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天,天气依旧是变幻无常。说冷就冷,说热就热,早上还是晴天的时候,或许到了中午就是倾盆大雨。
今天这就是如此,早上起来看看天气不错,准备多赶出一段路,可谁知道还没到中午呢,雨就哗哗的落了下来,让原本就不好走的路更加难行。
“停下,搭帐篷避雨。”心中抱怨着老天,松日尼干下了停车的命令,队伍中的人也早就不想继续走了,被雨淋着,说不上来是冷还是热,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潮又闷。
见主人让停下,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把帐篷搭好,然后躲进其中,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用车上带着的木头点起火堆烤着,好在下雨之前风云变幻的时候提前用油布把柴火给遮住了,不然现在就只能硬抗。
松日尼干没有马上休息。身上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另着几个人挨个帐篷查看,看看有没有人身体不舒服,那样得马上给喂药,这可不仅仅是奴隶,都是钱啊。
奴隶们也习惯了这个主人对自己的好,每一个看到松日尼干的人都发自内心地恭敬问候一下。
松日尼干又走到一个帐篷中的时候,这里是女人和孩子,女人同样把衣服脱了,面对松日尼干没有丝毫害羞的模样,可能是头已经习惯了,孩子们也光着身子在那里围着玩耍。
见一个孩子老实地坐在那里,松日尼干从怀中拿出来一个温度计,用袖子擦了擦,对这个孩子说道:“把胳膊张开,夹住,是不是冷?”
小孩子点点头,听话地把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夹在腋下,睁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的主人,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
跟在松日尼干旁边的人马上就说道:“这叫温度计,可以看人有没有病,一般人见不到,更不用说用了,那是魔煞鹃鹃家中做出来的好东西,我家主人与鹃鹃好,这才得到几个。还不给熬姜水喝,主人,是不是再拿点糖过来?”
“恩,去拿,记得拿红糖。”松日尼干应了一声,又在其他人的身上扫了一眼,说道:“哪个不舒服了,一定要提前说,别自己病死了还要连累旁人。”
说完了话,他就在这个帐篷中人感激又‘幸福’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离开,前往下一个地方,等一会儿自然有人过来取温度计。
松日尼干非常喜欢现在的感觉,比起别的贵族或者是皇室来说,他觉得自己的奴隶才是真心地愿意给自己做事情,身子养的好,又忠心,干起活来一个能顶别人的两个用,还不怕看管不小心有奴隶跑了。
他一离开帐篷,帐篷中其他的小孩子们就都停下了打闹,围在这个夹了温度计的孩子身边,在那里努力地想要看看温度计长什么样子。被夹住的温度计只露出来一点头,看不到全貌,孩子们就在那等着,等一会儿来人取的时候再看。
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碰,就连夹着温度计的孩子也一动不敢动地在那里坐着,怕把温度计给弄坏了,魔煞鹃鹃他们都知道是谁,从流传起来的故事中,更加地让人觉得王鹃的厉害,她家做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差了,一定很金贵。
帐篷中的女人则是一个个都匍匐在地上,口中念道着各自给松日尼干祝福的话,作为大人来说,她们更能感受到这个主人对自己的好,别的奴隶平时是不可以随便出去的,自己这边的就可以,只要是把该干的活干完,剩下的时间就归自己。…,
当然,出去溜达也没有钱买东西,但能看看也是不错的,有的人运气好,甚至可以在外面溜达的时候找一个临时帮忙抬东西的活计,这样就有钱了,可以偷偷地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剩下的要拿回来给主人。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主人没次收了钱都说攒着,到时候逢年过节买东西分下去,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所有这些个松日尼干的奴隶。就希望松日尼干能够活的更好,那样自己的也同样能够跟着过的好起来。
“主人,看雨下的样子,估计能下到晚上,一直在这边的话,是不是会耽搁时间?”松日尼干亲近手下,抬头看看天,又在脸上抹了一下雨水,对松日尼干说道。
松日尼干也发愁呢,本来是打算快点到金川,一旦过去了,就不用担心路上被别的人伏击,现在吐蕃乱啊,很多的时候,在逻些城中呆着还没有事情,一旦出去,就可能被更大的贵族派人过来抢去东西和奴隶。
对方抢的时候也不会说出来属于哪一部分,因此,很多被抢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就算是有更多的人想要找对方的麻烦也找不到。
松日尼干知道自己把所有的地都卖了出来的时候一定会让别人发觉,他就担心有人因为他自己过的不好,就非到这边来抢。
本打算一路畅通地赶到那边,结果天气似乎就要和自己作对一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尤其是今天的雨,看天阴的程度,估计晚上都未必能停下。
越想越担忧的松日尼干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让人快点准备吃饭,吃完了都给我警醒一些,如果遇到事情,就和他们拼了。”
或许是越是害怕什么,就越要遇到什么,松日尼干带着奴隶们刚刚吃到一半的时候,有马蹄声合着雨声就传了过来,他们都有这方面的经验。马上就有人把耳朵贴在地上听,有的还用的竹筒。
松日尼干手下也是如此,听了一会儿知道,脸色难看地对着松日尼干说道:“主人,大概有四百匹马,估计是奔着我们来的。”
“来者不善啊,准备迎敌。”松日尼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希望对方不是真的为自己这边的奴隶和货物而来,他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是专门就为了这个过来的,自己这边别看是一千多人,却根本不是对方四百多人的对手。
奴隶中还有孩子和女人,不能全部参加战斗,何况自己一个小奴隶主,武器也不多,对方有备而来,又怎么会不了解一番。
果然,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地面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但明显可以听出来马奔跑的速度放慢了。
松日尼干手上拎了一把弩,上好了弦,当先穿戴整齐走出帐篷,迎向前面,对方骑在马匹的身上,同样都带了斗笠,身上也没缺少蓑衣,手上还拿着武器,正在那里进行整队呢。
“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这干什么?”松日尼干对着对方喊道,声音不大,又加上下雨,所以传出的距离不远,即便是这样,对方还是可以听道。
“可是松日尼干,我们奉命而来,至于是谁的命令你就不用管了,留下一半的货物和奴隶,你可以走了。不然就杀光你们,货物全部带走,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对方也传来一个声音,确实是没有说谁派来的,只说让留下一半的东西和人。…,
松日尼干又不傻,看对方的样子就不是真的只想要一半的货物和奴隶,不然也不可能大雨天中追上来,而且来的还这样急,真要是让自己的人把武器放下,就不用指望有一个能活着离开了。
心中有了决定的松日尼干对着旁边的人点点头,那人马上就开始喊了起来,帐篷中出来一群手上拿着武器的奴隶,一个个看向前面,做好了拼杀的准备。
这时松日尼干才对着对方又喊道:“想要一半的货物和人我不答应,最多留下一成的货物,如果不想要,那就杀过来吧。”
松日尼干觉得对方舍不得这样拼杀,不然就算最后获胜了,也要有很大的损失,估计对方的主人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所以准备用一小部分的货物来换去和平。
对方这一次不回话了,而是开始调整攻击位置,一部分的马匹朝着旁边跑去,做出了围攻的样子。
看到对方的动作,松日尼干依旧坚持着,同时心中又庆幸起来这场大雨,不然的话,对方的骑兵优势就更明显了。
就在两边眼看要打上的时候,从另外的一个方向又一次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先来的这部分人不敢轻举妄动,呆在那里想看看过来的是谁。
等了一小会儿,第二拨的人也到地方了,同样是骑兵,这一次的大该有三百多骑,似乎也没想到这里已经过来了一拨人,见两边僵持,也停下来观察形式,并有一个人出来对着松日尼干这边喊道:“松日尼干留下所有的货物,就放你走。”
松日尼干突然发现自己成香饽饽了,来的两拨人都想打自己的主意,但他现在又不担心了,两边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那么就可能合作,到时候一边攻击,另一边就会等着拣便宜,所以两边的人都不会主动来打自己。
果然,两个部分的人都停在那,相互提防着,想要手又不敢,不动手就只能在那里淋雨。
又僵持了一会儿,松日尼干对两边的人喊道:“不如这样,我送给你们一边一成的货物,今天就到这里,等着明天我们上路的时候,你们再从后面继续追,追上了就再给一成货物。”
松日尼干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他知道,今天不给对方点东西,那就别想完好无损地离开,先让对方尝到甜头,至于明天能够追上,暂时管不了了。
一成的货物也不少,对方至少得留下来看护,或者是运回去吧,那么明天对方的人就少了,人少便更不敢直接用武力来对付自己,再有两天的时间就可以达到金川,哪怕给出去一半的货物也认了。
两边的人这下都犹豫起来,不知道是否要答应,应该是他们背后的人告诉他们把货物都抢走,但既然是有两只狼想吃一只羊,还不能联合,在个打算也就落空了。
松日尼干也不管是否还在下雨,让人把帐篷都收起来,准备冒着大雨赶路,分出来两层的货物,分开放着,带着队伍警惕地离去,两边过来的骑兵想要继续追,又舍不得这个货物。
又担心对方去追,去占那剩下的八成,又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们犹豫的工夫,松日尼干就带着人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先把这一部分的货运回去。”最先来的那一部分人终于是有了决定,分出来一百骑,看护着货物,并且下马,把车套上,因为松日尼干只留下了车,却没留牲口。…,
剩下的三百来骑依旧呆在原地,不去追松日尼干,也不离开,就等着后来的人,后来的人也无奈地下了命令,把自己的货物给看管起来。
这时候双方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剩下的人真追上去,依旧得不到好处,松日尼干只要拼命,那么剩下的另一边的人就会先把自己刚刚得到的一成货物给抢了,然后再追上去收拾残局。
很玄妙的一种平衡,让两边非常的郁闷。
松日尼干也同样郁闷,两成的货物就这样没了,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明天还得再走一天才能到达金川,弄不好对方又要跟上来。
“快,快走,过了金川就好了,再快点。”松日尼干着急地对奴隶们喊着。
奴隶们不用他喊也知道该怎么办,走的慢了,被抓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虽然同样还是奴隶的身份,但得到的对待就不同了,别的主人可能给自己吃肉么?能给自己的孩子吃鸡蛋么?
一个个的奴隶使劲地赶路,车子走的慢就又推又拉。
到晚上的时候雨还在下,有的人已经病的或着累的倒了,这部分人松日尼干一律让人扔到车上,带着一起同走。
结果就是又赶了一晚上的路,到第二天实在是走不动了,雨也停了,众人才开始吃饭,没工夫做热的饭菜,只有干粮,就着凉水往下咽。
要说这干粮还真不错,不像平常人准备的硬硬的馒头或者是本地的那个用手抓着吃的东西,而是掺了很多的调料和肉的饼,赶路么,当然得准备上最好的吃食。
就在松日尼干等人刚刚吃完准备赶路的时候,那两拨的人又追了上来,只不过数量少了,一边是二百骑,一边是三百骑,两边追着松日尼干的时候也在互相提防。
松日尼干无奈地对着奴隶们命令“再分出来两成的货物。”
奴隶开始去搬东西,哪知道最先追来的那边的人开口了“不是一成,今天我们要两成。”
“对,我们也要两成。”另一方的人也跟着说道,看样子他们两边是商量过了。
“两成,两成就两成。”松日尼干无奈地答应下来,这一回的损失可就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
奴隶们难过地开始分配货物。
眼看着对方要得逞的时候,天上突然响起了鹰叫,两只鹰在上空打着转地飞翔,一看到这两只鹰,松日尼干旁边的一个人马上就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筒子,对着松日尼干说道:
“主人,过来的时候,韩公子交给了我一个东西,说是如果看到了鹰的话就点燃,那边还提前准备,现在是不是要点燃一下?应该是他们的鹰吧?不少字”
“你怎么不早说?快点,他爷爷的,两成?一成也没了。”松日尼干就好象是在沙漠中渴了两天之后突然发现了一眼清澈的泉水一样,骂了一句,连忙让人点火,并悄悄的告诉身边的人,让奴隶们慢一点。
其实奴隶们已经很慢了,谁愿意把自己东西白白送给别人,在那里挑挑拣拣的,要把值钱的留下,不值钱的送出去。
伴随着烟花的升空,两只鹰长鸣一声,呼扇几下翅膀快速离去。
另两方的人一看到这个情形就知道要不好,最先过来的那边的人马上就对松日尼干喊道:“快点,把牲口也留下,别想拖延时间,这边别人还管不到。”…,
他说的别人自然就是大唐的王鹃了,大家默认地把金川那边定下了归谁管,这里还不是那边,没过河呢。
“好,好,这就快,快点,你们快点,把牲口也留下。”松日尼干配合着说起来。
奴隶们不傻,知道主人是什么意思,动作是快了,但是搬的货物的却一次次变少了,搬来搬去的,看上去没有耽搁时间,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两边的人还不敢凑近了看,一旦凑近了,那就不是骑兵,坐下的马会成为累赘,只能在适合冲锋的地方等待,有两个人想要到近前瞧瞧,又被松日尼干的人给拦住了,理由是怕他们过来伤害主人。
这一磨就磨了半个多时辰,就在两边的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货物终于是装好了,松日尼干着急地看看金川的方向,见还没有人过来,无奈地摆摆手,示意队伍行进。
这里离这那边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那边派人过来也不可能马上就到,还要过河呢。
就在队伍准备起程的一刻,天上这回飞来了八只鹰,每两只鹰的下面抓着一个人,如果用望远镜仔细看就会发现,两个人抓的是一条绳子,绳子下面吊着人。
八只鹰,四个人,就这样飞了过来,天上的人已经拿出了望远镜,在上空观察情况,有两个人吹了几声哨子,带着他们飞翔的鹰就逐渐降低高度,等着里地面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二人中的一个对着下面喊道:
“什么人竟然敢抢我家小娘子的合作伙伴?不想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抢,只是猜测地问一句。
刚刚还说不担心的先前追上来的人看到了鹰以及上面的人已经紧张起来,壮着胆子回道:“这里不是金川的东面,你们好象管不到。”
“可你们要对付我们的盟友,这就能管到了,下面的可是松日尼干公子?带上货物和人前进,我看谁敢动手?”
天上的人在那里转着圈地向下喊道。
松日尼干长出口气,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盟友,好,我松日尼干记下了,还愣着干什么,把货物和牲口都带上,前进,上面的,他们还抢了我两成的货物。”
松日尼干心中这个高兴啊,不屑地扫了那两边人一眼,摇头晃脑地开始前进。
追来的人傻了,心中的悔恨就甭提了,早知道这样的话,昨天晚上就多抢点,现在怎么办?抢还是不抢是个问题,天上的人当然不怕打不过,一共才四个人而已,要动手的话,可以轻易地把松日尼干给留下。
两边加起来可是五百多骑。
但抢完了之后又怎么办?鹰是能在天上跟着飞的,不带货物回去,就只能在外面瞎转,一旦带回去,岂不是暴露出来,到那时王鹃很容易为了报复再次派兵过来。
天上的人却是不打算这样就放过他们,喊道:“原来吐蕃竟然敢随意攻击我们的盟友,好,我记住你们长的什么样子了,等我家小娘子带兵过来挨各查问吧,哼!走。”
扔下这句话,哨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八只鹰带上四个人向回飞去,根本就没提那各自抢去的那一成货物的事情。
他是故意不提的,不就是松日尼干损失了两成的货物们,这下终于是找到了借口,回去告诉给小公子和小娘子听,两个人是想经济制裁还是武力胁迫那就不管自己的事情了,两成的货物,换来这样一个好的借口,值了。
松日尼干见鹰飞走了,又有点担心,命令队伍快点敢,并且把有武器的奴隶安排到后面防范。
追来的两拨人,互相看看,再也没有最开始时候的轻松了,眼睁睁地看着松日尼干的队伍离去,却没有人敢追,那抢来的一成货物也觉得烫手。
后来的人对着这边的人问道:“不如联合起来把松日尼干的人全杀了,反正都已经得罪的王鹃,不如就干脆点。”
“好啊,你去杀,我掩护。”这边的人答应道。
“怎么就不是你们动手?你们人多,应该你们动手。”对方也不傻。
“要么一齐动手?”
“一齐?”
“一齐。”
“那走啊。”
“是呀,你也走。”
两边的人在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却谁都不做出任何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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