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建虏大营就喧哗起来。不少蒙古人军卒起来后一看,立刻惊讶地发现,怎么死人了?
回过神来,知道是明军偷营之后,他们不由得纷纷庆幸,庆幸自己的营帐不在最外侧,没有在明军偷袭的那个方向。
按理来说,建虏特别是蒙古人军卒昨天那么疲惫之后,今天其实还是有后遗症的,最好是再休息个半天或者一天什么的,真正缓过来之后,再发起战事为佳。
但是,多铎却下令埋锅造饭,也是舍得出血,让他手下军队饱餐一顿,然后便下令整队出营,准备攻打耀州驿。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不时响起,建虏军队一队队的列阵而出,在骑军的护卫之下,逼近耀州驿这边。
与此同时,在耀州驿的南边,那两座建虏的骑军大营也做出了回应,全都拥出建虏骑军,也在向耀州驿靠近。
乍一看,就见耀州驿的四面八方,几乎漫山遍野的,全都是建虏军队,光看这个场景,很是有点吓人。
然而,耀州驿的明军,虽然已经严阵以待,可从他们的脸色上看,却全无半分紧张之感。很显然,如今的明军已经有足够的心理素质,来应对这种情况了。
远处的多铎,观察到明军的这种情况,让他又一次意识到,如今的明军,已经不是以前的明军了。如果是以前明军的话,大清军队展现出这种威势之后,就能在明军军卒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他们的动作也会僵硬,甚至列阵都很难完成。
看清楚了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了解,不过不管怎么样,仗到了这个份上,那是必须要打的。
按照他昨天想好的作战方案,就见多铎传过吴克善,冷声喝道:“你部抽调精锐骑军,佯攻耀州驿西侧防线,气势要猛,吸引明军开枪,或者开炮,消耗他们的弹药。另外,准备绳索,能拖走那些拒马就最好了!”
吴克善听了,便抱拳领命,对于这个军令,他是没有拒绝的。以前和大清军队协同作战的时候,也曾这么干过。只要抽调了精锐骑军,表现出那种直扑上去的威势,明军军卒往往在骑军还没到射程的时候,就开枪射击了。这种情况下,骑军其实是安全的,只有倒霉蛋才会被流弹伤到。
不一会,就有一支上千人的骑军开始在西侧战线上聚集。其他侧的建虏也在准备,好像就要攻向耀州驿一般,他们的作用就是制造紧张气氛,用以牵制其他防线的明军。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人喊马嘶声,随之呼应。
建虏骑军开始驱马离开原地,散乱着阵线,速度越来越快地往耀州驿这边冲过来。
“嘚嘚嘚……”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促。马背上的蒙古人就伏着,仿佛和战马成了一体,驱赶着战马越跑越快。那么多的急促马蹄声,似乎踩得大地都在震动。
不得不说,蒙古人的骑术确实精湛,他们营造出的这种冲锋气势,不是一般骑军能达到的。因为其他骑军可能为之后的拐向要预留马速,免得太快拐不过弯,就真得一头撞上去了,但是,这些蒙古人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们在冲锋的时候,就把马速慢慢地提到最高,表现出来的气势,自然就远比其他骑军要吓人了。
然而,就算他们发挥出了该有的水平。可西线这边的明军将士,哪怕他们凭借的只是偏厢车组成的防线,没有耀州驿城墙坚固,也没有见到有人慌乱的样子。
各级军官都在叮嘱着自己的手下:“未得军令,擅自开枪者斩!”
又或者,在偏厢车后面的长枪兵,收到的命令却是:“弓箭预备,不得军令,擅自射箭者斩!”
建虏的这种伎俩,其实明军这边很熟悉。他们就是想引诱明军开火。反复几次之后,就很可能会由虚转实,真得突然发起攻击,所以必须要防着。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急。
“叽里咕噜……”蒙古人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亮。
近了,更近了。
他娘的,明军为什么还不开炮,还不开枪?马背上冲锋的蒙古鞑子,眼看着快要进入枪炮的有效射程内,可还没看到有效果,就忍不住心中骂娘了。
跑在最前面的蒙古鞑子,掏出绳索,开始挥动起来。他们是领到任务,准备抛套住拒马,看能不能拉走拒马的。不过,要是能套到拒马的话,那也绝对是在明军的射程之内了。
终于,这支蒙古骑军冲入了枪炮的射程,不过他们没有再往前冲,而是立刻带了缰绳,控制着战马,成一弧度在第一时间又逃离枪炮的有效射程。只有十多名领到任务的蒙古鞑子继续向前,试图去套部署在阵地前沿的拒马。
就在这时,信号旗挥动,一名明军军官见了,便向手下发出了军令。
“呯呯呯……”
硝烟突然冒出,枪声才响了起来。
远处的多铎看到,不由得很是失望。因为明军就只有一队火枪兵在开枪,很显然,就只是针对去套拒马的那些蒙古人而已。其他明军军卒,竟然没有受到枪声的干扰,并没有跟着一起开枪。
枪声响起之后,战马哀鸣声,只是一轮枪击,就倒了一半的战马。
明军也是够狠,不瞄准人,就只是瞄准了目标更大的战马射击。
三段式的射击方式,连续射击之下,只是一会的功夫,枪声便停了下来。在他们的前面,都是倒了一地的战马在哀鸣,还有同样中枪的蒙古人,不是在垂死挣扎,就是试图往他们自己的队伍方向爬去。
看到这个情况,从偏厢车后面出来了一队明军,手持长枪,就在两军阵前,把那些受伤的蒙古鞑子捅了个透心凉。而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那些同样被杀死的战马,往明军阵地那边拖过去。
看到这一幕,明军将士们都发出了欢呼声。很显然,他们有马肉可以吃了。
蒙古人就算再饿,也不会去吃马肉,因为他们知道,战马就是他们的一部分。可要是马死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此时,看到明军如此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拖走他们的战马,他们的眼睛里,那是一个个都冒火,不过却无可奈何。
多铎观察了一会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又开始调兵遣将,在准备下一次攻击。
城头上,李定国看到建虏的动静,便立刻向李过禀告道:“大帅,建虏是要从上风口主攻。”
黑火药的火器,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缺点。不管是火炮还是火枪,在发射的过程中,都会产生不少的硝烟。如果火炮火枪开火的数量一多,那硝烟弥漫,视线必然受阻。
建虏要从上风口发起攻势,很显然是知道火器的这个缺陷。
判断敌人的主攻方向,是守军能否更好地守住阵线的前提。李过听了,点点头,随后传下将令。
建虏阵中,这一次不再只是骑军出击。而是步骑联动。骑军策应,步军推着一辆辆的楯车,成散乱阵势,向明军发起了攻击。建虏的弓箭手,就躲在最前面的楯车后面。再随后,则是准备肉搏厮杀的军卒。其目的,不言而明。
明军这边,炮兵上了偏厢车,开始移动车上的火炮,以作应对。
“咚咚咚……”战鼓声,响彻在耀州驿的上空。
随着主攻方向的建虏开始动起来,其他方向的建虏,步骑联军也开始向明军逼了过来,全面的攻击,正式开打。
兵线在慢慢地推进,这一次,是明军先发起了攻击。
“轰……轰……轰……”明军这边,射程最远的红夷大炮,间隔几丈,轮流瞄准了建虏的楯车开炮。
每一门的火炮发射腾起的硝烟,暂时笼罩了火炮附近,但随后“孤掌难鸣”,就被这野地里的风给吹散了。
一发发的铁弹,成一个很小的抛物线弧度,急速地砸向远处。
五发铁弹中,基本上有一发会砸中缓缓推过来的楯车,发出“嘭”地巨响,建虏做得再坚固的楯车,都应声四分五裂。车楯后的建虏,倒霉地,被砸到就成为了泥土的养分,基本上不可能再活。不过更多的,是在第一时间往两边扑去。总体来说,伤亡并不多。
这些进攻中的建虏,看着四分五裂的同伙遗体,就仿佛没看到一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继续躲到边上的楯车后面,继续进攻。
兵线离得越来越近,建虏的骑军开始动了,慢慢地提高马速,开始往明军阵地这边发起高速冲锋。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再只是纯粹的冲击,而是用骑弓射箭,没有准头,只是射到明军阵地,扰乱明军军卒为他们的目的。
在这些骑军之中,甚至有一部分,还会飞驰到近前之后翻身下马,躲在马的后面,向明军这边射来火箭,专往大炮的附近射击,试图引燃火炮附近的火药。
这时候,明军这边,燧发枪手也开始了还击。不过不是所有燧发枪手都开枪,而是和火炮错开,以免火药产生的硝烟太浓密。另外,明军中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
在战鼓火炮声中,开始出现战马的悲鸣,还有伤卒痛苦呻吟声。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对战局任何影响。该进攻的,还是在进攻,该防守的,还是在防守。
当建虏的楯车进入明军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后,随着中炮的楯车越来越多。终于,建虏那边一声令下,那些楯车后面的建虏发一声喊,楯车被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推了起来,往明军阵地冲了过来。
如果一般情况下,明军的火炮要是开始慌不着忙地开炮,那就正好中了建虏的下怀。众多火炮一起开炮的硝烟,足够明军这边视线受阻,掩护建虏冲近。
不过建虏很显然要失望了,虽然建虏表现出了扑上去的气势,可是,明军的火炮,还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在开炮。该开炮的,一声令下就一定能及时开炮;不该开炮的,绝对没有一门火炮会开火。
要知道,这些火炮都是属于车营,而车营是崇祯皇帝不计成本,用戚继光的严峻兵法给练出来的。训练时候,如果做错了,那是该砍脑袋也不会有含糊的。这些车营炮兵的素质,远非一般边兵可比。
不管炮击如何,建虏的冲锋,终归是越来越近了。建虏的楯车,有效地遮挡了枪弹,保护了后面的建虏。
离得更近之后,有悍勇的建虏冲出了楯车,开始向明军阵地,哇哇叫着,挥舞着武器,发起了冲锋。
远处的多铎看到这一幕,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对于大清勇士的悍勇,他是有信心,此时眼睛所看到的,也都是挑选出来的悍勇之士,在向明军阵线发起冲锋。
只要有一部分大清军卒冲进明军的防线,那么这一战,就毫无悬念了。近身厮杀,向来是大清的强项!
这个时候,有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往多铎的旗帜下而去。
“主子,盛京来人了!”多铎的亲卫看到之后,便立刻向多铎禀告道。
多铎听了,转头看了一眼,认得为首那人,是汉狗宁完我,便又转过头,懒得理他。
对于多铎一向来对汉人的仇恨,所有人几乎都是知道的。宁完我离得近了之后,看到多铎不睬他,屁也不敢放一个,只好先在多铎身后,等着这场战事结束。
看到大清军卒都要冲到明军阵地前了,宁完我嘴巴一张,正想恭维多铎一句时,却见到明军阵地上,仿佛冒出了一片乌云。军中之人,自然知道,那并不是什么乌云,而是箭雨。
以这个箭雨的密集程度,得有多少弓箭手,明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弓箭手?
还在诧异之时,就看到明军阵地前,突然出现的箭雨,把所有嗷嗷叫的建虏给钉到了地上。整个世界,似乎就一下清静了不少。
这一刻,不管是宁完我,还是多铎,全都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