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难不成你是!”
老鼠人有些丧心病狂的一把掐住了方流的脖子,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它的表情却僵住了。
因为在它手里的这具身体,重量……似乎有些不对劲!
仿佛空壳一般,轻飘飘的晃悠,正常人被这么掐住脖子,按理说也应该会挣扎几下才对!
老鼠人慌了那么一瞬间,也仅给他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方流的尸体像是高温火炉一般,绽放出耀眼的红光,燥热的能量涌动,随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尸体”竟然就这么炸了!
“啊!!”
老鼠人惨叫一声,化作一道黑烟,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屠宰场,而屠宰场的四面窗户,也纷纷发出声响,像是狂风骤雨般乱晃了一阵。
在老鼠人逃走后不久,方流摸着下巴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眼看去,居然是一只一米左右的独角乌龟,通体漆黑!
如果以后有人跟他来一句“你丫炸了”,他绝对不会反驳一句,因为他确实炸过。
好吧,其实在之前魔法阵发动时,他就已经靠着魔法阵发出的光亮为遮掩,留下躯壳躲藏起来,这点对他来说并不难,只需要简单的伪装术,从上一次教堂内老鼠人没认出他的躯壳就可以看出来,对方似乎没有神魂之类的手段探测真假。
在屠宰产内休息了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龟身动了动,魔力已经恢复了一些。
无病之神再次逃走,只在原地留下一滩黑色的血液。
他想要乘胜追击过去,不过他现在的魔力储量不允许这么不理智,而且再不研究出解药,恐怕教堂内的三只小修女恐怕得嗝屁。
既然确定了病原,他也有了解决的办法,来到了无病之神逃走的地方,那里有一摊鲜血,看来自己的攻击绝对能够给对方造成伤害,上一次加上这一次,对方伤上加伤,应该逃不了多远。
从屠宰场内找了一瓶子,采取了老鼠人的血液样本戴在身上,他才准备离开这个已经空荡荡的屠宰场。
没有再去铁门,他直接翻越了窗户与围墙,朝着黑夜中爬去。
没有走道路,按理说夜晚这种偏僻的小道不可能有人光临,可是难免有意外,被人看见他的本体,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没准每天的报纸上就会出现深夜小道,某行为举止怪异的乌龟独自爬行,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兽性的扭曲?
魔力消耗还是太大,走了一会,他就失去了力气,气息也絮乱起来。
“得找个地方修养,不然魔力耗空太久,会留下后遗症。”
方流气喘吁吁的走了一阵,心中升起一种苍凉与憋屈,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的无助,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体会到,可事实证明,哪怕是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几次低谷。
大约深夜两三点的时候,他在野草中隐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有间房屋,灯火明亮。
“有人家……先重新塑造人形再说!”方流眼前一亮,一巴掌拍死旁边夜间独行的毒蛇,翻阅前方土丘,朝着房屋跑去。
深夜点灯,如果他再熟悉一点洛坦尼亚王国的常识,就会知道,这是一户人家有人要死去。
方流不打算惊扰这户人家,这里距离王城还有一段距离,除了贫民窟,很少能见到一户人家,除非在王城外有什么职务,列如牧人之类。
“隐身术!”他轻声念诵咒语,海龟漆黑的身体开始消失在原地。
在一阶魔法中,隐身术算是没有攻击性但很实用的魔法,用来偷摸抢劫、杀人放火都是不错的选择,哪天他要是走投无路,没准可以凭借这一手逍遥自在的躲在草堆里,没事去王城内偷几颗苹果。
说起来这个世界真有苹果?
胡思乱想中,他微微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石头堆砌的简陋房屋,破旧的小木桌虽然缺了边角,却被擦得很干净,墙角的石头上有一个铁把手,上面稳固这烛台,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
不远处是个小床,上面躺着一个老婆婆,方流敏锐的耳朵也很难捕捉到她的呼吸。
‘普通人类的寿命如此短暂,一晃眼便是几十年的时光,不只是可悲还是可喜,他们享受的快乐短暂,承受的痛苦,也同样短暂……”
方流叹了口气,走往小床旁的床头柜,整个房间内就那里有柜子,如果有蜡烛的话应该只可能是床头柜。
走过去,打开柜子,果不其然里面有几根蜡烛。
他休息了一会,等魔力再恢复了一点后,用神魂拿出了一根蜡烛在地面画出复杂花纹的魔法阵,然后轻轻地输送魔力,尽量不打扰老婆婆人生中最后一刻时光。
逐渐的,一个纤瘦的男子身影,出现在了小屋内,就站在小床不远处的魔法阵中。
待男子身影完全出现,魔法阵也差不多消散,只留下一点蜡烛白痕。
“有机会一定要找到真正变回肉身的方法!”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从柜子中在找出了一套男人的破旧衣服穿上,就打算离去。
可就在他要打开木门离开的前一秒,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婆婆开口了。
“休斯……是你吗?”老婆婆的声音很缓慢很微弱,方流意外的全部听完了对方的话。
“休斯……休斯……”
她想要挣扎的起身,老延残喘的身体,却无法支持他这么做。
方流默默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叹口气,又慢慢走回了小床前。
“就当是为了还给你蜡烛的恩情。”
床是稻草铺成,然后用麻布缝了起来,也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平民的床铺,至少可以不用像贫民一样睡石头因为贫民没有权利砍伐树木,所以连制造床的资格都没有。
他刚走到床前,老婆婆褶皱皮肤的手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休斯……休斯……”老婆婆泪眼婆娑,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方流探出一丝魔力顺着老婆婆的血脉流动,眼睛没有问题,而是……肉体已经无法支持她睁开双眼,她的灵魂已经要枯竭。
据他所知,灵魂死后就会彻底死亡,不会有什么投胎转世之类,这里毕竟还是真实到令人喘不过气的世界。
“我在。”方流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制止了老婆婆的激动想要起身的身体,现在每多动一颗,老婆婆的死亡就会临近一分。
“休斯……真的是你。”老婆婆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安详了一般,不再固执的起身。
“我记得,十年前,你就已经走了……丢下我独自一人走了……”
休斯应该是这位老人的恋人,十年前就已经去世。
他分析着,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是呀,十年了……挺久的吧?”
老婆婆露出快要掉光的牙齿,笑着,“不久,不久,不过……也挺久的,咱们的儿子也长大了,三十多岁,个头很高,很壮,也成家立业了。”
“他人呢?”方流皱起了眉头。
老婆婆努力伸起右手摆了摆手,“去城里了,给我请神父,不过老婆子我知道,我啊……已经活不成了……”
方流听后沉默不语,她说的没错,依照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可能。
“休斯……我的爱人,你死后去了哪里?你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应该是去了天国吧?”
“是啊,天国。”方流点点头,其实他连天国是否存在都保持怀疑,但是此时他还是点点头,就当是还蜡烛的恩情。
“天国,是什么样子?”老婆婆听到自己的爱人进入了天国,似乎十分的开心,嘴角裂开了笑容,满口牙齿掉光的笑容并不好看,却让他觉得是这个世界上他见过最淳朴的笑容。
“天国……我在天国隶属于大明神天国的大城市,在那里有一间小木屋,外面刷着红染料,有温暖的羊毛床,热呼呼的暖炉,每天天使都会给我送来装着葡萄香蕉苹果的果篮子,哦对了,还有一根长长的白面包。”方流说着,不知为何笑了笑,继续道:“大明神国度的治安很好,街道干净的就像镜子,你低头就能看见周围路过的行人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意,大家都很快乐,每天只需要准时上班,完成一些基本的工作,节日还有着休息,有时候大家还会一起搭起篝火跳舞。”
方流说着,发现老婆婆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就好像这一切她自己也经历过了一般。
“我没有听过大明神大人的名字……可是休斯,我死后……会不会也去大明神的天国,和你在一起。”老婆婆笑着笑着泪水早已经沾湿了微凉的麻布枕头。“还有我的父母,爷爷奶奶,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他们也在大明神怀抱中吗?”
“在的。”方流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老婆婆的褶皱手背。
“那他们还会记得我吗?已经好久没见了。”
“会记得的,我每天都在他们耳畔嘀咕你,说你在人间享乐完了,一定会来找他们,父亲母亲他们也是,每天都说着你的名字就会笑起来,说你消失后特别顽皮,不像个小姑娘,整天没个正经。”
“你去了天国,也要多和他们见见,不能冷落了他们。”
“不过也不能冷落了我,不然我也会生气的。”
“对了,到了天国……”
方流说着说着,发现老婆婆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他低头看去,又用魔力感知了一下,只剩下虚弱的心跳。
在床边,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大明神,出来吧。”方流轻轻地念诵着大明神的名字,残破的法术位中,唯一的一个未知,便是大明神的位置。
大明神扇动着翅膀,带着圣光出现,亦如六百万年前般美丽。
“醒醒孩子,我来带你走了。”方流轻轻摇晃老婆婆的肩膀,实则是输送了一丝的本源神魂。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做,或许……在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年,也只有眼前的这个认识不过半个小时的老婆婆,让他感受到了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种温暖,是自来到这个世界就躺在冰冷沙滩上睡觉的自己,无法感受到的温暖。
不过按照方流的想法,他只是在还蜡烛的恩情罢了。
“一级魔法,神临(残缺版),大明神,帮帮我!”方流轻喝一声。
神临是个接近于万能的法术,当然,仅限于当神棍这一块,它能够虚拟出各种幻境,能够治愈轻微的伤势,能够去除一些低级诅咒,是神明降世不可或缺的法术。
大明神原本无神直视前方的双眼朝他和躺在床上的老人看去,然后身体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仔细看,大明神心脏位置,有一颗闪耀的圣光结晶,正是那颗从深红巨兽体内取走的圣光结晶,只是此时,这颗结晶只有一小片碎块,是方流在数百万年前的那场决战中,战斗中被破坏,他只保留了其中一小块碎片。
大明神娇小的身躯绽放出了让方圆一里都能够见到的白光。
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自动收敛只照耀这件小屋子。
老婆婆在光亮的照耀下,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眼,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是的,面前的这一幕,繁华的街道,无数身穿白衣的使徒,远处的灯塔敲鸣,天空降落下来大明神抛洒的金色羽毛。
“那就是大明神?我真的来到了天国?”
无数的疑问闪过。
老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中,她有些无助,尽管周围的人都展露着笑容。
直到……她再次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微微佝偻的要,黑白参半的胡子,和她一样苍老的面容。
“老婆子,过来……”老人招着手对她开心的笑着。
“休斯……休斯!”老婆婆奔向了那个老人,就像五十年前,她少女时那般奔向眼前的恋人。
方流松了一口气,手中握着的苍老手掌,也落在了床沿,枕着枕头的老人,也慈祥的闭上了双目,很难想象这是刚死之人的表情,而非陷入了甜美的梦乡。或许……她真的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