暖,要是打仗就全换成白色,刚才的暗哨,看到没?白衣服、白裤子、白靴子、白帽子、白手套、白口罩、白护目镜,即使白天,往那一趴,不动弹你都不知道那是个人,枪都拿白布缠着。”
小贝不停地说着,拉住小丫头的手往帐篷里去,同时命令:“给银州发报,让他们转京城,说开光县安置妥当,无须操心。”
其他的百姓各自被安排到帐篷里,还有带来的牲口与家禽,相比起整个队伍的两万来人,他们的一千五百人真不算什么。
一切有条不紊,未曾出现意外情况。
县里的孩子比较多,三百六十个整,将近总人口的四分之一,由小贝他们负责照顾,一个帐篷装不下,有人在灯光下改装。
改装的方式是把二十个帐篷的支架重新分配,之后整体铺设上面的帆布,中间的主支架结高,在外面形成大斜面,依旧是个尖顶圆帐篷,里面呆上几百个孩子吃饭没问题,还有不少剩余空间。
孙冒溜达过来,看着如此拼装帐篷很吃惊,喃喃道:“真厉害,还有离很远也能相互说话的东西。”
“自然厉害。”同样溜达过来站在旁边看的徐依珑听到孙冒的话,接口。
“能说话的是传说中的电话?”孙冒指着一百来个人一个队伍做事情,当中那个人身后背的东西,还有说话时候的样子问。
徐依珑摇头:“那叫步话机,可以远距离听讲,天气正常时能达到两公里,现在估计也就一公里多点。”
“步话机?没听说过。”孙冒更加好奇。
“呵呵,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当初前户部尚书毕构曾言,想知道我大唐最先进的技术,别去工部,盯住小贝他们便可,三水张王两家把所有最先进的技术都放到小家伙们的身上。
小贝他们队伍使用的工具基本上是模块化,有强光雾气灯,有背负式无线语音通讯步话机,看到两个放到显眼处的大东西没?那叫小型履带式液压架桥车,成品整个大唐就两个,都在这了。”徐依珑介绍。
“为什么不做大型的?”孙冒很有想法。
徐依珑一愣,佩服地看着对方,说道:“因为技术不够,跟盖房子差不多,你盖个三层的容易,盖个三十层的试试,眼下的架桥车拿出去随便扔给一个国家研究都不怕泄密,他们根本琢磨不明白。”
“哦~!”孙冒表示理解,突然问:“架桥车做什么用的?”
“当桥用,遇到不是很宽的河与峡谷,它展开便成为一座桥,五点七米,架桥的时候先把折叠好的桥放下,队伍过去,他最后过去,然后再把桥收起来,但是过去的东西不能太沉重,小贝说是动力系统的问题,也是桥面材料的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小型的推土机和组装式起重设备过去。你再看现在组装的东西,钢结构的望台,要装四个,十二米高,装的快,拆的也方便。”
徐依珑继续讲解。
孙冒吧嗒下嘴儿:“好东西全给小贝他们用了?”
“对,顺便检验一下工具的忧缺点,还有不少小工具,技术含量都不低,有何感觉?”
“感觉护苗队真的很强,心里更塌实了。”孙冒答。
“没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说大唐科技的强盛?”徐依珑又问。
“知道,只是……与寻常百姓生活无关,什么液压的,架完桥不是还要收走么?能在黄河上架吗?”孙冒很实在,有啥说啥。
徐依珑被打败了,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我再去别处转转,雪还没停。”
说完他走了,孙冒搓搓脸,又喃喃道:“跟着护苗队在一起,雪想咋下就咋下,不怕,今天晚上能吃什么?”
晚上因为是准备的仓促,自然没有各种炒菜,队伍赶路、建营地很累,晚上吃的是最简单的火锅,比炖菜稍微费点工夫,但差不太多。
三百六十个孩子先去洗个热水澡,又换身衣服,重新坐好后,感觉清爽多了,甚至比家里还舒服。
大孩子照顾小孩子,需要吃奶的就送到母亲那边,旁边还有丫鬟盯着,别烫了。包括徐依珑在内,小贝等人手上端个蘸料盘子挨个桌子走,说几句话,吃两口东西,换个桌子继续。
“小贝姐姐,我发现吃你家做的东西真香。”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嘴里塞着东西,声音模糊地对小贝说。
小贝夹点东西放盘子里,回道:“我也发现了,好吃你就多……你别吃撑了,少吃点不怕,半夜饿了还可以起来继续吃,管够。”
“小贝姐姐,我知道吃多�
�不好,可我就是想吃。”小家伙很诚实。
小贝眉头微微一蹙,长长的睫毛眨动两下,说道:“你知道火锅的汤是什么汤吗?”
“水。”附近好几个孩子一起答。
“不~对!水能这么好吃?我们家的火锅是鸡汤,先是熬,接着吊,看上去很清,但有好香好香的鸡腿儿味,然后呢,还有牛的骨头,骨头里的骨髓全在汤中,不信你喝口尝尝。”
小贝拿勺子给小家伙舀一点,小男孩放到嘴边吹吹,吸进去,猛点头:“真的,好喝,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汤哦。”
“而且还有那个叫营养的东西,长身体长的壮壮的。”小贝继续说。
于是每一个孩子都开始用小汤碗喝汤,丫鬟不时给锅里添上。汤确实是鸡汤,但小贝的目的达到了,孩子们喝完汤肚子里占不少地方,即使再吃撑也好消化。
孩子们哪知道小贝在跟他们玩心眼,一个个吃饱了也就困了,重新安排帐篷睡觉。
很多孩子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不是不困,是舍不得睡。帐篷外面的风声还在吹,每隔上两分钟会有巡逻的人路过,灯光把他们的影子印在帐篷上,从帐篷里能看到。
不少的孩子是躺一会儿,眼看要睡了,脚步声响起,又使劲睁睁眼睛,瞧着帐篷上的影子,露出笑容,享受这一刻的安全感,似乎什么都不怕了,直到实在太困,想睁眼睛也睁不开,才甜甜睡去。
翌日早,小贝他们刚刚起来,有人过来报告,说是电报从昨天半夜时断了,跟银州询问州府大概情况时就没有接到回电,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州府电报局的所有电报机全坏了,也可能是遇到了天气影响,或者自然磁场干扰。
“啊,没事,雪还没停,继续清除营地的雪,反正之前的电报已经发过去了,相信京城早收到消息了。先不要叫醒孩子们,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我去外面瞧瞧。”
小贝想想,没什么影响,队伍的补给充足,下一个月雪吃喝也不会缺。
她不着急,京城同样不着急,昨天晚上过来的电报被张小宝和王鹃截留了,并没有马上送给李隆基,不想把他给吵醒。
今天初五有朝会,准备上朝,太阳已高挂,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有电报,命人给送到朝堂上。
推荐一本书:作者过了年就三十八岁了,估计不会写出太不符合社会人情等东西,所以推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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