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在武汉的一个小旅舍把自己安顿下来,他一身还算是清廉自守。也没有什么余财。被俘的时候自己的行李当中只有二百来块钱。江北军不收腰包,这些军官行李都交给他们自己认领了。这一点和北洋军可是大不相同,对方俘虏和战死的人身上的财物都是搜到的天经地义的洋财。
可是这二百多块钱,又能让他在武汉坚持多久呢?更主要的事情,是他觉得自己前路茫茫。吴佩孚是个有着一定民族主义,也很自信的军人。他觉得这个国家需要一定的办法来救。不然就完蛋了。原来他相信袁世凯是这个人,北洋军也是中国最强大的团体。依托这个团体,自己的能力和才能可以发挥出来,做一番名垂千秋,流芳百世的事业。
但是接连的失败,和北洋的接近崩溃瓦解。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团体,已经是暮气沉沉了。南北会战的失败,在外人看来,北洋的北方势力还算完整。还维持着这个北方之雄的架子。但是吴佩孚却知道,北洋的精气神已经完全的被打垮了!现在北洋团体,除了老袁和他身边的几个人还在坚持,试图力挽狂澜。其他的人心,早就散了。各师现在都在争取把持地方,大捞一票。然后就算是要过寓公的生活,可是自己呢?自己的梦想和事业呢?自己这个永远在心中蓬勃不安的野心和志向呢?
吴佩孚半靠在自己的床上,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自己的十一团啊,多好的部队啊。战术技术水准在他自己看来,应该是全中国第一的!但是黄岗一战,多少弟兄无谓的在江北军的炮火中被撕成了碎片?在上船的时候,他看到不少十一团被俘虏的弟兄上船,他觉得自己已经没脸招呼他们了。这个团就算重建,也再不是那支精锐的部队了。
门轻轻的被敲响,吴佩孚以为是茶房,有气无力的招呼了一声:"什么事情?进来吧!"门枝桠一声轻响,一个人影含笑站在门口。吴佩孚睁眼一看,居然是自己在北京的老相识,原来军咨府的二等科员卫凌风,现在却穿着江北军的中校军服。只是笑着打量他。吴佩孚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江兄!你怎么在这里?以前听说你请了长假,现在原来是在江北军啊!"
他本来想站起来迎接,但是一想到这个朋友现在是战胜的部队的军官,自己却是个败军之将。一种惭愧和自伤的情绪却让他的神情一下变得自傲起来。哼了一声又靠在床上:"怎么?因为江北军在黄岗伤亡太大了?看到我没走还在这里,准备拿我正法给你们的弟兄报仇了?"他翻着眼睛:"正好,我吴子玉在这里,就是等着给咱们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求仁得仁,也是一件快事,我谢谢你。"
卫凌风微笑摇头,看着这个在北京认识得时候就倨傲无比的老大哥。他的才干,当时北洋上下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这个臭脾气,也很少有人受得了的。这次南北会战,他在黄岗,以一个团的疲惫之师,硬生生的抵挡住了江北军六个实力雄厚的团,还有空前的火力两天。黄岗几乎被推平了,才抓住准备自杀的他。要不是曹锟他们关键时候弃师逃进了租界。这两天时间的功夫,让他们能跑到武胜关前面,前后夹着陈山河支队打,虽然大局很难再翻过来了。但是多给江北军很大的麻烦是肯定的。
对这个人物,听作战处的军官讲,当时雨辰下的命令就是。这个吴佩孚千万不能打死!将来国家是有用场的。能得到雨辰雨司令的这个评价,就算江北军的军官也不多啊!就连现在镇抚着鄂湘两省,一向马马虎虎惯了陈山河,听说吴佩孚没有回北方,马上就派自己来联络他了。想到这里,卫凌风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嫉妒呢。这吴子玉,愿意投奔江北的话,那大用肯定是跑不了的。这倔脾气的老大哥,怎么有这么好的运道?
他走近了吴佩孚,笑道:"子玉大哥,你怎么这么看兄弟?听说您没回北方那个死地,兄弟也是替你欢喜。这中国未来的前途,除了在咱们江北,还能在什么地方?你这一身本事,可不能埋没了......"他正说着,就看吴佩孚一个翻身朝里面,硬邦邦的道:"我不做不忠不孝的事情!这次打散了,老子也不干部队了,就准备自己回山东老家!"
卫凌风心里暗笑,这老大哥的野心他能不知道?要是真打算回闪动老家的话。他跟着船回北方多便当?要这么留在武汉么?司马昭之心,还不是路人皆知。但是他在自己这个旧相识面前落不下脸来也是真的。这个时候,就不该自己出面了。
他悄悄的退了出去。
吴佩孚面朝床里躺着,听见卫凌风走出去的声音。他哼了一声。派一个中校来招揽自己,江北军以为他是什么?一身所学,还要卖于识家呢。他不否认现在江北军在蒸蒸日上。自己也有点愿意看看他们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但是真的还是很挣扎。传统的忠孝节义的这些东西,并不是轻易就能挣脱的......我吴子玉怎么也落到了这一步?还不如真回山东老家种田读书吧!
他躺了一会,不耐烦的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江北军军官正站在那里打量着他。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只看到这个军官竟然是长得非常的俊秀,眉目如画,有些象女孩子。再一留意,就看见他肩膀上的中将肩章,在这个屋子里闪闪发光。
他看到吴佩孚转了过来,微笑着自我介绍:"吴子玉先生么?我是陈山河。"
江北军三杰之一,二十四岁的年纪就挂上了中将。光复时横扫整个苏中苏北。南北会战的时候率领六个团奔袭数百里攻克信阳,占领武胜关。打残废了第一师。一举奠定南北会战中南方全胜的局势。现在主持湘鄂二省的军事全权,手中雄兵数万。雨辰第一亲信爱重的将领......这些资料飞快的在吴佩孚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名将,骄傲如他,也是有些佩服的。江北军三杰他见过何燧,那是个稳重坚忍的年轻人,带领安蒙军在塞外做出了好大的事业,他也佩服得很。一时俊杰,都是这么年轻的人物,雨辰真是能放手提拔使用人才啊!
尽管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吴佩孚面上还是淡淡的。坐在床边朝陈山河示意请坐,板着脸道:"陈将军,我是一个败军之将,只想着回自己的老家种田读书。你这样来看我,也许是打错了主意,要我加入江北军去打自己的老袍泽,我吴子玉做这种事情,会被天下人唾骂。所以虽然非常感谢你来看望我的厚意,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必说了的好。"
陈山河淡淡一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没有和吴佩孚在战场上交过手。但是当初在薛城和黄岗和他打过硬仗的何燧、张兆辰、汤斯灵、吕逢樵他们,对这个敢于死打硬拼,又极会带部队的北洋中级军官都赞赏备至。就连雨辰,都要他关注这个人物。不然他现在管着两省军事,忙得不可开交的人,怎么有空到小旅店来看这个三十多岁的刮骨脸中年人!他留在武汉,还不是等待机会?偏偏还要说得这么推三阻四,真是有些那个。
陈山河并不知道,吴佩孚心里面现在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挣扎。现在要他在年轻过自己的人面前,说出投效的话,心高气傲的吴子玉如何做得出来!
陈山河想了一想,倒也没有为吴佩孚的话觉得有什么难堪,只是淡淡的道:"我这次也只是来看看子玉兄,薛城和黄岗那两场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就连我亲身经历的信阳之战,死的人也是一片一片的,那些都是中国人......咱们这些内战,论理的确是不能再打了。但是为了一个新中华的前途,有些仗又不得不打......"他看了一眼吴佩孚的脸色,发现他似乎在冷笑的样子。
陈山河慨然道:"没错,我相信这个前途在我们江北军这里,在我们雨司令这里!我们江北军就是要打出一个统一出来,打出一个和平出来!这里我也并不隐瞒,我们就是想请子玉兄到江北军来做事,建设出未来强大的国防军出来!"
他沉吟了一下,吴佩孚却听着国防军三个字心情复杂,为国家建设一个强大的国防军一直是现在才三十多岁的自己的梦想啊。江北军大将的目标,乃至雨辰心目中的目标也是这个吗?在雨辰来的那个时空里,十多年以后,在桂军援湘的战役里。吴佩孚带着第三师把桂军打得淅沥哗啦之后,还是给桂军将领去了一封信。说要为国珍惜第三师这支国防劲旅,桂军也是边防武力。再继续追击的话,国家元气伤损太大,还是你们自己后撤吧,不要再打什么仗了。桂军当时已经总崩溃了,如果吴佩孚继续追击,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就是因为他勒兵不进,桂军才能全师而返。
所以在此刻,心里面正翻江倒海的吴佩孚,只为这国防军三个字而感动。堂堂中华,有国无防,已经多少年了?大家都拥兵自重,作为自己荣华富贵的根本。这未来中华民族武力的建设,难道真的只有靠江北军才能实现?在雨辰的时空里,十几年之后,吴佩孚还是走上了军阀的道路,带着直军内战打得昏天黑地。但是这个时候的他,还是有着这个最热烈的梦想。
陈山河朝他点点头:"兄弟事情很忙,有的话也不能和子玉兄多说了。如果子玉兄能加入江北军的团体。绝不会再让你上内战前线,一切尊重你的意见。现在两湖军队,需要大加整顿。这些是非常能发挥子玉兄大才的。不过江北军一向是因为理想而集合在一起的团体,子玉兄如果志不在此,我们也绝不屈驾......"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就见卫凌风带着两个副官走了进来,一个手上捧着一套江北军的军服,露在外面的是上校的肩章。还有一个捧着一个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钱。
陈山河淡淡道:"我们这里为子玉兄留的位置是一个新成立的混成旅旅长。现在在湖南整训,离北方很远。如果子玉兄另有所图,我私人送子玉兄五百元以壮行色。天下之大,以兄高才,相信必有去处。兄弟是个阳份人,做不来委婉曲折的事情,子玉兄如何选择,听你一言而决。"
天下之大,我吴子玉又有何处可去?吴佩孚看着那两个代表着不同方向的江北军副官。想着自己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还有未来的前途茫茫,一时竟似痴了。
北方经过一系列预备会议的商谈还价,即将到来的正式会议也就在眼前了。现在全国大选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开始召开。这本来就是中国历史开天辟地的第一件事情,加上现在三家逐鹿天下的背景,更是得到全国有别样心思人士的全力参与。报界和国内外的观察员也连篇累牍的发表着评论分析,预测着未来这个权力分配是什么样的。大家都认为雨辰北上以来,面对着同盟会和北洋势力似乎在联合打压他的局面,现在处于下风。
而雨辰在北方,就驻节在天津,似乎悠游得很。半点没有把两家联合的意思放在心上。大家都不明白,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以为自己已经实力雄厚了,别人再也打压不下去了?要知道光复以来,这个国家局势的变化,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他可以在一年里飞快窜起,也可以很快坠落。如此局面,更当百倍的谨慎。
宪法草案讨论委员会,也按照袁世凯颁发的临时大总统令在1月16日成立了。这个委员会将讨论起草宪法草案,在议会成立之后,向议会提交。在这个会议上面,却是三方吵得最凶的。一共0个委员席位,三方平分了18个,另外1个都是其他党派代表和社会名流人士,还有对各国宪法素有研究的学者。这个宪法草案在责任内阁制度还是总统责任制度的政体上面,因为同盟会和北洋的默契,加上江北的乐观其成,倒是很快确定了。其他的宪法条款,也多借鉴了西方国家成熟的宪法,问题也并不是很大。唯一在江北系统的地方自治问题上面,却是意见极多。
同盟会和北洋两家,坚决要求取消江北的地方自治地位。采取中央集中权力的方法。但是江北系统代表和一些名流学者,却认为江北地方自治卓有成效。很好的解决了前清时期那种机构重叠,冗官冗吏的积弊。而且以地方财力兴办地方之事,以地方人管理地方之事。也让各地大治。江北现在政简刑轻,生民得以休息,正是拜雨辰强力推行的地方自治政策所赐。雨辰在中间只是集中管理江北的总财政,还有全部军事力量。正是因为地方自治政策节省了太多的政费,取消了太多的机构,所以江北虽然免税减税,但是还有余力建设。将来的正式政府,未必不能照搬江北的政策。
但是这个事情关系着将来两家对付雨辰的张本,又如何能轻易让步,一时就僵在那里了。但是历史还是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并不以这些争吵为转移。大家最后图穷匕现的时候,也是越来越近了。
"这个北方不流血的战场上面,当真是比大家枪炮对射,死人遍地,还要凶险得很呢!"雨辰笑微微的坐在椅子里,看着蒋百里在那里苦笑摇头。
蒋百里看着雨辰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请的样子。心里面也不由佩服雨辰这个岁数的人,居然也这么沉得住气。
他在美国天津总领事馆里已经很住了一些日子了。每天里除了不关心预备会议谈的事情,他是什么都关心。舞会都举办了好些场,和洋人们往还得不亦乐乎。虽然来之前蒋百里和雨辰对此次前来的商谈策略和江北应该的布局商谈过一次又一次。知道雨辰也许是胸有成竹了,但是看他这么悠闲的样子,他还真的没有了信心。
同盟会和北洋的联手态势,真是越来越明显。中山先生现在就住在北京,没有一天不和袁世凯会谈的。黄兴坐镇在天津,和雨辰是绝不往来。只是关注着预备会议的进程。看着刀子一把把的磨亮了准备对着江北军开刀。时局变化了,这个雨辰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真是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变化?看着雨辰嘴角那丝很可玩味的笑容,蒋百里真的有点糊涂了。这种掌握不了全局发展的感觉,实在是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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