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萨新城北部,斯拉那河东岸的草地上,六百多名匈牙利俘虏坐在地上。
他们的军装染满黄色的尘土,双眼也没有一个军人应有的光彩,有的只是空洞,沮丧和绝望。
有的人无聊的揪着地上的杂草,有的人在小声聊天,有的人躺在地上仰望蓝天。
俘虏群周围的空地上,四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分布在俘虏群的四个角落,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俘虏群。
二十多名苏军士兵端着莫辛纳甘步枪和波波沙冲锋枪,游走在俘虏群周围,警惕地眼神不时扫向俘虏。
不知何时,俘虏群和看守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转向天空。
一架小巧的飞机自西向东飞到俘虏群上空,就在所有的俘虏和看守以为它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时,就见这架飞机一个轻巧的转身,掉头向西,飞回俘虏群上空。
看到这架在人群上空不停兜圈子的飞机,匈牙利士兵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匈牙利士兵一边低语,一边对天空中的飞机指指点点,显然,他们都看出这架飞机是来自友军,而且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飞机在空中一边兜圈子一边拉低高度,飞出一个螺旋形。
看到飞机机翼下黑白两色的铁十字标志,匈牙利士兵们的神情更加兴奋,比见到自己的亲人还亲,有的匈牙利士兵甚至忍不住站起身向那架飞机招手。
如果这架飞机隶属于匈牙利皇家空军,俘虏们还不至于如此失态,以至于忘记身边还站着苏军看守。
可是看到飞来的是德国空军的飞机,他们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德国人和自己人最大的不同是,德国人拥有击败俄国侵略者的力量,也拥有拯救自己的力量。
察觉到俘虏群中的异样,苏军看守们紧张地对俘虏群大喊:“坐下,坐下......”
然而因为语言不通,而且俘虏们的嘈杂声太大,他们的声音淹没在俘虏们的声音浪潮中。
温柔的方式没有效果,看守们立刻祭出简单粗暴的“熊”式风格。
苏军看守们的头领,一个苏军少尉拉动枪栓,给手中的冲锋枪上弹,随后抬起枪口,对准天上的德军侦察机疯狂扫射。
侦察机毫发无伤,清脆的枪声却当头给俘虏们浇了一桶凉水。
在死亡的威胁下,俘虏们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回草地。
虽然没有被冲锋枪子弹打伤,那架侦察机似乎是受到惊吓,上下晃动着翅膀,掉头向西南方飞去。
见那架飞机越飞越远,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蔚蓝的天幕中,苏军少尉的目光扫过俘虏群,满是不屑与幸灾乐祸。
“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你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结果。”
指着南方的天空,苏军少尉喊道:“听到远处的炮声没有?你们的人正在挨揍,我们的坦克会无情地碾压你们战友的尸体,然后冲到布达佩斯,将苏联的国旗插上布达佩斯城头......”
少尉的的喊声慷慨激昂,激情四射,然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匈牙利士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一个人表演。
苏军少尉很快察觉到自己是在唱独角戏,他在上面很是卖力,下面的听众却无动于衷,一股锐气顿时泄的一干二净。
粗鲁地对俘虏群的方向唾了口唾沫,少尉转身看向身后公路的北方,三辆卡车正开向他们。
“餐车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要饿肚子。”少尉对身边的士兵说道。
三辆嘎斯AA型卡车很快停到路边,八个炊事兵跳下车,从后车厢搬下一个个直径半米左右的不锈钢圆筒。
拿掉盖子,炊事兵们每人守在一个圆筒旁,用大号的饭勺敲的圆筒当当作响。
“开饭了,猪猡们,记得排队,谁也不准抢食物,否则以机枪对待。”少尉对俘虏们喊道。
在两旁看守的押解下,六百多名俘虏以五十名左右为一队,分批到公路边领取食物。
食物的样式很简单,只有一种,稀饭。
稀饭的量也很少,只能勉强铺满餐盘。
对待俘虏,苏军的政策很简单,饿不死就行,免得吃饱肚子之后精力过于旺盛,琢磨什么不该琢磨的事情。
第一批的五十多名俘虏还没有领完食物,年轻的少尉看到俘虏群里有发生一阵躁动。
这股躁动来自于俘虏群的最南端,而且犹如瘟疫般迅速在俘虏群中蔓延,两分钟不到便传遍整队俘虏。
他们在看什么?南面发生了什么?
少尉带着满脑子的问号,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对着俘虏们头顶的天空又扫了半梭子子弹,想要压制住俘虏们不合常理的举动。
然而俘虏们这次没有被枪声吓到,依旧像南方翘首张望。
少尉见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恼羞成怒下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
他拎着冲锋枪,跑向公路旁的一个土堆。
没等他跑到土堆上,就听南面传来激烈的枪声,少尉听出是捷格加廖夫机枪开火的声音。
俘虏群非常配合这次枪声,噼里啪啦犹如多米诺骨牌般趴倒一地,各自寻找低洼地掩护。
没有俘虏群遮挡视线,少尉看清南方的来客。
是一支车队,为首的车辆是坦克,公路边的一挺机枪正在向车队开火。
看到那辆外形方方正正,充满力量感的坦克,少尉先是呆立在土堆边,迟迟说不出话来。
轰地一声巨响,少尉身子过电般颤抖,一头扑倒在土堆边。
爆炸声中,那挺开火的机枪连同机枪手一同被硝烟包围。
枪炮声打断俘虏群的晚餐,排队领取食物的俘虏们掉头四散疯跑,各自寻找地点躲避飞来的子弹。
分发食物的苏军炊事兵们扔下碍事的大号勺子,争相纵身蹿上卡车车厢,卡车司机们也发觉大事不妙,早已发动卡车,匆忙加速飞驰,想要脱离险境。
少尉见三辆卡车倒车逃走,敌人的装甲部队飞快逼近,脑子一阵空白。
他箭步冲出土堆,飞跑向离他最近的卡车,纵身向后车厢的隔板扑去。
谁知双手搭上隔板的瞬间,那辆嘎斯卡车忽然加速,他的手还没抓紧隔板,整个身子就被卡车带的失去平衡,跟着摔落到公路上,一连滚出五六米远才停下。
迷迷糊糊地恢复知觉后,少尉就感到自己的双手火辣辣地疼痛,再看双手掌心,又红又肿。
猛烈的爆炸声吸引了少尉的视线,他扭头望去就见甩飞他的那辆卡车拖着火光,一头冲出公路,扎到公路右侧的土沟里。
火光中,车厢里的乘客不由自主地纵身飞出车厢,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
来不及替卡车上的炊事兵哀悼,少尉就看到两双穿着黑皮靴的大脚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只大脚狠狠地踏上他的胸口,踩得他的胸口几乎透不过气来。
一支步枪的枪口顶着他的脑门,一句充满异国风情的俄语飘进他的耳朵。
“缴枪不杀。”
枪口散发的寒意顺着脑门传到少尉心头,少尉哆嗦着举起双手,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挂在胸口的波波沙冲锋枪。
等少尉站起身,再次看向俘虏群时,却看到俘虏们已经焕然新生。
他们或是围拢在德国的车队前,伸手和他们的救世主握手致谢,或是冲向失去反抗勇气的苏军士兵,抢走他们手中的武器,随后将他们推倒在地拳打脚踢。
匈牙利士兵兴高采烈的呼喝声和苏军士兵的惨叫此起彼伏,争相冲进少尉的耳中。
看到有七八名匈牙利士兵不怀好意地逼近自己,少尉发自内心地悔悟自己之前恶劣的态度,并由衷地自责,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身边的两名德军士兵身后躲去。
或许是他军官的身份救了他,两个德军士兵对匈牙利士兵喊了几句,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这里。
少尉被两个士兵带到一个德军上校身边,经过翻译介绍,少尉得知这名上校姓舒马赫。
来人正是帝国元帅装甲师装甲团团长舒马赫上校。
这位以“飞车党”闻名的装甲团长,在结束蒂萨新城外围的战斗后,亲自率领装甲团一营和一个装甲步兵营绕过蒂萨新城,切断蒂萨新城和北方苏军控制区域的公路联系。
谁知恰好遇到那架隶属于帝国元帅装甲师“空中炮兵团”的侦察机。
那架FI-156白鹳式侦察机在舒马赫率领的战斗群上方饶了几圈,认出这群“飞车党”的身份后,迅速用无线电通知他在前方斯拉那河东岸的发现。
舒马赫上校迅速带领部队冲到河边,这才有了少尉之前见到的一幕。
舒马赫上校指着兴高采烈的匈牙利军俘虏,笑着说道:“安德列维奇少尉,他们现在由我接管。至于你,很抱歉,现在由他们负责看守。记得告诉你的部下,不要做违反俘虏身份的举动,否则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安德列维奇少尉看向正向他部下施暴中的匈牙利人,心中不仅发出一声哀嚎。
如果真的由他们看守,自己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顺着安德列维奇的目光望去,舒马赫上校似乎才发现匈牙利军的暴行。
暴行随即被制止,舒马赫上校笑着说道:“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为了那些匈牙利士兵不会因为情绪失控再次做出我预料不到的暴行,我建议你最好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你们的目的地是不是凯斯聂腾?那里现在有多少驻军?”
舒马赫上校微笑面孔下隐藏的某些令他不安的东西,安德列维奇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知道的全部军情。
舒马赫上校听完安德列维奇的报告,大笑着张开双臂和他来了一个拥抱。
“安德列维奇少尉,认识你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福,至少在今天是这样。”
认识你是我最大的不幸,一生中的不幸!安德列维奇哭丧着脸,默默想到。
不知何时,两个随军摄影师站在两人身边,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感人至深的一幕。
扔下一个装甲步兵排维持秩序,舒马赫上校带着部队再次踏上征程。
一个小时后,经过短暂的交火,舒马赫上校的部队顺利占领空虚的凯斯聂腾城。
在城市的西郊,舒马赫上校率领的部队冲进战俘营,成功解救多达一千五百名之多的匈牙利军俘虏。
城市的中心,苏军的一个医疗中心连医护人员带伤员也全部被俘虏。
一个半小时后,匈牙利俘虏押解着安德里维奇少尉一行人,跟着德军的装甲步兵排赶到凯斯聂腾城。
严令匈牙利军不得侵犯苏军的医护中心后,舒马赫上校很善解人意地将安德列维奇一行人送进医护中心,随后转身离去。
舒马赫上校的行动,成功切断蒂萨新城和北方苏军的公路联系,城内的苏军要想逃脱,只能依靠野地,但是带不走任何重型装备。
六月十六日上午,六十七步兵军的两个步兵师先后赶到蒂萨河右岸的蒂萨新城,和左岸的波尔加尔,接管了包围两座城市的帝国元帅与大德意志师的阵地。
经过一天的准备后,攻城战随即打响。
六月十七日,经过一个白昼的战斗,六十七军的两个步兵师先后攻克蒂萨河边的两座城市,并通过跨河大桥胜利会师。
当天夜里,六十七步兵军军部率领另一个步兵师赶到前线,随后沿着蒂萨新城和波尔加尔一线构筑阵地,与德布勒森地区作战的意大利第八集团军的防线连为一体。
当天夜里,考尔曹格镇内。
陈道默默地看着洛伦兹少校带着手下们在收拾行装。
从武器装备到人员素质,再到那个貌似很厉害的“大纵深战役理论”,自己这次的匈牙利和罗马尼亚之行没有白来,总算对苏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还算深入的认识。
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回国了。
和两位姐夫多日不见,很是想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