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梵放下勺子去拿吊坠，拧眉疑惑,“怎么会是他？在他身上你怎么拿到了？麻烦么？要不你还回去？”

　　“没有必要。”秦峰说,“收起来吧,别再弄丢了。”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林梵也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她看着玉一会儿才装回口袋。秦峰抬头，“不带么？我帮你再找根绳子。”

　　林梵摇头，“没必要了，现在我体质变了,这东西不一定适用。”

　　秦峰沉默半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那你收好，别再丢了。”

　　“嗯。

　　吃完饭秦峰和林梵打算出门，秦峰看她露出来的光洁脖颈,转身大步往卧室走,“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个围巾。”

　　林梵还没回过神,秦峰已经拿了围巾出来,那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很长，秦峰拉过林梵给她戴上，围的只剩下眼睛这才满意，拉着她出门。

　　江城的冬天格外冷，小区停车场是露天，林梵冷的跺脚，把手踹在口袋里，秦峰把车开过来，林梵转头看这天地。风很大，刮散了云，湛蓝的天空。林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不想活太久，够和秦峰过一辈子好了。

　　车开过来，秦峰说：“上车。”

　　林梵拉开车门上车，把手送到嘴边哈一口气，秦峰拉过她的手捂在手心，“你穿的太少了。”

　　林梵看着他乐，跟她奶奶似的，“少么？”

　　“穿保暖衣了么？”

　　她的手冰凉，秦峰送到嘴边亲了亲，后面有人鸣笛他才放开林梵把车开出小区。林梵拉下围巾，“都穿了，是手冷。”

　　秦峰想了想，“你体寒。”

　　寒到姨妈都不来。

　　开出去一段路，秦峰问，“你又见他们了么？”

　　“谁？”

　　“那些被害人？”

　　“我只看到了刘姐，那天陈向华打算做法的时候，我撞翻了一个坛子，刘姐跑出来了。”林梵说，“后来我让小王哥去打砸碎坛子，我被欧阳玉给拖出去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林梵根本没来得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你——”秦峰踌躇用词，“怎么会那样？”

　　林梵突然心虚了，扭头看窗外，“那什么……欧阳玉给了我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没到，那东西进我肚子了。”林梵看着秦峰的侧脸，半晌，才说道，“他强行亲了我。”

　　秦峰一脚刹车，车停在斑马线前，他回头看林梵，“什么？”

　　“我不知道是什么进了我肚子，好像是他的内丹，反正给完他成那样了。”

　　“欧阳玉的尸体不见了。”

　　林梵一怔，“啊？不会吧？”

　　秦峰沉着脸，他非常不喜欢欧阳玉，简直想再杀他一次。挫骨扬灰，虐死他。

　　好在林梵活过来了，现在没事。

　　“凭空消失，监控也没查出来。”

　　林梵大惊，“他不会没死吧？这妖孽！”

　　前面信号灯变了，秦峰发动汽车开了出去，“谁知道呢，我们都是普通人。”

　　林梵被带去问话，解剖陈向华的尸体，胃里找到了人体组织，经过检验可能是生的心脏。周静的尸体心脏又被挖走，这可真是变态到了极点。

　　小王早上的饭都快吐出来了，“前面那五个人的心脏是不是都被他吃了？”

　　“有可能。”

　　“尸检结果，这个陈向华年龄在一百岁左右。”

　　秦峰，“这么老了？”

　　“是不是很意外？”小王说，“说不定他是靠这些心脏维持生命，才看起来这么年轻，幸亏打死的早，不然这畜生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小王义愤填膺，怒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欧阳玉的尸体到底哪里去了？也挺吓人的。”

　　“那是你的工作，你去找吧。”秦峰喝了一口咖啡，身子后仰靠在座位上点了一根烟，“我被停职了。”

　　小王：“……”

　　“我今天来是等林梵。”秦峰弹落烟灰，抬眼，“案件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案发现场挺精彩的，要不要去看看？”

　　秦峰摇头，“蔡澜死了么？”

　　“昨天在中心医院停止呼吸。”

　　真是作孽，为了一个人的性命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秦峰转而想到林梵，林梵家老宅下面的七具尸体，那也是为了救林梵的命。如果换做他，他会怎么做？秦峰有些烦躁，把烟按灭。

　　有这个念头，他不配做警察了。昨天的心理测评，他没过。这很重要，关系到他能不能继续把警察这份职业做下去。

　　老大让他停职，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为了林梵会杀人么？秦峰犹豫了。林梵杀人了，他会包庇么？林梵不是人，他隐瞒了。

　　大约从那个湿漉漉的夜，空气里飘荡着下水道臭味，她站在人群中。皮肤白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眸中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秦峰这一生注定了个林梵纠缠，谁也逃不了。

　　从应县林梵的老家到江城，秦峰隐瞒了不少的事。

　　“都死了。”秦峰把烟头按灭，烟灰缸里划出一道黑色痕迹，他说，“案子基本上都明朗了，接下来你慢慢查吧。”

　　林梵的问话时间有些长，秦峰站起来走到门口，他单手插兜，看着窗外。

　　审讯室，审问林梵的是一名陌生警察，林梵没见过。

　　林梵把事情讲了一遍，他拿出杀人的那段钢管，“这个是怎么捅入人的身体？”

　　林梵笑了起来，“如果你的人在你面前受到伤害，我相信你也能激发这种潜能。”

　　“我还真不能，这太匪夷所思了。”

　　“那是你不够，晚一步他杀了秦峰。”林梵抿紧嘴唇半晌，才接着说道，“如果是你，相信我，你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再怎么选择，我也不能把这么一段钢管插-进人的身体。”

　　挖心案已经明朗了，每一个受害人都找到了和陈向华联系的方式。秦羽家二十几年前和陈向华有密切联系，秦羽毕业找工作，她每年都会去拜访陈向华。第二位被害人付强，付强和陈向华也是多年的朋友，一直很信任陈向华。经调查，付强的亲近下属有说过他的生意能做到如今，多亏了一位大师。之前秦峰一直以为是欧阳玉，调查的也是欧阳玉的方向，直到陈向华浮出水面。这符合了现场喝茶的局面，死者的安详，因为信任，所以容易下手。第三位死者，苏冉，大明星。去请了小鬼后受到了反噬，她和欧阳玉有联系，可最早联系她的应该是陈向华。查苏冉的通话记录，在她死前两个月左右，有一个通话记录比较密集。电话号码查出来是魏时，陈向华的司机，也是一直跟在陈向华身边。

　　魏时也交代了，他曾经为苏冉和陈先生搭过线。苏冉被小鬼缠上了，她急于脱身找到了陈先生。最终陈向华是帮她脱身了，顺便拿走了她的命。第四个死者是刘娟，刘娟十岁之前有阴阳眼，长大之后她没说过，她的父母也没有再提。后来她做了警察，这件事彻底压住了，不过刘娟确实生于阴时。当初秦峰查到刘娟的时候卡住了，刘娟和陈向华没有任何交集。她和陈向华不认识，陈向华怎么知道她有阴阳眼？怎么杀了她？魏时说他也不认识刘娟。可是作案手法又一样，根据林梵的说法，刘娟的灵魂也在他手里，暂时是谜。第五个受害人，王荣华。王荣华是半年前与陈向华相识，电话号码是魏时代买，魏时对此没有抵赖，陈先生死了，他整个人显得灰败，死气沉沉，不抵赖，问什么都说。

　　陈向华和王荣华电话联系了几个月，根据通话记录，陈向华可能是把王荣华骗到了楼道里，对她实施了杀害。第六个受害人周静，上赶着找死去了。

　　下午三点林梵从审讯室出来，脸色很白，秦峰连忙上前拉过她，保温杯递过去，“喝口水。”

　　水是甜的，应该放了蜂蜜，林梵抱着杯子看向秦峰，“可以回家么？”

　　“等我一会儿，还有点事要处理。”

　　林梵身份再可疑，她身上疑点再多。但是和此案确实关系不大，她捅死陈向华，当时小王和秦峰都在场，有目击证人，证明林梵确实是正当防卫。也确实是亲手捅进去，只能说——林梵的体质异于常人。至于医院确定的死亡诊断书，现在林梵好端端的活着，没人敢说林梵不是人。

　　秦峰去签完字，两人走出单位。外面风很大，秦峰给林梵整理了围巾，问道，“想吃什么？”

　　林梵还真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火锅吧，我先吃火锅。”

　　“胃受得了？”

　　林梵把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你让不让吃？”

　　秦峰握紧她的手，扬眉轻笑，“吃，走，你想吃去。”他轻描淡写的补充，“以后你身体不好不过是再折腾一回，前面你死两次我都扛住了，也不多这一次。”

　　林梵差点笑出声，这叫以退为进么？“清汤，番茄，酸菜，很多选择，我又不是非要吃辣。”

　　秦峰停下来拉过她亲了一口，“那听我安排。”

　　林梵点头，“行。”

　　林梵第一次在江城吃火锅是和秦峰一起，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和秦峰。她迈开腿往前面走，风很大，吹的她围巾飘舞，她心里还是耿耿于怀，那些人命，那些罪孽。

　　“秦峰，如果你需要人续命，我不会杀人给你续命。我把我的命给你，真不行了我们一起死。”

　　秦峰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看着远处天边，太阳西斜，把半个城市都映的辉煌起来。

　　“如果那时候我有自主选择权，知道我活下来会让很多人死，我会自杀，我不想用别人的命换我的命。”秦峰握紧了她的手，林梵的声音很轻，“活着并非是喘一口气，而是有一颗人心，对么？”

　　她奶奶说善有善报的时候是叹气，她教林梵向善，她说不能作恶，做了那恶会一辈子跟着你，压的你喘不过气。

　　那时候林梵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叹气，现在林梵懂了。奶奶心里应该是愧疚，那么多人为了她的孙女而死。洗不清的罪孽，她走的时候，她说：罪我背，梵梵，你走吧，别回来了，永远别回来。林梵还是回去了，也许命运安排，她还是知道了始末。

　　人犯下的罪，那会永远的刻在生命之中，无论大小。总有一天，时间会一件件还给你，清清楚楚。

　　秦峰停下脚步，回头凝视林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是这样，现在她依旧是这样。干干净净，她看的比谁都透彻。秦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说的对。”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谁也不能踏过这条底线，踏过了便不能称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