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城中, 大阿哥弘晗刚刚带着表弟根扎布多尔济跑马回来, 一路上俩人说说笑笑,似乎毫无阴霾。
不过真正心中旁骛的是根扎布,弘晗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他到草原来也有两月了,但哲布尊丹巴身后的转世灵童依然还在“商讨”当中。
更让弘晗郁闷的是, 这种沟通商讨,他只能参与一部分,其他密谈他无法过问。虽然他奉旨扶棺而来, 皇上也给了他圣旨, 但他毕竟没有明面上什么钦差大臣的身份, 有些事他问起来根本没那么理直气壮。
“爷,京里来旨意了。”弘晗的侍卫和哈哈珠子都在院子里等他, 还有同他一起来的礼部官员。
皇帝的旨意有两个, 其一是公开的,让他们加紧督办灵通转世的问题;第二个是写给大阿哥的私人书信,告诉他, 鄂罗斯人知道了准噶尔和大清开战, 现在打算两边通吃,一边给准噶尔提供火器, 一边来和朝廷谈判。
鄂罗斯方面想要修改雅克萨条约,在关外中俄边界上攫取更大的利益,所以在这个情况下,土谢图这边的事情必须要速战速决, 再拖必将生变。
甚至喀尔喀三部,其中难保没有想要浑水摸鱼,借此和朝廷谈条件的。
皇帝在书信中写道“尔必要慎之再慎,此事干系重大,务必尽快解决,不留后患!”所谓不留后患,无非是赶紧让敦多布多尔济下台,土谢图汗换个人,安抚好恪靖公主,让新任土谢图汗趁着热乎劲巴结皇帝。
“阿哥?”
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弘晗,大阿哥就定了定神,道:“我去见姑母,你们也要各自动起来,尤其是礼部,我们奉旨而来,从来没有朝廷在此无限期等待消息的,给他们一个最后期限!”
至于弘晗自己,此刻见恪靖公主,是为了让这位公主赶紧下定决心。他并不怀疑恪靖公主的选择,难道她会站在夫家那边吗?
但公主迟迟不表态,显然让土谢图汗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弘晗的任务是掐灭这个念头。他捏了捏袖子里的密旨,决定把给表弟封贝勒的旨意拿出来,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便于给对方施压。
有些时候,恩典并非单纯的恩典,接受者是需要表态和行动的。既然封了外甥为贝勒,将来或许还能更进一步—反正是画大饼,那么外甥的额娘恪靖公主,也得表示一下自己对皇帝和朝廷的心意。
弘晗的奏折送回来的时候,胤禔正在园子里运气,简王雅尔江阿已经被胤禛和讷尔苏、弘晋几个带回京城,同时回来的还有胤祥和胤祯,这两个小的脸上依稀能看出青黑色的伤处,估计是胤禛恨铁不成钢,把这俩个小混蛋给揍了!
胤禔没有见雅尔江阿,他直接让人把雅尔江阿送回简王府禁闭,然后召见了胤祥和胤祯,此举是安抚雍王,让他别多想。皇帝也只是冷淡的让这两个年轻人于府上“安生读书,少做闲事”就把人打发走了。
等到询问军前情况的时候,如胤禔所料,他们抵达的时候信郡王只能勉力支撑,底下多有不服的人。而胤禛在抵达当日,压根没搭理简亲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臭揍了十三和十四,当即让简亲王脸色发青却不敢说什么。
简亲王到底还有顾忌,皇帝也给他留了脸,说让他回京禀告战况,就这么把人带回了京城。
“军中目前还算安稳,臣等也告诫了信郡王和右路军诸人,传了皇上的旨意,叫他们守住大营即可。若是左路军求援,叫他们给予支援。”讷尔苏道,“军中多少能猜到简王要被皇上申斥,臣看,信郡王倒也能弹压的住局面。”
本来就是雅尔江阿诓了先帝皇子来助阵,但九贝子一直没有表态,信郡王也不是白给的,他虽一时失势,但只要皇帝表示了态度,信郡王顷刻又能翻身。
胤禔点点头,就温言抚慰道:“平郡王这一趟也辛苦了,不负朕所托,可以先回去,明日进来,朕还有差事交给你。”
讷尔苏一下激动了,脑袋在地上磕的砰砰的,大声告退。
等他走了,胤禔也让弘晋回去,然后又安抚了老四几句,没想到雍郡王却道:“臣弟,想替胤祥讨个恩典……”胤禛想了又想,还是道,“皇上。这件事其实和老十三没多大干系,都是十四不着调!”
据胤禛说,十三是抹不开面子,十四觉得简王能耐,信郡王优柔寡断非得把大军带进沟里。然后他死活拉着十三,所以胤祥才跟着掺和了这件事。
“朕知道了。不过,他们俩到底也有受些教训,这个年纪还叫人利用,先帝若在,还不得臭骂他们一顿!”胤禔对于老四为十三的解释并不以为然,纵然胤祥是抹不开面子、或是兄弟情谊,但谁能说他半点没动心思“若是能染指兵权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胤禛也只能谢恩告退,起码那俩不争气的不至于受到更惨的教训,这就行了。若是真的先帝在世,这俩混账难说不会被圈禁!
前些日子,纳兰家接连办了两场低调的丧事,成德两位妾室接连去世,颜氏生了富格,沈宛生了富森,都是御前得用的人。虽然纳兰家有意低调,但富格、富森的旧交好友,和他们的家庭,都送了奠仪。
丧事接踵而至,成德一时也觉得支撑不住,等他从揆叙嘴里听说关于前线的消息之后,已经是简王被押送回京以后了。这段时间成德在自怡园,并没有听说外头这些事,但是在他听说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进园子觐见。
“臣听揆叙说京城里最近有些不安稳,”成德形容憔悴,还是说道,“皇上勒令简王紧闭,加上八贝勒即将归来,臣有些担心。京中已经有宗室人家窃窃私语,担心皇上会因此重惩宗室。”
“合着是担心吃挂落,哼哼。”
胤禔拉着表兄在园子里散步,闻言冷笑道,“我知道必有此节,也约束孩子们不准乱走。京中嘛,并不足虑,我知你担心什么,不过之前拍恩绰前往关外,这会他也该回来了。”
“朕叫恩绰去关外将索伦骑兵带过来,然后借着鄂罗斯人想要伸手的机会,从京城调一些回去驻防。”
京旗和关外的矛盾总要解决,趁着这个机会,就开始进行调换。横竖现在留在关外也有当初重新派回去的,物议沸腾也不要紧,胤禔还有后招。
“朕打算给颜氏和沈氏都追封诰命。”
成德一惊,刚要拒绝,皇帝却摆手道:“不是冲着你,是给富格和富森的。富尔敦的生母将来少不了一个公夫人追赠,这两个孩子都是得用的人,也不能敷衍了事,面子上不好看,追封安人并不为过。”
“至于以后,卢氏夫人必是公夫人,日后就看小儿辈自己挣功名了。”
雅尔江阿被禁闭于府中,满府沉闷的让人发指,雅尔江阿自己在府中满心无聊,可妻妾们……福晋是不爱搭理他,妾侍们见面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掉眼泪。
“你们做甚么这幅死人像!爷我还没死呢!”雅尔江阿站在正院,看似在骂奴才,实则眼睛盯着后院,“皇上没夺我的爵,纵使爷做不成铁帽子,还有儿子们!”
“福晋……”
简王福晋的嬷嬷不知所措的看向福晋,福晋却嗤笑:“他这回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还儿子们……”说着她的眼圈也红了,“我还不知道儿子们!可儿子们能不能袭爵……唉。”
“必定能的。”嬷嬷劝慰自己看大的孩子,道“咱们老王爷、王爷两代人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愿罢。”福晋何尝不希望如此呢,可她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从先帝开始有些削爵的,爵位都给了同族。别说儿孙,有些亲兄弟都靠不着边。
等到又过了一个月,那日松那边对李煦的案子收尾了,李煦全家被判了流放关外,家财一部分没入国库,一部分没入内帑。
与此同时,胤禔对简亲王的处罚也昭告朝野,褫夺雅尔江阿的爵位,圈禁在京郊,令其长子德隆袭爵。可谁也没想到,德隆这孩子短命,不到两年就年少夭折,那之后简亲王爵位又归了永谦,可永谦骑射不精且朝会失仪,坐罪夺爵,最后爵位归了福晋的幼子永焕,袭爵之时才满十岁。
因为雅尔江阿被囚禁,简王府连着三代亲王旗主都年少,至此,简王府的影响力开始逐渐衰落。
胤禔处置简王府的速度之快超出所有人预料,而在这个时间段内,哲布尊丹巴的转世也定下,正是敦多布多尔济的庶子。因为承袭了下一代哲布尊丹巴的名号,幼子需要前往多伦诺尔的寺庙学习、并举办仪式,敦多布多尔济也要随行照顾。
因此土谢图汗的位置交给了第二代土谢图汗的长孙,旺扎勒多尔济承袭。敦多布多尔济延续了自己札萨克郡王的封号,皇帝为了表示补偿,给他晋封亲王。而公主膝下三子,除长子封贝勒之外,其余两个也有了爵位。
如此正是皆大欢喜,各方都满意了,新任的土谢图汗被召入京城,胤禔对他大加抚慰,又下赐了不少东西。临走的时候,还让他的女婿阿古达木将这位叔伯送至喜峰口,聊表心意。
西线的战事,傅尔丹算是宿将,而右路军因为皇帝的果断处置,震慑了军中宗室,也让信郡王明白,倘若他无法控制局面,雅尔江阿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右路军再无差错。
元气四年的下半年,皇长子弘晗从草原归来,同时也是皇后四十千秋,西线战事告捷,皇帝的威望上升到了一个新阶段。
策妄阿拉布坦节节败退,对准噶尔的战事是个长久活,胤禔也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马上打进天山一线。在战事的后半段,他甚至将这次战争当做了一次练兵的机会,借此让京旗绿营和索伦马甲混编,以便达到调动目的。
“总算能腾开手了。”皇帝满面笑容,“此番内阁、六部,南书房出力不少,尤其是处理军机的军机处。无论战事或内政,他们协理朕草拟诏书旨意,来往传信都比过去快了许多。”
“朕总想着身边缺这么个办事的地方,人员简单一点,明年朕南巡的时候,也好带上。”胤禔微笑着看几个大学士和南书房学士,道:“诸卿倒是可要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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