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贼船,想要再下来,就难了。
师无咎不得不将自己的眼珠变成黑色,跟着周长庸去了红尘天修真界的东方疆域。
因周长庸身上死气蔓延,而人群聚集之地生机旺盛,对他生活也更有益处。周长庸在此打拼二十年,在这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居然也有几家店面,光是收租就是一笔不菲收入,也算是小有薄财。
只是今日周长庸前来茶楼喝茶兼打探消息,却是惹了不少人旁观。
“……这是哪家仙长,也不知收不收妾侍?”
“想太多了,就你这脸,怕是给人家当丫头人家都不要。”
“我也曾听说那狐族多美人,原以为以前见到的狐族美人便是极致,却没想是我见识短浅。”
“仙长实在好看的紧。”
……
周长庸和师无咎两人坐在大堂,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珍馐奇珍。这一桌子菜肴的价格,便是用来买这座茶楼都够了。而这些东西,没有一分钱是周长庸和师无咎出的。
全是那些贪恋师无咎美色的修士,一个个红着脸,低着头,将这价值不菲的菜肴往桌上一送,然后不胜娇羞的扭头就走,顺便抛了无数媚眼。
周长庸看似神色如常,心中却是不由懊悔。
他忘记和这妖修说连容貌也要遮掩了!
就连周长庸此等心性之人,初见师无咎之时都不由感叹这天下居然有如斯美人。如今往这闹市中一坐,师无咎更是招蜂引蝶。这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修士的眼刀对着周长庸嗖嗖嗖的飞来。
幸好师无咎虽美,但气势却是非凡。
他的容貌更是那种睥睨众生不沾凡俗的美,叫人心生仰慕却不容易生出多少亵渎之心。故而这些慕名而来的修士,多是私下里讨好,正面却是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小小一座茶楼因为师无咎,已经是人满为患。
但师无咎本人却没有这个自觉,反而对这一桌子珍馐挑三拣四。
“这兽肉太老,灵气流失。”
“什么破酒,还不如本座以前的洗脸水!”
“如此卖相也敢送来?如今的人族真是越来越不知事。”
……
师无咎挑拣了大半天,送入口中的也不过两三筷子,看着还十分的不高兴。反倒是那些偷偷潜伏在人群当中的“送礼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似乎在哀叹自己为何不能拿出更好的东西一般。
——原来在修真界也有这种抖m,而且还为数不少。
幸好他们说话外界听不见,不然今日他们想顺利离开都不成。
“看本座作甚?”师无咎察觉到周长庸的视线,微微挑眉,“怎么,本座挑剔些贡品还碍着你了?”
周长庸颇为无语,这师无咎居然是将这些东西当成了上供给他的?
虽然这么说也不错。
只是见师无咎如此理直气壮,想来以前没少干这事。
用人修的道德观去要求妖修,的确不太合理。
至于为何不在包厢而在大堂,师无咎也有话说,“区区方寸之地,怎配本座屈尊?不去!”
周长庸虽然用生死簿坑了师无咎一把,但师无咎冷静过后,也没多生气。
他以前在妖族之时,偶尔也有那不长眼的蝼蚁爬到他的道场来听他布道,师无咎也没想着将他们给赶出去。
周长庸区区人族,左右不过两三年的寿命,他若是死了,他那生死簿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到自己手中。
这可是大道圣兵!就算是他全盛之时也碰都碰不到的宝物。
再说了,轮回生死无常道祖身为黄泉天之主,虽然早早陨落,但对师无咎来说也有一些震慑力。给道祖的弟子面子,不算丢脸。是故,师无咎很快就心安理得了。
被道祖的弟子坑了,总比被一个小小的无名小人坑了来的有面子。
而且,妖族也不似人族般言而无信。既然这小小人族能够骗得了他,师无咎恼怒之余也要暗暗赞叹一声对方好本事。最重要的是,自己虽然被坑了,但是丢脸之事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对他的声名也没有多少影响。
师无咎别的事情可以好商量,但面子之事关系妖族声誉,他还是要多看重几分的。
“你不觉得被人这般盯着吃不下饭?”周长庸眼见周围这些人恨不得直接趴在师无咎脚下伺候他吃饭,不由问了一句。
“不才百来号人?”师无咎狐疑道,“本座以前用膳,起码上万人伺候。那人族皇帝若是想要对本座上供,起码还得沐浴焚香,抄送诗篇,颂本座道号千万遍,方得本座多看一眼。只是如今众人遗忘本座声名,只能将就一些了。”
语罢,师无咎又扫了周长庸一眼,淡淡笑道,“再者,生死簿这样的东西都被我遇见了,本座自认气运过人。如今让这些微末人族得见本座真容,也算是本座与民同乐,泽被众生了。”
师无咎将生死簿当成自己所有物,言语之间压根没有将周长庸这个真正的主人放在眼里。
周长庸觉得自己哪日若是陨落,恐怕不一定是因为身上死气之故,而是被师无咎给活活气死。
果然凡事有利就有弊。
“只是如此张扬,不利于我们做事。”周长庸不由叹气道。
他平时已经习惯低调,但身边带着一个师无咎,想要低调是万万不能。这以后会有多少麻烦,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有本座在,吹口气的功夫助你毁了此方世界也不是难事。”师无咎完全无法理解周长庸的心理,吹了吹杯中茶,漫不经心道,“你不就是想要知道谁命格特殊,好叫你炼制九命星鬼么?”
既然得知这周长庸手里有生死簿,师无咎也就不急着走了。
无常道祖陨落,道祖之位空缺,不少想要成圣的神仙精怪都想要转修鬼道,可惜道统缺失,难以有大进展。师无咎也曾经跟着研究过一二,对鬼修之道还算有所涉猎。
其中这九命星鬼便是其中之一。
天道极数为九,九命星鬼便是最强大的鬼仆之一,可堪统领一种鬼仆鬼兵。可想要炼制这九命星鬼,却也是难上加难。
首先炼制者需要寻找到一命格特殊的人,等那人气数将尽第一时间将他收服,便成一命。其后寻来资源功法供星鬼修行,让他修为不断提升,最后熔炼体魄增加寿命。九命星鬼能成五命,便是小成,九命大成之后,唯有那大罗金仙级别费尽全力在瞬间里杀鬼九次,才能彻底将之歼灭。可以说,九命星鬼是无数鬼修心心念念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也因此,鬼修一脉曾经内.乱不止,一个命格特殊的婴儿刚出生,就有几十个鬼修闻风而至,在婴儿家附近守侯,等上个几十年百年再去收服。
很明显,周长庸也是想要走这条路。
只是他生死簿威力甚大,他想要找到的命格特殊之人怕是得千万人里出一个的级别,普通气运庞大之人他还看不上。
“命格特殊者往往命运多舛,奇遇连连,哪里能轻易找到?”周长庸微微叹气,倒是不惊讶为何师无咎对他的想法如此清楚,好歹对方也活了这么多年,就是王八也都成精了,若不谙世事,他才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装傻?关于九命星鬼的人选,他已经寻了十几二十年,也见过不少命格特殊之人,只是用来当他第一只九命星鬼,还是不够格。
“那命格奇特之人往往和气运旺盛者有所关联,无他,不过相互吸引罢了。”师无咎平静回答道,“只需找到那气运旺盛之人,再用望气之术一观便可知分晓。”
“阁下还懂望气之术?”周长庸颇为震惊。
因为师无咎看起来却是不像有这个本事。
师无咎从周长庸震惊的脸色上看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不由磨牙,“你们人族关系驳杂,不是圣人的徒弟就是道祖的血脉后裔,不似我们妖族,看爪子看鳞片看羽毛便能分辨族群。若是不学点望气之术,岂不是被你们人族耍着玩?”
妖族子嗣稀少,可不能随意折损在这些人族手中。
故而望气之术是必须学的,只有学会了这个才能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不会傻乎乎的就被一个人修给骗了当成灵宠或者直接取了妖丹!
“敢问在下气运如何?”周长庸不由好奇。
“生死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师无咎不用看都知道这周长庸的气运必定广阔无比,说不定能遮了半边天。
“那……”
“闭嘴!”师无咎不愿再提下去。
他不就是刚出棺材,见这周长庸死气沉沉,一看就没多少命才忘记施展望气之术了么?
再说了,生死簿都消失了这么多年,谁能想到居然会出现在一个红尘天平平无奇一脸早夭面相的青年手中?
周长庸微微压了压扬起的嘴角,点到即止。
他只是要试探一下这师无咎的底线在哪里而已。
好在他运气不错,这师无咎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想来以后的时间,不会太难熬。
“但想要寻找气运旺盛之人也需要时间。”周长庸转移话题道,“人修之多,宛如恒河沙数,想要寻找气运旺盛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有何难?”师无咎伸手打了个弹指,覆盖在和他周长庸身边的无形屏障就此消失,他的声音也能随之传出去。
“我初来此地,想要见识一下此方世界的优秀俊杰,最好年纪小又修为高超样样皆不俗的,不知道尔等可有出色人选?”师无咎对准了这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张口询问道。
“有有有!”
“我们此方世界最优秀的年轻俊杰应该非林宵莫属了。”
“胡说,我倒是觉得星夜侯更胜一筹。”
“云中君也不错。”
……
众人争抢着回答师无咎的问题,恨不得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多看自己一眼。他们争论来去,最后还是以林宵、星夜侯和云中君三人呼声最高。听这些人的说法,这三人年岁不过百,却已经是这修真界里数一数二的天才。
红尘天堪称人修大本营,大致可以分为凡间界、修真界和仙界三处,大多修士只知仙界,不知九天十界。殊不知,这些修士口中的“仙界”也不过恰好是五重天,只是九天十界的起点罢了。
可红尘天毕竟独占九重天一半有余,其余几重天的神仙不会也不能轻易来到此处。但同样的,这里的竞争也最为激烈。像是此处为红尘天修真界东边疆域,便是以这三人最为优秀。若这三人还是不行,就要去西边、南边、北边以及中方疆域去寻找了。
周长庸一时有些愣神。
似乎没有想到师无咎会如此行动,但转念一想,似乎又很符合师无咎的个性。
“可有引荐之人?”师无咎又趾高气扬的提了一个要求,仿佛现在张口求助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上赶着要讨好他一般。
但吃他这一套的出奇的多。
最后,这些围观的修士差点大打出手,还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不俗的年轻修士独占鳌头,一脸羞涩的走到师无咎面前,长揖到底,“在下苏人凤,见过这位道友。”
师无咎打量了对方一眼,颇为嫌弃,“你能引荐?”
“好说。”苏人凤的态度格外温柔,想必就算他回家面对自己亲生父母也没有这般的“孝顺体贴”,“不才在下正是林宵的同门师弟。云中君是我家姑姑的儿媳的弟弟,那星夜侯与我家是世交。”
能够和这东边疆域最优秀的三名弟子都扯上关系,可见这苏人凤也是人中俊杰了。
方才好像也的确听见围观群众说了这个名字。
周长庸默默的又喝了一口茶。
压压惊。
“还请带路。”师无咎对苏人凤的说法也算满意,能够一次性找到总比分三次找的好。
“这边请。”苏人凤连忙拱手道。
“还不走?”师无咎敲敲桌子,不屑的看着周长庸。
像是在说这种区区小事简直手到擒来,哪里需要烦恼?
他振臂一呼,恐怕多得是人愿意将命给他了。
周长庸想,他大概明白师无咎这要命的脾气是怎么养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