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危难之时

　　煤气爆炸的时候，魏海东正在买早餐。今天是周末，他有早起跑步的习惯，这不今天跑完一圈，他想起晓荷周末可能睡懒觉，于是想买了早餐给他们娘俩送过去。

　　买早餐的人很多，魏海东排在买早餐的队伍里，每当看到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来吃早餐，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羡慕，因为今天的他终于明白。家是什么？家是不管你走到哪里，心永远惦记的地方。亲人是什么？亲人就是与你心灵相通、血脉相连的人。

　　魏海东知道，在他的人生，除了父母，就只有晓荷和天天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他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和晓荷谈谈，希望她能看在他们夫妻那么多年和天天的份上，能够原谅他所犯的错误，让他们一家人真正的团聚在一起。

　　就在这时，魏海东听到一声巨响。

　　这响声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浑身一颤，因为这响声实在太大了，魏海东看到很多人走出队伍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他也扔下刚到手的早餐，不由自主地随着队伍往声音传来的小区跑，可等他们刚进小区门口，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是很多张慌失措的人，那些人有的衣服穿反了，有的还穿着内衣，大家纷纷围住那些人打听小区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说小区的五号楼三单元发生了煤气爆炸，现在正火势凶猛呢。

　　魏海东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一片空白。五号楼三单元，这不正是晓荷所在的楼、所在的单元吗？他们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呢？

　　很多问题涌上魏海东的心头，他顾不上听大家热烈讨论爆炸的细节，拨开人群往小区跑去，从小区门口到五号楼得路上，到处都是神色慌张的人们，魏海东一路在人群里搜索着晓荷和天天的影子。

　　可是，从东头走到西头，始终没有看到晓荷和天天的影子。魏海东瞪大眼睛，仍然努力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干干的，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想晓荷和天天是不是还留在那栋爆炸的楼上。

　　越靠近五号楼，人越少，魏海东越绝望，他在心里祈祷晓荷和天天已经平安下楼，正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找不到他们，是因为老天爷在惩罚他所犯的过错，让他知道晓荷和天天对自己的重要，他发誓，等他找到他们，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向晓荷说出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感情，请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他们一家永远在一起。

　　魏海东茫然地想着，突然看到一个老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急忙抓住那个老人说：“大爷，这楼应该没事吧？”

　　“哪能没事呢？前后楼的玻璃全都震碎了，现在火势正猛呢，再说这是煤气泄漏，谁知道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啊，大家都离那栋楼远点才对。”老人摇着头说着，就要往远处走去。

　　魏海东拉住他不放，继续追问：“这么说这里是很危险的，里面的人都跑出来了吗？”

　　“这个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人议论说那个单元的五楼人在有人喊救命呢，可是楼那么高，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等消防队来才能想办法。”

　　五楼？喊救命？魏海东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老人又说了什么他就听不到了，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栋楼跑去。老人看到魏海东的样子，急忙拉住他说：“你干什么去？这栋楼说不定随时会爆炸呢。”

　　魏海东推开老人的手说：“大爷，别拉我，我老婆孩子还在楼上呢。”

　　老人松开手，看着魏海东说：“神经病，你老婆孩子在楼上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可是此时魏海东已经听不到了，他发疯一样往着火的单元跑去，那速度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冬天的风呼呼地响在耳畔，魏海东的心里充满了后悔，这么长时间了，他和晓荷就这么不远不进、若即若离地拖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再一次失去她？

　　这一刻魏海东恨自己恨得发疯，如果他早一点和晓荷说出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他们早已经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在一起，他就会在他们母子身边，即使有危险也可以想办法，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他一想到晓荷和天天被困在房子里或者楼梯里，无助地等待着未知的危险，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抽搐成一团，此刻他终于知道，晓荷和天天是他今生中最重要的人，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尽快到他们身边，有危险，有困难，一家人一起承担。

　　魏海东这样想着，脚步已经带着他跑到三单元门口，此时的楼道口再也不是他熟悉的模样，单元门被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弹到老远的地方，奇形怪状地堆在那里，阳台下面的地上全是玻璃碎片，而抬头望去，浓烟和火舌正汹涌地从阳台上涌出来，像个可怕的怪物。

　　魏海东看了一下地形，五楼太高了，从阳台爬上去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走楼道，他透过单元门口看了一下。还好，一楼的火势虽然很大，但还没有蔓延到楼道里，楼道只是烟雾很重，看不见东西，如果能憋住气，通过楼道到五楼应该是最简便的方法。

　　火势越来越大，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了，魏海东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屏住呼吸，一下子扎进了滚滚浓烟中。

　　浓烟中，魏海东什么也看不到，他根据记忆迈上台阶，因为楼下是地下室，所以一楼要上几个台阶，他尽力加快步伐，到了一楼门口，火焰从门口里窜出来，像条蛇一样舔着他的脸颊和鬓角的头发，他只好贴在扶手上前进，尽管这样，火苗还是把他鬓角的头发点着了，他胡噜一下，迅速逃开。

　　过了一楼，也就过了最危险的一关，魏海东心里一阵高兴，在黑暗里摸着楼梯扶手快步往上走，他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晓荷和天天，想着他们一定被吓坏了，他见到他们一定先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告诉他们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怕。

　　魏海东一路往上走着，心里充满着对一家团聚的信心和喜悦，他甚至有点感谢这场火灾，如果不是火灾，说不定他和晓荷还会一直若即若离下去。现在好了，这件事终于让他茅塞顿开，让他有勇气去面对，要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有时候坏事也会变成好事呢。

　　只是，魏海东心里的愉快很快就被身体上的不适驱散了，由于上楼的剧烈运动，他感觉肺活量不错的自己也憋不住气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呼吸，所以尽力忍着，可鼻子像个偷嘴的孩子一样不听他的使唤了，他知道他只要一张嘴，浓烟就会像洪水一样灌进他的嘴巴，只好使劲捏着鼻子、闭着嘴巴，可是这实在太难受了，感觉身体的全部器官都像被抽去空气的压缩袋一样慢慢收缩，他感觉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

　　好在，在黑暗中，魏海东终于摸到了熟悉的家门，而且门居然没有关，他进了门，屋里的烟明显比楼道里稀一些，他看到了透着亮光的阳台，就像在茫茫黑夜中终于看到曙光，不顾一切地向着那片亮光冲去。

　　73、倾城之恋

　　阳台上，晓荷正忙着把撕开的窗帘编成的绳子绑在天天的腰上，这是她能够想到、而且唯一一个可以实现办法了，虽然这样也很危险，比如绳子够不够结实？能不能安全落地，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不能让孩子跟着她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绳子刚缠在天天的腰上，就看到从房间里冲过来一个人，那人的头上、脸上全是黑的，根本看不清模样，把晓荷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把天天搂在怀里。

　　黑影冲进来，什么也没说，而是扑在阳台上大口地呼吸空气，可能是因为呼吸得太急了，于是就呛咳起来，晓荷这才听出是魏海东的声音。

　　这实在太意外了，晓荷松开天天，走到魏海东的身边，颤抖着声音说：“海东，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魏海东咳嗽了一会，终于能顺畅呼吸了。他抬起头，看看晓荷，又看看天天，看到他们都毫发无损地，终于开口说：“晓荷，是我，感谢苍天，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天天认出来人是魏海东，一时忘记害怕，拖着腰里的绳子欢呼着扑进了爸爸的怀里。晓荷看着拥抱在一起的父子俩，心立刻就像颠簸的小船找到了港湾，但她一想起目前危险的处境，又立刻埋怨地说：“你怎么进来的？楼道里不明情况，你贸然闯进来，不要命了？”

　　魏海东这才想起目前的处境，他放下天天，镇定地对晓荷说：“没事，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怎么样我都愿意。这样吧，我上来的时候看到楼道里除了烟，还没有明火，咱们赶紧趁着这个时间出去。”

　　魏海东说着，屏住呼吸去卫生间拧了三块湿毛巾，一块递给晓荷，一块捂在自己和天天的嘴上，正准备拉着晓荷和天天的手往楼道走去，窗外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警报声，消防车来了。

　　消防队很快用云梯救下了魏海东魏海东一家。

　　事后，魏海东和晓荷被安排在附近的医院观察，晓荷终于忍不住对魏海东抱怨道：“你真是够傻的，明明知道里面危险还往里冲，万一我和天天已经出来了呢？”

　　“我当时想的是，万一你们没出来呢？”魏海东一五一十地说。

　　“没出来又怎么样？你又不是超人，这楼要是真爆炸了，你进去不是白白送死？”晓荷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有点后怕。

　　魏海东看着晓荷说：“我当时想的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一定要冲进去，因为在那一刻，我心里的感觉就是，如果你和天天有什么事情，我真的会活不下去，所以即使爆炸了，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

　　魏海东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激动的，眼睛是闪亮的，可晓荷想起那么多的过往，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心里想着：她和魏海东真的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过去吗？

　　就在这时，晓荷听见魏海东又说：“晓荷，通过这次生与死的考验，我现在才知道，你和天天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要到比我的生命还重要。请你原谅我好吗？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一家人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

　　听到这话，晓荷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魏海东，她看到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像一股电流穿过晓荷的全身，一如他们相识的最初。即使两个人已经那么多年了，晓荷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她只好掩饰地转过头去看窗台。

　　窗外，阳光射进来，落在窗台上，虽然是冬天，却是从没有过的温暖。

　　后来，晓荷走过那个煤气爆炸后黑洞洞的窗口，不由得想起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在小说里，整个香港的陷落才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她联想到自己，在生活中，又何尝不是一座房子的燃烧成全了她和魏海东的婚姻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晓荷就常常对生活充满了感恩，而有一颗感恩的心，生活就常常充满了阳光和温暖。到底是先有幸福才有感恩还是先有感恩才有幸福？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又有谁弄得清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