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半夜, 似乎是被楚肆的精神风暴震慑住了, 那群每天晚上都要纠缠原身的鬼魂再也没有出现。

　　凌晨时分, 楚肆随手拿起原身的书包出门——现年17岁的方灏当然还是一名在校生。

　　【噗哈哈哈哈——】悬浮在系统空间中的系统666欢脱地打了几个滚，【虽然不是第一次见, 但是看到宿主乖乖穿上校服背上书包去上学，总有一种好微妙的感觉哦。】

　　……嗯，大概是一种大佬装萌新的感觉叭。

　　听到系统666的话, 楚肆目光顺势向门口的全身镜中望了一眼。一人高的全身镜中，映照出一道纤瘦颀长的身影。

　　白底黑边的校服衬衣，同色系的长裤, 手臂上斜挎着一个书包。乌黑发丝温柔贴服在脸侧，额前微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幽深的眼眸，露出过于苍白的下半张脸, 轮廓线条精致利落。

　　这是一个带着轻微阴郁气质的少年, 看上去像是某些推理或灵异漫画中走出的反派人物。

　　在系统666欢快的笑声中，镜中少年微微勾起唇, 某种冰冷、凶戾、深沉的气息毫不掩饰散发开来，空气中凝结起淡淡水雾, 镜面被一层薄霜覆盖。

　　【宿宿宿宿主……】系统666惊得语言功能都要紊乱了，【你你你你怎么了？】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有灵异鬼怪的世界, 自家宿主该不会是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什么鬼王附身了吧？

　　像是听到了它的心声，少年喉间逸出一声低笑，原本温柔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凉意：“……你猜呢？”

　　系统666：【……qaq可、可以选择不猜吗？】

　　看着怂成一团抖成筛糠还在试图自欺欺人的小光团，楚肆再次低笑一声, 这才收敛起身上的气息，在系统666更加颤抖的声音中出了门。

　　……事实上，楚肆已经发现了这具身体似乎不一般，也不知是十年来天天被厉鬼缠身改变了原身的体质，还是原身本就具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天赋。

　　总而言之，原身似乎具备类似小说中的通灵之体的特殊体质，以人身吸收和驭使鬼气毫无障碍，只可惜他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昨天夜里黑门吸走了这具身体中被恶鬼渗透的浑浊鬼气，但却让他本身天赋所凝练出的力量更为纯粹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表明真相的时候，就让系统666再多担惊受怕一会儿吧: )。

　　这个世界的学校与楚肆之前经历过的几个世界都不同。现在楚肆所处的这个国家名为启明帝国，数百年前由封建帝国和平演变过来，如今是君主立宪制度。

　　帝国内部的教育系统没有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划分，而是统一为一所学校，一共十五个年级。每个年级并不是按照上学的时间来划分，而是按照知识掌握程度的不同来划分。

　　——知识掌握不够，可能在同一个年级蹉跎多年。相反，要是对自己有自信，每个学生都可以自主选择参加任何一个年级的升学考试，进行升级或跳级。包括毕业考试也一样。

　　目前原身方灏就读于十四年级，与同年级其他人相比，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了。

　　毕竟，在那些恶鬼的骚扰之下，原身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娱乐生活，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将知识海洋作为心灵寄托，才能让他在日复一日几乎精神崩溃的恐惧中活下来。

　　楚肆顺着人流走进校门，脚步突然一顿，他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向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几许幽光在眼中浮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舔了舔唇。

　　……那个方向，似乎有一股微弱的鬼气波动。对于如今堪称通灵之体的他而言，这鬼气波动简直像是黑夜中突然亮起的烛火。微弱却醒目。

　　只不过，看着校园中涌动的人潮，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重新迈动脚步。

　　原身在班上完全是幽灵一样的透明人，扮演起来毫无难度。楚肆在学校里呆了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默默研究被他命名为“幽冥之门”的那扇黑门，摸索其运行原理。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从教室的窗口向外望去，黄昏的余晖遍染天际，晚霞如血，将一栋栋楼层笼罩其下。学校渐渐变得空旷。

　　西北角，老教学楼的杂物间里，响起一阵古怪而急促的呼吸声。像是什么人被掐住脖子发出的剧烈喘息，又像是高速奔跑过后控制不住的急喘。其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呜咽。

　　杂物间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一个一身朋克风打扮，头发染成了重金属色彩的少年以标准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地上，四肢不断挣扎着。好像背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用力压着他。

　　……救……救命啊！是什么鬼东西……

　　脑海中思绪断片一样跳跃着，靳天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在地上扑腾，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阴冷的触感在他脖颈处徘徊，似乎有一只冰凉僵硬的手缓缓掐住了他。另有一股凉意从脖子向上蔓延，似乎是另一只无形的手正向他的脸上抚摸过去。

　　……鬼！有鬼！有鬼要害我……救命！

　　靳天急剧喘息，瞳孔几乎涣散。双手双脚乱蹬，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断绝了呼吸。他的头一点一点抬起。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诡异的长发从他眼前垂落到地上，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长发上滴落。再往上，他看见了一张布满尸斑的脸。

　　靳天的思维陷入了长长的断片。

　　哒哒哒……

　　杂物间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少年模糊的身影映入了他涣散的视线里。

　　一声急促的尖叫声在杂物间中响起，比夜晚的野猫发出的尖叫更加刺耳，透着说不出的惊恐凄厉。

　　靳天身上突然一轻，掐住他脖子的东西烟雾一样散开，飞速向着另一面的墙壁扑去。

　　呼……

　　门口的少年突然伸出手，汹涌的狂风在杂物间中激荡，一缕缕狂风像是无形的锁链，将那散开的黑雾严严实实捆住，重新飞回少年身边。

　　狂风中的女鬼现出了身形，她不断尖叫挣扎，却还是被倒拽着向少年的方向拖去。鲜血凝结的头发在地上滑动着。

　　挂在少年胸前的门形挂坠突然散发出幽光，就在女鬼靠近的瞬间，流光化作漩涡，将之彻底吞噬。

　　最后一串尖叫的尾音在旋涡中消失。

　　挂坠恢复沉寂，如同一个吃饱喝足的人重新陷入睡眠。

　　感应到从挂坠中传来的一丝能量，楚肆唇角不由挂起了一抹微笑。

　　他站在背光的门边，略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苍白的脸大半被笼罩在阴影里，衬得这一抹笑容格外冰冷诡谲。

　　即便如此，此时的楚肆在靳天眼中却像是自带圣光，给了他超强的安全感。

　　靳天从地上爬起来，喉咙里喘着粗气，看向楚肆的眼神却是无比激动：“呼……呼……大、大佬！”

　　他头上那染成重金属一样的头发在楚肆面前晃动着，让楚肆莫名想起了自己的不良少年时期。

　　“呼……”

　　喘了半天，靳天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呼吸。

　　“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小舔狗了！”

　　刚刚爬起来的他一咕噜磕在了地上。

　　“——求大佬收我为徒！”

　　楚肆：“……”

　　在楚肆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后已经多出了一只话痨加舔狗，一路跟着他走出了教学楼，嘴上就没停过。

　　“大佬，您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玄门世家传人吧？我感觉您比我见过的天师都强多了！”

　　“没想到您居然隐藏身份在这所普通学校里，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厉鬼或者封印？我记得论坛上有很多学校的怪谈，不会都是真的吧？”

　　“还是说大佬你想要考察未来弟子？选我选我选我鸭！”

　　“停。”楚肆终于停下脚步，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幽深的目光从一脸嬉皮笑脸的朋克风不良少年身上掠过，语气戏谑，“我能理解你刚刚死里逃生，通过另类方式舒缓恐惧的做法。”

　　“不过，刚刚你身上被吸走了太多人气，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后面几天小心被其他鬼魂趁虚而入。”

　　“什么？！”靳天都懵了，反应过来后，脸刷一下白了，他声音里都带出了颤抖，“大佬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楚肆漫不经心说道，微笑着一脸善意地建议，“不过我看你好像认识所谓的天师，这不是什么难事，完全可以找他们解决。”

　　“找那些天师？哪有那么容易……”

　　靳天哭丧着脸，完全没察觉出楚肆套话的意图，将他所知道的此界超凡力量的底细抖落个一干二净。

　　据靳天所说，这个世界规则特别，人死为鬼，鬼魂暴露在阳世规则之下，七日即灭，要是想要活过七天，就必须不断吸食活人的人气。

　　“人死为鬼，鬼魂七日即灭？”

　　楚肆呢喃出声，目光微凝。那么跟随在原身身边十年的那397条鬼魂……果然还是原身体质本就特殊吧，居然能够以一己之力供养这么多条鬼魂。

　　听到楚肆略带疑问的语气，靳天还以为他不信，心中猜想这位大佬估计是得到了天师传承的散修，他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这些秘密可是我以前听我爷爷供奉过的一位天师说的……”

　　他说话间眉飞色舞，似乎忘记了恐惧：“一般普通人可是连鬼魂和天师的存在都不知道，每次网上有类似的传闻都被直接404了……”

　　一般弱小的鬼魂哪怕靠近活人，也只能吸取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气，慢慢等着被磨灭，所以没有太大的危害性。只有那些吞噬了其他鬼魂之后形成的恶鬼甚至厉鬼，才能吸收活人身上的人气。天师的职责就是对付这些恶鬼和厉鬼。

　　现今所谓的天师分为两种，一类是散修，一类是有正统传承的玄门中人。但无论是哪一类天师，道法修为都不高，对付一个厉鬼很可能都要耗费自身寿命和精血。因此，一般没有太大危害性的小事上，天师其实是很难请的，更倾向于让普通人自己去解决。

　　楚肆若有所思。事实上他也感觉到了，这个位面灵气浓度不高，玄门中人的修为不可能太强。相对应的，所谓的厉鬼也同样不可能达到玄幻小说里那种程度。只能说，身为鬼魂的他们，对付普通人时，天生就具备着优势。

　　在他思索之时，靳天已经一把扑了上来，完全一副抱大腿姿态，还好楚肆及时回神闪开，让对方扑了个空。

　　“qaq大佬救命啊！”

　　靳天毫不在意楚肆的嫌弃，他神情热切，眼睛里都冒着星星。

　　“您要是不出手，就要永远失去我这条小舔狗了！更要永远失去一个未来的乖徒弟啊！”

　　楚肆：“……”

　　……这种沙雕画风的徒弟，真的会有人愿意要吗？

　　不过，看在对方为他免费科普了不少常识的份上，楚肆还是伸出了手。

　　深沉莫测的气场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靳天体内丝丝缕缕的鬼气像是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磁场吸引，涌向他掌心。

　　“这个世界的规则，完全是逼迫鬼魂去残虐活人啊……”一边吸取鬼气，楚肆目露沉思，“人死为鬼，不入幽冥，反受阳世消磨……”

　　“——莫非这个世界天道有缺，轮回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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