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挥拳就打,但“叭”的一声,他的拳头落入了齐牛掌中,齐牛只是微一跨步翻手,梁敏便被他拧着胳膊按倒在地。
整个过程之中,齐牛只动用了一只手。
这一幕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李打渔中诸位好汉们觉得,梁敏就算是不敌齐牛,好歹总能在他手中支撑几个回和,结果是一瞬间便被制住!
“大力牛魔王,非大力牛魔王不能致此!”
“正是,正是,听闻此前在滁`州大战中,大力牛魔王与花刀二人,杀得流寇尸山血海……”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周围全是窃窃私语声,齐牛额头静筋跳了跳,看起来“大力牛魔王”这个绰号,已经传到梁山来了。不过田伯光那厮给人瞎取外号,自己也没落得好,什么“花刀”,可笑至极。
“果然是俞公子,非大力牛魔王这般勇将不能为此也!”
众人又纷纷赞道,齐牛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那梁敏满脸通红,不过他倒也是个直爽人,抱拳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们莫笑,我不成,你们换了谁也不成!”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俞国振见这些汉子都爽直,心里也挺欢喜,他抱了抱拳:“俞国振也不是什么太响亮的名字,在南直隶虽然上侥天幸,下赖兄弟,做出了点事情,尚不值得有人冒充吧?”
众人见他谦逊,更是欢喜,一个个赞俞公子名不虚传。就在这时,一人挤了出来:“大伙都散去,大伙都散去,俞公子此来,是有事要寻我,大伙先散去!”
围观的诸位“好汉”便纷纷散去,那人走上前来,与李明山长得有四分相象,他对着俞国振也是一个深揖:“小人就是李青山,前几日接着俞公子的信,却不曾想俞公子来得如此快!”
俞国振道:“事情有些变化,不得不快,还请青山兄引我去僻静之处。”
李青山将他引入一屋子,齐牛等人自在屋外守护,李明山正待也出去,俞国振却道:“明山兄也留在此处吧,今日之事,关系重大,正要大伙一起商议。”
李青山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李明山有些奇怪,这些时日,俞国振与他们李家屡有书信往来的事情,他也知道,只不过信中内容他就完全不清楚了。他看了一眼俞国振,心中仍然在为对方的年轻而惊讶,然后便见俞国振收敛住笑容。
“青山兄,你这一辈子,便只是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此混过么?”
他第一句话,就直指李青山本心。
李青山虽是一介梁山泊的渔民,但自诩练就一身本领,又结交四方英豪,总得做出一番事业,博取个封妻荫子的功名。但他不是科举的料,以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投靠官府最多也就是混个差役捕快。眼见年华渐长,却依旧无所作为,这让他非常忧忡。
“俞公子之意,是要我兄弟为俞公子效力?”他定了定神:“俞公子是想做宋公明?”
“俞某向来不屑于宋江,此人卖友求荣,只有小忠小义,却全然无半点心肝。”俞国振哼了一声:“况且,俞某如今的事业,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押司能比的。”
“敢闻俞公子之志?”
“风尘三位中的虬髯客。”俞国振道。
这当然不是他真正的志向,但对于李青山这类人物来说,若没有一个他们熟惯了的人物来做比,单纯地对他说我的志向是救国救民,只会遭到一片讥嘲。便是口里顾着颜面不说出来,心里也难免腹诽,两家合作之事,便成泡影。
果然,这虬髯客一词出来,李青山眼睛登眼睁得老大,他上下打量着俞国振,好一会儿后道:“俞公子欲在海外建基业?”
“不是欲在海外建基业,而是如今在海外已有了基业。”俞国振盯着他:“方圆十万里之地,治下十万百姓——崇祯八年时,我与郑家联手,从南直隶运走了十万人,其中我家分得四万人,今年又与郑家合作,再运走了七万人。”
俞国振说的都是大实话,去年且不说,今年在南直隶的大胜,他又有了新的收获:高迎祥、张献忠手中的乱民。这些人大多都是在这两年被二人裹挟的,籍贯各异,多是来自河`南、湖`北,既非惯匪,亦非良民。史可法、张国维对安置他们毫无兴趣,自然把他们都“卖”给了俞国振,一人换两石米。
而这一次,俞国振自己有准备,再以每人五两银子的价格,雇请郑家的船队进行运输。上回四万余人,郑家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安置好,对这一批人,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兴趣,因此这些人手,已经大半运到了新襄。
这样前后相加,再加上两广一带主动投靠的,俞国振手中控制的人口数量,已经有十二万左右,这其中三分之二是青壮!
“在南直隶,我只能有一千家丁,再多必为朝廷所不容,但在海外,我有三千家丁,另有三千新丁,只需再练个一年,他们的战力即便比不上我的老家卫,也不会逊于大明任何一支强军。”俞国振又道。
十二万人,按照二十比一的比例,足够支持一支六千人的军队了。不过俞国振有件事情没有明说,新襄虎卫当中,最为精锐的,还是细柳别院出来的那一千五百人。其余四千五百人,则是参差不齐,参加过征安南战役的要好些,新近编练的三千人战斗力则比较弱。
“真……真的?”
李青山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他颤声问道。
“大哥你这问得真傻,俞公子是何等人物,他用得着糊弄咱们?”李明山道:“俞公子当真是好大事业!”
他说的时候口气当真是欣羡无比,这可是十万之地十万之民,便是大明的一位王爷,只怕也没有这么快活!
但这句话也提醒了李青山,俞国振有这么大的事业,根本用不着他们兄弟相助!他有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家卫,那数千家丁里,难道会没有值得使用的人物?
“俞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俞公子有如此基业,我们兄弟二人却既不会文章,又不会治民,俞公子要我兄弟相助何事?”
此前双方来信中,俞国振提到要与李氏兄弟做一番大事,最初时李青山还以为俞国振是想效宋江,来一段水泊梁山的佳话,但现在想来,他们兄弟手头的这点人手,对俞国振来说根本不重要。
“请二兄做两件大事,第一件……”俞国振看着两人后微微一笑:“是要杀刘泽清。”
“刘泽清”三字自他口中吐出,顿时让李家兄弟颜色大变!
梁山与曹州相距不远,他兄弟二人收容亡命聚敛凶徒,与身为官兵的刘泽清便是大对头。虽然刘泽清现在还瞧他兄弟不上眼,也嫌梁山泊水荡子里麻烦,并没有遣兵过来清剿,可双方的关系,实在是算不上和睦。特别是刘泽清也有劫掠运河上商旅的行径,他们兄弟同样有这样的动作,双方可谓是同行。
而同行是冤家。
李青山与李明山相互对望了一眼,刘泽清乃是朝廷命官,他们二人除非真想杀官造反,否则一般是不会招惹这样的家伙。
“刘泽清之侄与我有仇,被我打残送给他了,现在他到济`南府去找我的麻烦了,就在几天之前,他才从你们这经过,想来此事,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李青山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我略施小计,刘泽清的官职很快就要不保,但此人一贯桀傲,他若弃职,必定会反出济`南府,逃回曹州老巢,然后再举兵起事,效仿孔有德那狗贼,前去投靠后金!”
虽然此时后金已经建制,改称为清,但俞国振还是习惯地称之为后金。听得他这样说,李青山与李明山对望一眼,李明山按捺不住,颤声问道:“俞公子是说,有办法摘了刘泽清那厮的乌纱?”
“那是自然。”俞国振嘿然一笑。
李氏兄弟对是相互对望,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相互对望了多少回。在他们看来,总兵官便是大得不得了的高官了,却不曾想,俞国振摘一个总兵官的帽子,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俞公子既能罢免刘泽清,便可用国法治之,何必要我兄弟出手?”
“所谓罢免,不过是迫其为乱,乱象不显,刘贼不死。”俞国振坐正身躯,眉宇一扬:“说白了吧,不用汝兄弟,俞某只带一百家丁,也能成事,只不过此前方擒了高迎祥,如今又捉了刘泽清,未免功劳太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俞某虽在海外有基业,却不想弄得不能归乡。”
这话说得极是傲气,李青山却不得不承认,俞国振有如此傲气的资本。
“那俞公子之意,我兄弟当如何行事?”
“二日之后,刘泽清会得到消息,山`东巡抚颜继祖正在赶往曹州,准备彻查他枉法残虐之罪,他会立刻从济`南回奔,为了赶在颜继祖之前回到,他只能自梁山去,而且只会带亲信骑兵。到时他只会有不足百骑,你们要做的,便是在梁山下拦住他们即可。”俞国振道:“我会将老牛和二十骑留在这里,有他相助,你们只管放心。”
“若真是如此,便是没有大力牛魔王相助,咱们兄弟也保证不令刘泽清这厮脱身!”李明山抢着道。
俞国振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向外一拍手。
顿时进来三个家卫,他们都担着担子,六个木箱呈在了李氏兄弟面前。
“总不能让诸家兄弟饿着肚子为我做事,这是纹银三千两。”俞国振笑着向二人道:“今后在这山`东,还有许多事要拜托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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