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瑶几乎是一瞬间就分析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两人现在坐在院子里，不管是喊叫向人求助还是翻过院子脱逃，陆瑶瑶都自信能让自己毫发无伤，因此她放下了酒杯之后并没有做出其他的异动，只是看着陈文史。

　　陈文史拿起筷子给陆瑶瑶夹了一块猪肉，继续道：“不过我不知道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陆瑶瑶想了一会儿道：“我说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让他尽快找出杀人凶手。”

　　陈文史似乎知道陆瑶瑶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很有压迫感。

　　陆瑶瑶又斟酌开口：“陈三姐姐的事情我也说了。”陆瑶瑶知道像陈文史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一样可以从那些小孩和村民的嘴里套出陆瑶瑶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自己和那个小警察说话被他看到了。

　　陈文史轻轻“嗯”了一声，喝了一口酒，转而笑了笑：“那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吗？”

　　陆瑶瑶并不躲避陈文史的目光，沉声道：“会让你轻松一些……无论你是不是杀死训礼哥的凶手。”

　　陈文史一怔，反而大笑了几声，笑完后他开始夹菜，道：“吃饭吧。”陆瑶瑶却没动筷子，陈文史慢悠悠地嚼完嘴里的菜才道，“放心吧，没下毒。”

　　陆瑶瑶一噎，也拿起了筷子，低声道：“我没觉得你下毒了。”

　　这顿饭很丰盛，但是吃饭的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陆瑶瑶倒是吃得不少，陈文史夹了几筷子菜之后开始喝酒，一直到陆瑶瑶停筷子都没放下酒杯。

　　“我那天就请陈训礼吃了一顿好的，真是便宜他了。”

　　陆瑶瑶一惊，陈文史这是在向自己吐露杀人当天的细节吗？她收敛自己的动作和表情，希望陈文史能继续说。

　　“他本来很犹豫，刚开始还拒绝了我，但是没想到他后来又来了，我就用这一桌酒菜弄晕了他，然后将人勒死。”陈文史说话间隔较长，气息混乱，似乎是醉了，但是陆瑶瑶看他的眼睛，又觉得这人是刻意表现成醉醺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骗别人。

　　陈文史并不需要陆瑶瑶的回应，他还在继续：“我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发现他，不过也好，要是他烂没了，别人哪能看到我安排的好戏呢。”

　　“你肯定觉得我很残忍吧？毕竟你一直在关注甚至在调查这件事……陈训礼命真好啊，这么一个不相关的人也能这么在意他的生死。”

　　陆瑶瑶不得不开口了：“不管死的是不是陈训礼，我都希望杀人凶手早日伏法……不过你真是厉害啊，不愧是我从小到大佩服的人，连杀人都能做到不留痕迹。”陆瑶瑶故意用了十分嘲讽的语气，讽刺陈文史视杀人如宰猪屠狗般的轻贱之举。

　　“你敬佩我？我有哪点是值得人尊敬的？是我不得不辍学还是我连和恋人长相厮守都做不到？”陈文史自嘲道，“以后你的人生会比我的灿烂百倍、美满百倍……我，只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罢了。”

　　“你为什么要杀陈训礼？”陆瑶瑶紧接着问道。

　　没想到陈文史却又不答了，他手中的酒瓶滑落，低低笑了两声：“希望我把作案动机说给你听是吗？”

　　“难道不是因为陈三姐姐吗？我猜她不是嫁到外地，也不是和村里嘴碎的人说的那样跟人跑了，她是失踪甚至死了，并且这件事还和陈训礼有关是吗？”陆瑶瑶语速很快，一直盯着陈文史的眼睛。

　　“你真聪明，比我当年聪明多了。”可是陈文史始终没有承认。

　　陆瑶瑶暗暗着急，目前陈训礼说的这些话都是“口说无凭”，陆瑶瑶只有找到明确的线索才能证明对方切切实实杀了人。

　　“不过……就算你猜到了所有的事情，你没有证据啊。”陈文史说着恶意满满的话，眼神却始终很平静。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陆瑶瑶倒不觉得自己被耍了，只要能明确真正的杀人凶手，被人戏弄两句又算什么。

　　“想找个人聊聊天啊……反正你也很感兴趣不是吗？”

　　“警方应该会去找陈二叔求证的，到时候你还是一样会被列为嫌疑人。”

　　“他们没有证据，我又不怕死。”

　　陆瑶瑶明白对方的意思，哪怕警方采用各种审讯的方法，只要陈文史不松口，就不能给他定罪。其实陆瑶瑶已经完成任务了，但是她却没有提交答案，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

　　“……看来文史哥你是不会和我说了。”

　　陆瑶瑶的称呼让陈文史一怔，他见陆瑶瑶不紧不慢地喝着饮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收了笑容，蹙眉道：“你走吧。”

　　陈文史一下子变了脸，陆瑶瑶实在捉摸不透这人的想法，她也没多留，道：“文史哥请的饭很好吃，谢谢。”然后出了院子。

　　把话说破之后陆瑶瑶就没有去找过陈文史，一天到晚蹲在村口，看见警方的车子时揪下了一束蔫哒哒的狗尾巴草下来。陈文史说的没错，警方确实没有证据，就算现在把人带走了，也不能给人定罪。

　　陆瑶瑶跟在警察们身后去了陈文史的家，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警察们是把人拷走的。铮亮的手铐反射了太阳的光，晃得人眼疼。

　　哪怕警方一再强调陈文史目前只是嫌疑人，荒凉的院门前的村民们还是朝着他指指点点。陈训礼的父母也赶来了，要不是警方拦住了陈训礼的父亲，估计陈文史会挨上几拳，而陈训礼的母亲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喊叫骂，头发散乱如鸡窝，整个人和疯魔了一样。

　　陆瑶瑶就站在人群里，沉默地看着陈文史——他很配合警方的言行，因此没人对他推推搡搡的，他走在警察们的中间，昂首挺胸的样子倒比往常更精神一些。

　　陈文史也看到了陆瑶瑶，这次他不止是对陆瑶瑶一笑，还道：“我屋里的书全部送给你了。”

　　陆瑶瑶一愣，陈文史不是打定主意不松口吗？为什么又要说这种话？陆瑶瑶推开人群跟了上去，追问道：“你要认罪？”

　　可陈文史又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了……他始终没有回答陆瑶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