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舟泛云光,六弦一拨响。停橹靠岸坐。苦榆望远桑。
因二牛跟在张小宝和王鹃的身边做事,徐四就被安排出来运麦饭石,洗蒸气浴,培养新的种子,还有喂用来做种的牲口,以及小贝一帮小家伙的游泳池,都需要用这个东西。
徐四一路赶着,还不忘练习吉他,倒不是他如何喜欢音乐,是他看上了一个内院的女子,吹的好胡笳,他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怎么办呢,找张小宝去商量过,张小宝就给了他一把吉他,说弹好了可以和上胡笳的声,至于是不是如此,张小宝也不清楚。
反正张小宝弹的那个跑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估计是不行,王鹃每次听张小宝弹都夸他,此曲可为战场杀器,威力无穷的那种。
徐四此时正坐在船上经过济州。看到了鱼山,心中有所思念,就行不动了,其实和鱼山没多大关系,哪怕很多名人在这里写过东西,最主要的是他饿了,翻翻包,里面有张王两家刚刚研究出来不长时间的罐头。
只在内院使用,不外卖,连宫中都没送过,怕李隆基吃上瘾,天天要,手中的这个是长江刀鱼的罐头,那种去了细鳞,摘掉内脏,甚至连开肚时两边有点苦涩味道的肉都除去的,造价很贵,铁皮的。
徐四准备吃掉它,还有昨天没有吃完剩下的多半罐的豆豉酱,翻出‘锅盔’,正要抹酱吃的时候,吧嗒两下嘴,想喝酒了,发现出来时带的一葫芦酒前天就喝没了,吃这样好的罐头,不喝点酒,也对不起长江刀鱼。
徐四开始往岸边瞄。诶~?北岸岸边有一酒肆,也卖茶,行,就那了“船家,靠岸,靠北岸,我上去吃点东西,你饿了你也吃,吃过后我给你付钱,算我的。”
“客官,这样靠过去不行,人家北岸还行舟呢,顶着头,那不是找嘴仗来打?”摇橹的人担忧地问道。
“你笨呢,你往前点,转个头,就当是从对面来的,不就行了,快,饿死我喽。”这点小问题对徐四来说太简单了。
船家一听也对,又往前走走。趁着没有别的船来往,橹一偏,船就调过来,缓缓贴到岸边,这里还真有别的船停驻,岸上都准备好了拴船的桩子,船夫先搭上跳板,让徐四上去,这才拴船,并把船上的老婆孩子都叫上,一同去开荤,今天这顿有人请,最少也得吃半只鸡。
老婆孩子都很高兴,半只鸡呀,那得十多二十来文吧,遇到好人了。
只有男人准备喝碗米酒,多了也不好意思,不能逮个好说话的人就往死里坑啊,不然下次人家宁肯走陆路。
徐四不在乎这点钱,在小酒肆吃顿饭能花多少,他急着找能配上长江刀鱼的酒呢,问过掌柜的兼伙计,凡是徐四能说出来的酒一样没有,最后只好点了一个比较贵的,半年陈酿,掌柜的保证过,绝对不是五个半月就拿出来唬人的那种,大前天就够月份了。
徐四也不管他是卖不出去剩半年,还是真的专门埋起来的。能喝就行,别的没有啊,委屈点罐头里的刀鱼吧,一会儿就放出来透透气。
不忘对身兼掌柜的和伙计的人喊一句“别放姜啊,也别放其他的东西,一定要最好的,该给多少钱就给你多少。”
徐四自从跟了新主家,就不爱喝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喝豆浆都不放糖,那边马上就回了道:“好嘞,一碗半年陈酿,别往水里兑酒,直接端酒。”…,
后半句是和后面的厨房喊的,估计里面有人忙着做菜和勾兑酒水,听着怪吓人的。
很快,酒就上来了,还给煮过,徐四闻了闻,不错,没兑水,不是,是没往水里兑酒,很纯。再看看旁边桌子上已经摆着六个空酒碗,找地方方便去的人,终于明白他酒量为什么那么高了。
徐四尝了口酒,皱皱眉头,还算满意,至少是真酒,虽然味道不能和在家里喝的比,可家里也没有人没事儿吃罐头,有好厨子给做菜,谁吃罐头,都是出门应急用的。怕自己这样内院的人在外面没有水云间和海云间的地方吃不惯。
都怪自己嘴谗,提前就把带来的酒喝光,凑合吧,这酒也算配上刀鱼了?
正准备拿罐头时见掌柜的兼伙计望过来,又吩咐道:“有什么小菜,上几样,凑个双数。”
掌柜的兼伙计答应一声,高兴地去拿了,徐四点菜是被看的不好意思,只点一碗酒有些不好。
拿出那多半罐的豆豉酱,想想又把另外一扁平小竹筒的辣白菜也拿出来,最后就是长江刀鱼的罐头,于同在这棚子下吃饭的几个人注视中,在罐头上一掰一按一拉,就把罐头给打开了。
登时就引起几声诧异的动静,徐四知道,这是没见过罐头的人好奇,习惯了,身为一个下人,吃穿住行能达到如此程度,也就是在张王两家才行,李郡王那里也凑合,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明明攒够离开的钱而不离开的原因。
没去管别人的好奇,徐四用筷子挑挑罐头,清蒸的罐头上面有一层冻儿,里面是黄白两色的肉,黄的是先熏过的那种,白的则是直接放进去蒸,一个有嚼头,一个嫩,还有十来个姜片。
夹起个姜片,放在嘴里吮着,有微微的辛辣,还有鱼香,心下感叹,这就是小公子和小娘子的恩情,得好好报答。
掌柜的兼伙计也端了四样下酒小菜过来。量还不少,五寸的碟子,装的满满的,放完东西之后就借机会看罐头,吸吸鼻子,笑着问道:“这位兄弟,哪买的鱼?看着不错。”
“没处卖,庄子上的内院常备,这叫罐头,自然不错,这可是一份心啊,主家怕出门在外的下人吃不惯别处的东西。”
徐四今天情绪波动太大,想着内院相中的女子,又想着主家的好,就随意回了一句。
“哦。”掌柜的兼伙计应了一声,其实他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哪的庄子这样为下人着想?竟然专门给做什么罐头,没相信,转身又给别人去添茶水。
载徐四过来的摇船一家中有个八岁半的男娃,乘船的时候徐四还给过甜的姜片,叫小鸟,家人的意思是希望娃子有一天可以展翅飞翔,不过苦日子,平时小鸟在顺水的时候也帮忙掌控下方向,几天的接触对徐四这个客人也不陌生。
听掌柜的说徐叔叔吃的是鱼,就放下手中的鸡头说道:“徐叔叔喜欢吃鱼,等上船,小鸟就给徐叔叔钓鱼吃,小鸟会钓大鱼。”
徐四一听小鸟的话,连忙露出笑容,他喜欢娃子,因为小公子和小娘子就是娃子,招招手“那一会儿小鸟就请叔叔吃鱼,现在叔叔请小鸟吃,叔叔一个人吃不完。”
小娃子哪里知道那铁皮中所装东西的珍贵,把鸡头往母亲的碟子中一放,高兴地就‘跳’了过来“那小鸟就帮叔叔吃。”…,
一吃上小鸟终于是发现不对了,自己家有船,平时总吃鱼,都吃腻味了,但这盒子里装的鱼为什么就这么好吃?刺儿一咬就酥,冻儿也好吃,放在嘴里,一滑就进肚了,清凉。
“徐叔叔,您是哪家庄子的?真是下人?”小娃子嘴直,有什么说什么。
“恩,是下人,三水县张家庄子的,被派出来做事情。”徐四专门在罐头中给小鸟挑了块熏过的肉,小娃子一般都喜欢吃有嚼头的,当零食,当然,再小点的就愿意吃软东西,给大肥肉也爱吃,别人先给嚼过的塞嘴里也行,牙还没长全呢,能吃进肚就是好东西。
小鸟哪知道什么三水县,随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低头帮徐叔叔吃。
坐在旁边吃东西的两个人登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下人能吃上别人见都未曾见过的东西,原来是三水张家的人,三水张家的下人,不可当下人来看,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能写会算的主,据说水云间什么旗舰店的伙计可以与人吟诗论赋。
马上就有一个人站起来,抱拳道:“竟然是徐兄到此,小弟敬徐兄了。”
说着话,他一大碗酒就干下去了,另一个人也连忙起身,同样陪了一碗。
徐四只好起身,不管主家如何厉害,该有的礼节得有,哪怕对方两个人的酒往水里兑了,自己也得陪一碗,好在酒量还是有的,在家里喝的度数都高,一仰头把酒喝掉,肚子使劲,悄悄打了个酒嗝。
那两个人也知趣,不再打扰,对徐四友善地笑笑,又让掌柜的兼伙计上新酒,等以后有话跟别人说了,三水张家的人陪自己喝过酒,没有丝毫的架子,还是干掉一碗的那种。
小鸟吃了两块鱼就停下筷子,不是他不想吃,而是父母那里给他使眼色,见徐叔叔与人喝了一碗酒,扭头问道:“徐叔叔,这是哪里的鱼,小鸟从来没吃过,叔叔的鱼多少钱买的?”
“这是长江中的鱼,等以后小鸟想去就划船过去看看,鱼是家中船路过长江时打上来带到洛阳的。”
许四考虑了下自己的酒量,示意掌柜的再端一碗过来,对小鸟说道。
“徐叔叔家有船?大不大?比我家的船大吗?”。小鸟比较起来。
“大,能进海中行驶,叔叔可没有船,那都是主家的船,泾水船行那边两个船坞造出来的。”
许四又给小鸟夹块鱼,对其继续说道。
小鸟这次没吃,又高兴又希冀地看向徐四,小心地问道:“徐叔叔,真的是泾水船行?那里是不是有一种新船,外面看上去和别的小船差不多,但逆流的时候很快,而且还有专门摇网的轮子,可以一边走一边就捕鱼。
小鸟见过一次,那人明明有大船,却非划个小船在小鸟身边晃来晃去,还和爹说,那船别人买不到,得去泾水船行定做。
价钱倒是不贵,可怎么买呢?徐叔叔,您能帮忙想点办法吗?”。
徐四沉思了片刻,就在小鸟的父亲过来要拉小鸟回去的时候,开口说道:“小鸟想买?”
“想啊,我家也想要好船,载人不费劲,打渔也方便,很多人都想买。”小鸟猛点着头。
徐四这下有决定了“那这样,徐叔叔现在就写信回去,等几天之后徐叔叔要回家了,小鸟找其他要买新船的人,先把徐叔叔送到洛阳,还有一部分的石头,徐叔叔会给运货钱,就是走的远点,到洛阳后,再等上几日,就有新船送到洛阳,你们便能带回来。”…,
徐四这回准备动用自己的权利了,既然发现了市场,那就要开拓,看样子得在泾水船行加人手才行,市场调研工作竟然没有做到位,之所有让人定做,一定是怕卖的不好。
小鸟这下高兴了,又怕徐叔叔骗人,追问道:“徐叔叔真的能调来新船?徐叔叔不是个下人吗?”。
“小鸟,别瞎说。”小鸟的父亲教训道。
没等徐四解释,两个刚才与徐四喝酒的人其中一个就对小鸟说起来。
“小家伙,你徐叔叔可不是寻常的下人,那是张王两家的内院,张王两家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决定,还不快谢谢你徐叔叔。”
“啊?那么厉害?下人可以替主家说话?谢谢徐叔叔,我家这次回程不要钱啦,我说的也算,是不是爹。”
小鸟也同样保证,小鸟的父亲点点头,那意思就是如此,儿子的话说出来,就代表大人。
这次轮到徐四惊讶了,看小鸟笃定的样子,似乎不只一次如此做过,除了自己的主家,谁家的大人敢让娃子做主?了不起呀。
心中一动,徐四问小鸟“想不想学到更厉害的本事?想学到洛阳叔叔就给你安排,只要你肯努力,长大后考个科举就没有任何难处。”
“真的?比徐叔叔还厉害?”小鸟动心了,他确实想要有学问,可惜一直没机会。
“叔叔算什么?在主家比叔叔厉害的人多了,尤其是一群学了好几年的小娃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叔叔的本事大,叔叔考不上科举,但他们能。”
徐四当然了解自己主家的本事,人才的培养是一代跟一代,越是新的一代将来就越厉害,因为前面的一代人必须要把经验写出来给后来人看。
小鸟这次也不盯着徐四的罐头吃,跑回到父母身边,与父母商量是不是要到洛阳跟人学的事情。
徐四此时也不再继续吃,拿出来一截炭笔,铺开纸张,开始在上面写起关于把船卖到更远之地的计划书,准备等上路之后找到当地的一个衙门,给点钱,再用自己的身份让衙门的人有官驿给送到洛阳。
太阳渐渐地走到了天上的正中央位置,让人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写好信又喝两口酒的徐四把身后背的吉他拿在手中,调调音,开始轻轻弹奏起来,只弹不唱。
一曲弹过正要收起吉他继续赶路时,从河边那里过来个人,还没到近前就夸赞道:“好,好曲子,柔柔呼意如女子出门叮咛,清脆兮似在心如泉滴,这位仁兄请了,在下听闻仁兄琴声,恍恍然,尤在蒹葭当中,拨一叶偷观心仪伊人之感,好曲,好琴,好一个心声合一。”
徐四心中一惊,来人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想别人了,可心思被人从吉他声中听出来,就好象一点秘密都没有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又不知道这人是何意思,难不成想嘲笑自己?
打量起来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面目清朗,眼中有神,头戴青蓝纶巾,身罩浅灰长衫,脚踏一双木底猪皮皮靴,腰系四指宽的盘带,正负手摇头晃脑地往自己面前靠。
徐四没看出来人是干什么的,一时也不好搭言,继续把吉他往布袋中装,就当没听见刚才的话。
“这位仁兄,何必急着要走,不如再弹一曲,让在下聆听一二,咦?这盒子中所装之鱼不错,掌柜的添碗酒,别掺水,这位仁兄,方才在下说的可对?”…,
来人也不见外,坐在徐四的旁边,看到小鸟吃剩下的鱼罐头,就准备尝尝,也不管人家是否允许。
徐四算看出来了,这人应该是个文人,也只有文人如此洒脱,遇到希奇的事情就往前凑,遇到好吃的就跟着尝尝,也不管曾经是否认识,只要觉得是你是同样的人,就可以跟你在一起喝的不知东南西北,拉天扯地的聊一晚上也不觉累。
见人家要吃罐头,那就让其吃吧,把另外一点辣白菜也推到来人面前,今天都吃掉,明天到地方就有新东西吃了,那边有水云间的分店。
来人确实不跟徐四客气,夹起一段刀鱼,美美地吃上了,一段吃完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夸道:“嫩比羔羊脂,酥如老脆皮,这位仁兄,方才在下说的没错吧?不少字”
“兄台定是听差了,哪里有女子和泉水,听着柔柔,那是我想要多弄点帛,听着清脆的,那是铜钱声,我是想钱想疯了,我姓徐,已往行乞于街时排行四,都叫我徐四,穷怕了,没事儿的时候就惦记如何赚钱。”
徐四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心中的想法被人猜到,往别处引。
“哦?竟然这般?在下尊父姓乃一王字,单名维,表字摩诘,王维王摩诘,徐兄的买卖想是做的不错,这铁制盛鱼的盒子我怎么就从未见过。”
来人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对罐头又关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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