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拍拍她后背，想说原本打算等她回来,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再正式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成想还未开口，手下一空，身上的压力骤然一减。

　　身旁的宋嘉九已经把宋依扯开,他不咸不淡地丢过去句：“没大没小。”

　　宋依顺着力道蹦了两步，也不跟他理论,笑眯眯的倒是无所谓，温久哭笑不得,赶紧亲切地把她扒拉到自己这边来,又看向斜上方。

　　意思很明显,你不要再绷着脸冷巴巴了。

　　宋嘉九偏过头，笑了笑。

　　等菜的功夫,宋依拿起宋嘉九推过来的小茶杯,转着杯子小口喝，边喝边开着玩笑：“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连我都不说。”

　　服务员刚好进来上菜,她停下话侧身让开,盘子挨上桌，宋嘉九将面前一盘清炒菜心随手推到她手边。

　　不约而同，温久的手指从另一边，挨上盘子做出了相同动作。

　　知道她爱吃，在国外青菜又太单一。

　　宋依抱杯子看着，她特别容易感动，险些泪流满面，坐直点头，“亲的，都是亲的。”温久被她的话逗笑。

　　她顺便夹起一根菜心咬在嘴巴里，这时想到什么，赶紧将一整根吸溜进去，抬起头含糊地告诉宋嘉九，“哥，你就是太闷了，真的。”

　　她咽下去，继续，“小时候最不爱跟你玩，多无聊啊。”

　　“也不会哄人高兴。”

　　“又爱摆脸。”

　　“也就温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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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依故意拖着音笑他，慢慢说出一句，看他一眼。宋嘉九坦坦荡荡让她说，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目光一直放在筷子尖剔着的肉上。

　　他将盘子里几小块红烧肉的肥腻部分撇掉，移过去给温久。温久接来时刚好抬头，瞅见宋依那道打趣的视线，脸一热地敲敲桌面，“别说他了，吃饭啊吃饭。”

　　宋依托腮笑：“还帮他反驳上了——”话里加了个奇怪的重音。

　　“嗯——”温久慢吞吞学她。

　　小片刻挪回目光笑着吃饭，那双眼睛，温久不能看，一看就得捂心口，跟宋嘉九的眼睛真像，可关键她含笑，有点光又迷人那种。

　　温久单手扶碗，单手喝汤，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被宋嘉九旁若无人地放在了腿上，捏着指头。

　　他还是一贯的不说话。

　　隔一层运动裤舒适的布料，温久能清晰感觉得到他腿上暖哄哄的温度，摸过来的手也是。

　　于是，脸又是一热。

　　宋依没留意，也安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很快，她忽然再次抬头，眼睛晶亮，像在说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们合八字。”

　　宋嘉九只对前半句话感兴趣，跟她对视一眼说：“不用。”大概觉得对话实在太过简单，他顿了顿又补充着表达了一句关心，“什么时候回伦敦？”

　　宋依说：“过完元旦。”

　　宋嘉九略微点头。

　　她又说：“赶不上你生日，我就不跟你们过了。”

　　他“嗯”了句。

　　准备回去时，温久提出陪宋依一块儿回家，宋依看见宋嘉九的神色，噗嗤一笑，合十双手谢了谢，表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怎么多说，她溜走。

　　自小交心，温久大概知道，立那儿暗暗感慨万千。宋嘉九发觉她走神，在她手臂上轻轻一带，把人拉过来捞着腰，“都成年了，不用管。”

　　温久被弄得无奈笑出声，只好踮起脚尖去回应他挨过来的嘴唇。

　　出去后，宋依并不着急，坐地铁慢吞吞去了医大。

　　周五下午许多班级空课，又赶上圣诞节，老旧的校园里青春了不少，她被一家社团吸引，挪步走过去。

　　驻足看了会儿，嘴里的口香糖吹出第六个泡泡时，社团里一女生了然看了过来，“想加入？”

　　“嗯。”宋依下巴指指地上并排三只滑板，还有不远处炫酷耍起来的团员，笑笑，“不过我不是本校生。”

　　“哦？那想不想玩？”她莫名喜欢这个笑起来潇洒的围观女孩，“他们可以教你。”她指那边耍酷的男生。

　　宋依再次笑，“想啊，但我会。”

　　在伦敦，上学或是出门，她就滑这东西。

　　女生诧异，免不了多欣赏了她几眼，大冬天穿得不多，上身就一件十分简单的军绿色飞行服夹克，个头不能算高，紧身牛仔裤包裹的两条腿却真长。

　　运动，但眉眼间细节又不像是这款。

　　看起来真让人舒服，于是女生踩来一块滑板给她，“借你玩儿，我们7点前收摊。”

　　宋依脚下接来，“谢谢。”她轻松滑出去，向后挥手，“不用7点，我一会儿就回来。”女生听着她渐远的声音心情好地忍不住笑。

　　旁边回来一男生，也望着这背影，“认识？”

　　女生摇头。

　　“cool！”男生呼一口气，踩上滑板追了过去。

　　宋依发觉身边有人并排时，将吹起来的大泡泡吃回嘴巴里，见男生弯着眼睛笑呵呵的，想起是团员，就这么歪头随口打了声招呼。

　　她继续看路。

　　人来人往，还有风声在耳边，脸干干净净，被吹得有点白又有点红。

　　男生不快不慢跟着她，直白问：“你叫什么？”

　　“宋依。”

　　男生没想到她也坦荡，哑了哑又叹：“你姿势真好看，玩挺久了吧。”

　　“谢谢。”

　　宋依礼貌应了句，终于看见标志，按记忆拐了个弯，果然前面是国医的老楼，她笑了笑，眼睛亮晶晶都是那边，漂亮地滑过去。

　　停在台阶前，她跳下来脚一勾，滑板立在手中，转身就坐在了一旁。

　　等待。

　　男生也停住，觉察到她的安静，单脚踩着滑板奇怪，“等人？”

　　她说：“是。”

　　“陪你？”

　　宋依望上去，微微笑着，眼睛却冷静，“谢谢，我有事。”

　　男生妥协，“ok，那改日见。“

　　没有任何意外的，宋依摇头，男生耸肩笑笑，滑板击地，再次看她一眼，退一步帅气滑开。

　　三个半小时，宋依等到了余杭。

　　他仍旧穿着白大褂，从老旧的教学楼里安静走出来，下台阶。宋依看见，脸上一双相似宋嘉九的漂亮眼睛弯了，她立刻起身，手一松滑板，右脚一勾一踩，滑过去。

　　最后一级台阶，刚好停在他面前。

　　宋依仰头，正好的阳光里咬下嘴唇，微笑：“你好。”

　　余杭微怔。

　　很快，他恢复温善，点头致意。礼貌到了，他侧身绕开，没有多余一眼。

　　宋依缓慢呼吸。

　　这张脸，仰望过去的角度，第一次这么近，感觉到他的内敛，还有举止间的那种深度。宋依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不得了地滋生着，擦肩而过时，她咬唇再次转过身，“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余杭要拒绝，她轻声说：“几分钟。”

　　并不算偏僻的一棵树下，宋依双手放在飞行服口袋里，面对他，以自我介绍开场。其实也没有过多介绍，就告诉他，她叫宋依。

　　余杭始终维持礼貌，这种礼貌很疏远。

　　看着面前于他而言，格外年少的女孩，静静等她开口。

　　宋依先看了远处，慢慢转回视线仰头看他，像一种托付似的，开口：“我算过，你最近有桃花，而我刚好出现。”

　　算命？

　　他无奈笑笑，摇头，“抱歉，我是医学工作者。”

　　宋依赶忙解释：“我也是。”很快又镇定下来说，“占星只是我的爱好，比如说推一推今天出门会不会堵车，明天可不可以买到喜欢的午餐，这种……”

　　“我不是奇怪的人。”最后，她补充一句，看进他的眼睛。

　　很显然，余杭并不太知道这类话题，也不想在意，他只把头点下去，示意有在听。

　　一时安静。

　　余杭见她无话，准备告别离开。

　　转身时，宋依追一步叫住他，沉吟半秒终于问出口：“我们，可以试试吗？”有一种特别特别的喜欢，还是有些表达不太出来。

　　余杭再次停下脚步，目光分别看到了她的滑板、冬天薄到要命的外衣、还知道她咬住一块口香糖，甚至是星座……都是年轻女孩爱干的事。

　　他摇头拒绝。

　　宋依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在他那双眼睛，觉察到他的目光，将手中滑板往地上一放，仰头笑着告诉他：“这些都不是必需品。”

　　余杭温温润润站在阳光下，低头跟她对视了两秒。

　　成熟，理智。

　　之后，他再次摇头，声音柔和却绝对，“抱歉，我很清楚，我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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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温久正坐在大高地公寓区最漂亮的一棵老树下边晒太阳，枝桠上半片树叶都没有，阳光格外通透。宋嘉九从背后捞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指点她玩手机里的篮球游戏。

　　温久靠在他身上，用他的账号刚输掉第场。

　　他们选择了v的街头模式，那边作为队友的裴苍生容忍不下去了，奇怪问：被盗号了？

　　选择对方阵容的三个小队员也惊惊地表示：队长？

　　温久窘到不行，赶紧转头回去认错：“宋嘉九，我给你整输啦！”

　　他低“嗯”。

　　下巴又故意从她肩膀再压下去。

　　这次，鼻尖刚好蹭到了她的鼻尖，热烘烘的。宋嘉九用余光扫了眼屏幕，“没事，随便玩。”

　　这么一说。

　　温久挑挑眉，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无声纠结。最后，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地在屏幕上敲字坦白：我是温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