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宫的妃嫔们都换上了轻便的打扮,为了赢得那柄白脂玉如意,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赢取侍驾的机会个个都磨拳擦掌,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与顺治和太后坐在院中的座椅上,早有宫人端来了炭炉火盆,果子点心,虽是冬日,却不觉一丝寒冷。
第一个组合是恪嫔与淑惠妃,恪嫔是顺治唯一的汉人妃子,长相柔美,自有一番江南水乡的灵秀之气,她们各自带着四个太监宫女分别在界线两边站了,从太监手中接过中间系着红布的绳子,绳子大概三指粗细,本应是全麻编成的麻绳,可此时却换成了锦锻编成的锻绳,想来是怕伤了这些娇生惯养的主子们。
顺治笑着说:“那现在就开始吧,希望各位爱妃都能全力以赴。”
“皇上,”我看着顺治笑道:“就这么开始多冷清,不如让各宫剩下的奴才们组成主子的亲友团,给主子们加油打气。”
“亲友团?这个名字倒新鲜。”顺治点了点头:“就照皇后说的。”
待双方准备完毕,亲友团也全部就位后,顺治宣布比赛开始,刚开始那些宫女太监们组成的亲友团还不敢大声加油,但随着一个不怕死的太监高呼了一声“恪嫔娘娘加油!”之后,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几个与恪嫔平日相处得不错的嫔妃们也都纷纷替恪嫔加油,相比之下,我那个妹妹就凄惨了许多,只有自己宫中的奴才死命呐喊。
锻绳中的红布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双方竟打得难舍难分,看来都不想放弃这难得的侍驾机会。不过最终我那个胆怯的妹妹还是输了,输给了看似柔弱的恪嫔,恪嫔看样子胜得也不轻松,小脸蛋红扑扑的,更添一分动人的神色,太后随即宣布恪嫔获胜,我看着淑惠妃泫然欲泣的表情连忙招呼她来我身边坐下,安慰了几句,顺治也勉励了几句,淑惠妃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
比赛持续进行,大家都兴趣高涨,来喜在我的授意下搬来了两面大鼓,欢呼加油、锣鼓声声不断,慈宁宫的花园中一时间热闹极了,以致到了中午太后和皇上一致决定推迟用膳的时间,将比赛进行到底。
到最后进入四强的是佟妃、静妃、恪嫔和淳贵人,我在心底偷笑,我那个姑姑表面上不想参赛,实际上比谁都更珍惜这次机会呢。不过静妃最后还是一脸沮丧输给了恪嫔这匹黑马,佟妃也战胜了淳贵人,比赛进入到决赛阶段。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我:“皇后,你看今日谁会获胜?”
我想了想:“佟妃信心十足,亲友团又强劲,如无意外,应当是佟妃了。”
太后听了笑着点点头,顺治却说:“佟妃虽然实力不凡,但恪嫔也一再地出人意料,依朕看,恪嫔取胜的机会也很大。”
我与太后对视一眼,都笑笑没有说话,佟妃有的不只是拔河的实力,更有皇子和家族势力撑腰,况且我这个皇后“一向”软弱,后宫许多事情都是由佟妃掌管,而恪嫔只是一个汉大臣的女儿,就算有实力取胜,她又怎么敢真的赢了佟妃。
结果揭晓,佟妃最终以微弱的优势获胜,佟妃喜不胜收,顺治也笑道:“锦儿,没想到你平时娇娇弱弱的,竟有如此实力。”
佟妃此时已香汗淋漓,但却十分开心:“皇上,咱们大清朝马上得天下,大清朝的女子当然也实力不凡。”
顺治拿过一块帕子,起身走到佟妃面前,却没有像我想的那般替佟妃擦汗,而是将帕子递给佟妃,又叫过常喜,将白脂玉如意也赏给了佟妃,接着,又赏了恪嫔一对白玉簪子,其他妃嫔也各有打赏,当然,皇后没有,谁让我没参加比赛。
此时午时已过,顺治吩咐常喜传膳,我趁机问了问袭人,才知道常喜居然是来喜的哥哥,好么,这哥俩一个侍候皇上,一个侍候皇后,在太监界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午膳过后,顺治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带着佟妃回乾清宫去了,各宫嫔妃又坐着闲聊了会家常,更多的则是议论上午的比赛,天色渐晚,各宫嫔妃都慢慢散去,只有我还留在慈宁宫,我在等,太后今天一定发现了我与平日的不同,我在等她的询问,我已经决定了,与其每日这么战战兢兢,不如索性坦白,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大清朝的皇后,太后为了科尔沁的利益和后宫的安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换句话说,就算太后接受不了,她也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果然,太后见我留下来,便将宫人全部遣出去,紧紧地盯着我,我与她对视着,忽然她用蒙语说了一句什么,我笑了,说:“太后不用再试探我了。”
太后脸色大变,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喝道:“你到底是谁?你将惠儿怎么样了?”
我苦笑:“我也想知道那个惠儿现在怎么样,可能她现在正代替我活在三百年后吧。”
我没理会太后微白的脸色,静静地说:“去年五月,皇后因忍受不了皇上的冷落跳河寻死,或者说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而在同一时间,三百年后有一个人在参观紫禁城时也不幸失足落水,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我醒来,我已经在这里,我回到了对我来说的三百年前。”
“胡说八道!”太后怒喝:“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看着眼前的孝庄:“你以为我会想出现在这里?离开我的亲人、朋友来到这个冰冷的皇宫之中?”
太后冷笑道:“你说你是在参观紫禁城时落水?紫禁城是禁宫,外人如何能进入?”
我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大清朝已经……不存在了。”
“啪!”太后碰倒了桌上的茶杯,太后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你……你是说,大清朝……只存在了……三百年?”
“不!”我看着眼前的孝庄:“不是三百年,是两百年。”
“你说谎!”太后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凄厉。
“我为什么要说谎?”我说:“我可以一直装做是你的侄孙女,也不是很难装,只要唯唯诺诺一点就行了,我可以一直顶着皇后的帽子活下去。”
“那你……”太后此时已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因为我不想在宫中终老一生,最后孤独的死去,我想让太后答应我一件事。”我慢慢地说出我的想法。
太后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什么事?”
我转过身,眼睛看进太后美丽的眸子中,一字一顿地说:“我请太后答应我,在皇上大行以后,放我出宫。”我尽量清晰地告诉她,顺治已没有多久好活了,否则,如若顺治活了六七十岁才大行,我那时也六七十岁了,还出宫干嘛。
瞬间,太后面色大变,跌坐在暖炕上,面如死灰地看着我,抖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良久,一道凄凉的声音响起:“不——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淡淡地说:“太后心中已有些相信我了,不是么?”
过了半晌,太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疲惫地开口:“惠儿自小就是个乖孩子,胆子又小,自从她接替她姑姑成为皇后以来,更是变得懦弱,见了皇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皇上一生气,又把她废了。”
我静静地听着太后这番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的话。
“去年惠儿落水之后,我便觉得她有点奇怪,荣贵也跟我说过几次,说她姐姐跟以前的性子不太一样了,但我并未多想,只道是她身子尚未全愈,精神头不大好,直到今天,我才有些确定,她从来不敢在皇上面前主动说话,更别提那样与皇上对视,惠儿从小长在蒙古,汉话都说得不太好,又怎么会根据什么诗给丫头取名字?”说到这,太后停下来看着我:“恐怕你今儿是故意在我面前这么表现的吧?”
我摇摇头,低声说:“我原计划是安安稳稳地在宫中过完这几年,等皇上……”我停了下,接着说:“再找个机会出宫,但是今天我被你与皇上之间的气氛压得实在难受,我知道皇上向来不关心这个皇后,更别提了解她的性格,能看透我不是荣惠的,只有太后你一人,我亦不想以后每次来太后这都惊惶不安,索性便豁出一切。”
太后点点头:“而你也看出,就算本宫知道了真像,为了蒙古和科尔沁的利益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蒙古王公们是万万不能接受两个草原皇后被废,所以你才敢如此大胆。”
我笑了笑:“太后这么说就是相信我了?”
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无法分辩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知道,你不是惠儿。”太后停了半晌,才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问:“皇上……真的……”话没说完,声音却带了一丝哽咽。
我压下心中的无奈,低声说:“据史书记载,清世祖顺治只在位……十八年。不过,”我不忍看太后越发苍白的面色,紧接着说:“他的儿子却是历史上少有的一代明君,会将大清朝带到一个绝无仅有的昌平盛世。”我紧盯着太后的脸,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而你,太宗皇帝的庄妃,也将会因扶佐你的儿子和孙子而名垂青史,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女人之一。”
听了我最后的话,太后的脸上又有了一点血色,但仍苍白得吓人,太后轻轻地说:“皇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才……”
“这点我也不清楚,”我并没有说谎,“顺治皇帝到底是大行了还是弃位出宫一直是后世争议的谜团。”
太后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我摇摇头:“太后不必想阻止,既是历史,事情一定会发生。”开玩笑,如果孝庄真的阻止了顺治接董鄂妃入宫,顺治没遇见董鄂妃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早死,那样的话,哪里还有从小就在权臣中炼就一身铜皮铁骨的康熙大帝。
太后呆坐在那里,随时都有要倒下去的可能,我吐了口气:“我知道太后心中还有疑虑,毕竟穿越时空之事过于玄妙,不过五个月后,太后便可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太后抬起头望着我,眼中凄然的神色让我不忍心看下去,我突然好恨自已为什么要将实情说出来,我轻轻地说:“五个月后,襄亲王将会……离开人世。”
襄亲王就是董鄂氏乌云珠那倒霉的未婚夫,他死后不到两个月顺治就将董鄂氏接进了宫,算算日子,襄亲王博果尔的死期差不多就在今年五月。
太后再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身子一软,倒在暖炕上,我赶紧过去查看,还好太后还是比较坚强,没有昏过去,我将太后扶起,叹气道:“太后保重,这段时间儿臣就不来侍候皇额娘了,儿臣跪安了。”说着,我行了一个标准的跪安礼,退出门去。
孝庄,这个清朝最坚强聪明的女人,现在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