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镇是距离鸭绿江畔只有不到一公里的小市镇,镇如其名,过去的几百年间,这座小市镇一直是一个市场,朝鲜的商人们把高丽参带到这里卖给中国的药商,市场镇正是因市场而兴,过去的十几年间,随着的港口的兴盛和朝鲜的“独立”,市场镇早不见了几十年前的繁华,只剩下一些市街上的中国式的建筑,无声的诉说着这里曾经拥有的繁华。
身穿一身朝鲜式服装,头戴着朝鲜帽的朴成熙依如往日一样,在夕阳将下时,学生们离开了他的书熟后,便站在书熟外,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那里享受夕阳抚身的感觉,感悟着人生的意义。
就在这时,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朝鲜农民从镇外的田间跑到镇上的叫喊声,早不见往日繁华的市场镇上顿时乱了起来,酒楼、饭店、商铺纷纷关上了门。
“大军过境!”
一听到人们的呼喊声,朴成熙的心头便是一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上吊自杀的妇女的影子,一年前日本军队出现在这里之后,那些个“镇台大人”,就像过境的土匪一般,到处征粮的同时,还强奸妇人,可以用无恶不作来形容。
“该死的日本人!”
在关上书熟大门的时候,朴成熙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恨那些日本人,对于二十五年前曾在中国京师考中举人的他来说,他打骨子里无法接受那些和他一样“曾为中华之藩”的人,现在骑到朝鲜的头上,可以无法接受又能如何呢?
清国虽说是蛮夷,可毕竟曾主掌过中华,而清国也被那群倭奴打败了。所以日本人才能骑到朝鲜的头上,就像两骨子里就一直当着奴才的人,突然的其中一个奴才打跑了曾经的主子,骑上另一个奴才身上,自然的另一个奴才也就不服气了,心里怎么想着怎么的别扭。
“快点打过来吧,把那些倭奴都打回他们的小岛上!”
想到报纸上提到的“东北华军大胜”的新闻,朴成熙在心里祈祷着,清国是蛮夷,所以他们打不过日本人,可现在中华河山匡复了,汉人重掌中华,打日本自然再轻松不过,就像三百多年前的大明军一样。
原本还算热闹的市场镇在短短几分钟内,便陷入一团死寂,街道上凌乱的散落着小贩们逃散时丢下的青菜、瓦瓷之类的货物,当55团7营的尖兵出现在市场镇时,他们首先沿着搜索一番,在确定没有敌人后,方才发出安全通过的信号。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支数百人的部队出现在市场镇的街道上,从门缝里头,朴成熙看到那扛着武器快速通过的军队身上穿着的并不是“镇台大人”的那种蓝军装,而暗绿色的军装,在队伍中间,还有一名旗手扛着一面三色旗。
“蓝黄红!”
看到那旗,朴成熙双眼猛的一睁。
“阮明,快、快摆香案!”
在他冲着屋内的儿子大喊一句。
“阿爹,怎么回事?”
抬着着一台小桌案的朴阮明、朴阮庆两兄弟们,看着面带喜色的父亲急忙问了一句。
“中国、中国大军打过来了!”
朴成熙在答话的时候,连忙拉开门栓,推开书熟的大门,冲着那过境的中**队先是深鞠躬,然后指使着儿子们摆香案,香炉,米贡,在他摆好这一切时,部队已经过去大半,每一个7营的官兵看着这父子三人时,眼中都带着一些异色,脚步自然也放慢了一些。
“他们是……”
跟在部队中行军的,赵亚勤看着这从书熟中走出来的人,眉头微皱着,在入朝的时候,他没想过会受到朝鲜人的帮助,更没想过会受到他们的“欢迎”,可这会,眼前的这一幕却超出他的料想,即便是再无知的人看到那香案的时候,也明白这是什么意义。
香案虽朝着街、对着街上途径此处的7营官兵,可在朴成熙行三叩九拜跪礼时,他却是朝着东南方向。
“朝鲜举子朴成熙,领家子恭迎中华大军入朝!恭敬吾皇圣安万岁!”
听着这用北方官话喊出的话语,赵亚勤先是一愣,连忙朝这个人走去,而这满面老泪的朴成熙又冲着向他走来的那中**官行了一个跪礼,。
“恭迎将军,不知将军今日所来,是否为解朝鲜万民于倒悬,连朝鲜青天一片!”
朝鲜多山,整个朝鲜半岛几乎完全布满了被起伏不定的山脉,几不见平原,而临江的龙川一带则是朝鲜少见的“平原”地带,尽管依还随处可见起伏的丘陵,在通往龙川的土路旁一道起伏的坡地反斜面,身穿茶绿色军装近卫军战士正拼命的挖着散兵坑。
利用反斜面修建工事有利于削弱敌军火力发挥,尤其是对于这么一支规模不大的营级部队来说,他们必须要尽可能的利用工事削弱敌军的火力,而非用火力压制敌军火力。
“日军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要接近我们的防线,你觉得咱们能挡住?”
“国柱,要自信,作为军官首先第一条就是自信,要有军人的无畏,那怕就是面对千军万马,也要有必胜之心,作为军官,你的信心直接影响到部队的信心明白吗?现在,在没接战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精心布置防线,等打响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尽职而已!!”
一名少校和一名上尉军官拿着望远镜从山顶上向远处望去,看到的只是起伏不定的“平原”,而少校则在那里语重心长的教诲着身旁的上尉……作为他的长官、学长,赵亚勤觉得自己有义务教旁边李国邦一些身为军人,尤其是军官应该学会的东西。
“百战百胜的信心,国柱,你要记住,想当一名出色的军官,信心是最重要的!”
“是,长官!”
李国邦连忙立正答道,但却没有行军礼,近卫军的军律要求在战场上下级不得向上级行军礼,据说这是为了防此军官成为目标,不过还真没听说有那个军官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神枪手打死。
“这次咱们能不能挡住日本人,就看机枪连的了,只要他们说行,咱们就能挡住!”
赵亚勤把视线投向了身后三百多米外的机枪阵地,相比于其它人信仰大炮或是迫击炮,他更愿意把宝压在营机炮连的那四架马克沁重机枪上,在距离防线后方约三百米处不远的一座土坡后方,一名军官拿着望远镜朝着前方观察了一下,在方远两公里内,这是海拔最高的一处坡地,在他的旁边,几名军士正在那里布置着观察哨,简易的沙袋上级蒙上了伪装网,象限仪、观察镜之类的炮兵装备被军士们扛进了这个工事。
放下望远镜后,军官又在刚刚绘制的简易地图上分别选择了十二个点,然后将左手臂一抬。
“在那里设立一号和二号机枪!”
这时旁人才能看到他的衣袖上带着一个架重机枪臂章,这是机枪兵的徽章,与MJ02式轻机枪不同,马克沁重机枪从来都是精密装备,无论光复军或是义勇军,重机枪手都是出自重机枪训练班,经过至少半年以上的训练,在战场上机枪阵地往往会招来敌人疯狂的火力报复,抗俄义勇军便非常明智的允许重机枪独立于本营步兵指挥官的战术管理范畴,尽管他仍属本营步兵指挥官管辖,凭借着经过特殊训练的机枪部门军官和他们技艺娴熟的士兵,从此之后机枪部队总能把机枪摆在最为有利的位置,在防御或进攻时发挥到最佳状态。
义勇军创办机枪学校、培训专职机枪军官、建立独立的机枪部队的经验,直接影响到帝国近卫军的重机枪使用,重机枪在帝国近卫军中成立一个独立的单位。相应的他们是一支精英部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地位要比普通的步兵高,至少他们和后者不同,机枪射手们还拥有自己的标志,就像王明柏左臂上的机枪臂章。
长官的命令一下达,原本在山坡下休息的机枪射手们立即扛上18.8公斤重的枪体、35.6公斤重的三脚架,外加弹药以及冷却水朝着的坡地后方左侧两百多米外的预备阵地走去。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么重!”
两个人扛着机枪脚架时,和任何一名重机枪手一样,马坡每一次扛上这家伙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在嘴里不停地咒骂这死重的东西。但作为机枪射手,他却知道在连续射击时,由于有了这坚如磐石的枪架,枪身几乎不会有任何震动。事实上,几乎没有后坐力会影响到射手对望远瞄准镜内目标的观察效果。
一个机枪班12人,主射手负责固定三脚架的位置,二号射手负责把枪体装上脚架,三号射手的任务是放置冷却水箱和弹药箱,至于剩下的九个人,他们携带的家当正是机枪班发扬火力的根本,更多的弹药、备用枪管、维修工具、冷却水和其他给养。
到达射击位置后,射手们便开始忙活了起来,检查复进簧,加冷却水,检察的各个机件是否流畅运动,在射手们忙活的时候,一个个弹箱被打开,一条条帆布预装无隔条弹带被随意拉出,每架机枪25000发子弹,这是机枪手们的标准“干粮”,而这一次,他们得到物资储备标准是能够全部机枪射击六个小时以上,为部队提供最有力弹幕掩护。
“射程二千五,间接射击,十发试射!”
山坡上旗手用旗语发出信号后,在王明柏示意射手在机枪前面一百米插上一根旗桩,用以保持射向正确时,排长则开始利用测角仪、分度规和射击参数表对射角加以计算,作为世界唯一一支大规模使用机枪的军队,现在的近卫军已经发展出一整套领先世界各国的机枪使用战术,机枪间接射击是由黄埔军校步兵科发展出一项新型战术。
随着一阵短促的点射,站在山坡上的赵亚勤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两千多米外的田间冒出几团烟尘,接着是两千百米,……小股的烟尘不断的朝前阵地前方延伸,直到阵地前一百米后,在后方的坡顶上,旗手发出几句手旗信号。
“长官,这是机枪组制定的任务规划表以及火力分布图。”
从机枪连派来的通讯兵手中接过几张规划表后和火力分布图后,赵亚勤看先看了下规划表里的信号,然后又仔细看了一下机枪火力未覆盖区,这些未覆盖区将由轻机枪和冲锋枪镇补。
“好了,酒菜已备,就等咱们的客人了!”
将手中的任务规划表递给通讯兵后,赵亚勤有些轻松的的看着那张完全被火力覆盖的分布图,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恐怕就是如何在战斗结束后,掩埋日军的尸体了。
四月的天很热,大队行军使得土路上满是灰尘。两个大队的日本兵扛着枪、急步跑着朝着义州方向跑去,华军越过了鸭绿江,这让第32预备联队的官兵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尽管不相信,但他们仍然朝着义州方向增援着,绝不能让华军占领朝鲜,行军一个小时后,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在部队的后方面又断断续续地跟着一些掉队的散兵。他们全身沾着灰尘,一副疲惫的样子。
“八嘎,那群混蛋为什么在江边没有布防?”
骑在马上的小松吉野在督促着部队前进时,又朝前方看了一眼,半小时前,市场地保派人来通知他,华军在前方设立了阻击阵地。
“报告,前方发现华军……”
就在尖兵报告的时候,在空中响起一阵尖啸的瞬间,尖兵的猛的瘫倒在地上,下一瞬间,伴着空中密集的“嗖嗖”声,整个道路俨然发刮起一阵小型风暴,田间、土路上不时扬起一道道数寸高的烟尘。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子弹击中了小松吉野的肩膀,从他的胯部穿出,击伤战马,两千米的日军没有听到枪声,而两千米的山坡后大倾角射击的王明柏只是麻木的压着击发板,震耳欲聋的机枪声中,冷却水被枪管加热,白色的蒸气阻挡了他的视线,但实施间接射击根本就不需要视线。
“子弹!子弹!”
一条250发弹链刚一打完的瞬间,王明柏便大喊一句接着,下一秒钟,3号射手拖着一条弹链将引板插入机枪,枪声再次响了,相比于王明柏来说,三号射手在枪响的瞬间,便紧皱着眉头,火药气体和震耳欲聋枪声不断在他的耳边炸响,双手拖着装满的03式艇尾重型子弹的弹链,这种子弹是为间接射击特别研制的,12.75克的艇尾弹头、3.6克发射药,当这架MJ02式重机枪发出狂怒的吼叫时,即便是3000米外的,子弹也能轻易击穿任何敌人的躯体。
机枪的怒吼声对散兵坑里的战士来说,就像叭啦叭啦的鞭炮声,沉闷而急促,如果大声说话的甚至会忽视这两百多米外的枪声,但是散兵坑里的战士却绝不会忽视这叭啦叭啦的闷响,尤其是对于拿着单筒望远镜的军官来说更是如此。
“乖乖儿来!”
拿着望远镜的李国邦惊讶的看着前方两公里外的目标集结区,完全被子弹激起的的尘土所笼罩,在尘土飞扬中不断升腾起红色的血雾,在望远镜中,那些日本兵试图朝左右散开,但却总是被子弹追击着,朝前冲锋,又再一次落入密集的弹雨中。
“快点啊,朝南……”
在似暴雨一般的弹雨之中,不断的传出军曹、军官们的喊叫声,所有人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东奔西逃着,但空中那拖着轻微啸声的子弹,却总像长着眼睛一般的不断落下来。敌人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子弹在那里?……就在头顶上!
没有人能听到敌人的枪声,能听到的只是伤兵的惨叫声,躲一棵树后的野村能够听到子弹不断击中树干的声响,偶尔的被子弹击中的树枝会落在他的头上,在那接连不断的让人恐怖不已的嗖嗖声中,一个又一个人倒了下去,他看到和自己同村的大岛的头部被被敌人的子弹射穿,白色的脑浆飞散开来,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他的左脚突然断开来,也许是几发子弹击碎了他左脚。
嗖……哧,突然野村看到自己的脚边多出一个差不多一寸长的黄澄澄的物体,是弹头,一种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弹头,弹头是尖的,弹尾就像艇尾,拿到手中上面甚至还是余热。
“魔鬼的子弹!”
看着这枚子弹,野村为子弹作出的命名,一抬头,他看到自己的妹夫,正茫然的端在那里,端着枪不知所措的朝着周围观望着,“快!佐腾,躲到树后面……”
躲在树后自认为安全的他的冲着佐腾大喊一声,几乎是本能一般,野村抬起手,朝着距离佐腾只有数米远的一棵大树指去,瞬间,他看到自己的手臂突然迸发出一团红色的雾尘,红的雾尘是那么的诡异,在红色的雾尘迸发的时候,手臂从他的确衣袖中跌落下去。
这是重机枪的间接射击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间接射击就是对视野之外的目标进行射击的方法,这种射击技术极难掌握,但是其作战效果也同样令人惊骇。间接射击最大的价值在于,可以把机枪很好地隐蔽在己方防线的后方,用近似“谋杀”的火力杀伤敌人——此时机枪的瞄准和射程计算方法和火炮相同,但是二者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当火炮的炮弹来临时,士兵们可以通过弹丸的呼啸和尖叫声提前获得预警,而对于重机枪使用远程重型子弹发起的间接射击,敌军官兵却只能听到疾风掠过草丛一般的沙沙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子弹击中人体的扑扑声和被击中者凄惨的叫声。
当近两千人的日军完全被十二架重机枪发射风暴般的机枪弹所笼罩时,在山坡上,几名军官不断的用炮队镜、象限仪等器械的观察着日军的动向,然后对机枪射角加以修正,旗手不断用旗语发布新的射角、射界命令。
源源不断的子弹从水冷枪管内喷出,两百米内可以听到沉闷的枪声、三百米枪声变得微弱,六百米后,再也听不到枪声,在两千米外完全被子弹笼罩的区域内,挣扎着日军只有在子弹没入身体的瞬间,才能听到那被惨叫声的盖住的啸声,下一瞬间,身体被击中时的扑扑声和越来越多的惨叫声,成为他们唯一发出的声响。
即便是他们趴躲在地上,成抛物线的子弹仍然不断没入他们的身体,趴在地上反而加大的受弹面,只有极少数的一群人躲在树干后,尽管树干可以挡住一些子弹,但从左右两翼飞来的子弹,却不是树干所能遮挡的,子弹总会通过诡异的角度击中树后躲藏着的人们的身体内。
子弹掀起的风暴刮了近一个小时,在十二架重机枪在更换了三次枪管,发射了四十余万发子弹后,在最后一阵疾风掠草的声响结束后,风暴终于平息了,而此时在风暴的掩护下接近敌人的突击步兵们,已经从左右两翼逼近到距离日军只有数十米的位置。
在风暴停息时,端着冲锋枪、轻机枪的的突击步兵们彻底被眼前的惨状惊了,以至于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不再去打扫残敌。同样的侥幸免遭“谋杀”的日本兵这会也忘记了抵抗,战场上的惨状就像一群人被丢到绞肉机内一般,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茫然的坐在尸体之中,在他们的身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被子弹打飞的肢体,有的日军甚至被子弹直接撕成两截。
“都死了……”
左手拾着断手的野村坐在树后喃语着,当他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华军时,只是再次用日语喃语着,他的话谁也没有听懂,走到他面前的士兵看着这个手被打断,已经吓傻了的日本兵,犹豫了一下,枪头的刺刀瞬间没入他有脖颈,刀身一拧,大动脉被刺穿后的血雾飞腾着,只不过远不及数十分钟关第一轮风暴来袭时那般的眩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