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给出的待遇让徐世昌震惊了半晌,而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问题和要求都可以提!答不答应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
徐世昌没轻易回答,琢磨了半天,才摇摇头,道:“没有,先生考虑很周到,徐某愿意听从先生的安排。”
王一给的条件已经超出徐世昌来之前与袁世凯商议的最好结果,做人要知足,知足者常乐。否则过犹不及,反而让王一看轻了。
“既然公事已了,不知徐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无事,不如我带现在在东北转转如何?”王一微笑着,见到徐世昌有些犹豫,一想也知道了缘由,便又道:“袁大人那边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写封信,我会派人送过去。”
“那多谢先生了,既然先生吩咐,徐某安敢不从。”
之所以把徐世昌留下来,是因为王一觉得他人不错。至少是在后世的近现代史中,徐世昌的为人、眼光和能力,在北洋这个时代算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如果真能为王一所用,而且能与东北自治区政府相容,将来未必不是东北自治区总理的上佳人选。
因为公事已经谈完,所以王一带着徐世昌又与童千佳和姜佳仁见了面,等了一会儿,沈雅芝带着林泰熙,韩秀晶和金允儿从医院回来。若是一般人家的女人,徐世昌倒也不会太过拘束,不过这是东北大匪头子王一的家眷,弄得他也不知该瞧什么地方。
喝完咖啡,吃完蛋糕之后,王一并没跟着沈雅芝返回宁岛,而是带着徐世昌在大商转了起来。先去了大商附属医院,之后又去了大商大学。说来后者倒是徐世昌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之地,今天有幸前去,他也显得很兴奋。
在徐世昌的想法里,东北的大学与京城的国子监应该差不多,不过一到地方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这片占地广大的建筑群与其说想国子监,不过说像一大片新建起来的宫殿。大量新建筑材料,还有建筑设计的应用,让大商大学显得与众不同。内中人员来往不断,到不像徐世昌想象中那般的戒备深严。
“徐先生可知陋室铭?”
徐世昌点点头,这不玩笑呢么?他这样走科举路子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陋室铭。
“陋室铭选于全唐文,至于出自何人之手,多有争论。一说出自刘禹锡,一说出于早于刘禹锡的崔沔(沔,读mian三声)。”
王一倒是知道刘禹锡,至于崔沔是谁,他就不是很清楚了。上学那会儿,语文老师倒是提过陋室铭,只说作者是刘禹锡,至于崔沔好像连提都没提。脸上略显尴尬地一笑,道:“我对陋室铭其实背的并不全,只记得其中一句话似乎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没错。”
看徐世昌要背全文的架势,他立刻阻止,然后道:“徐先生,可是我却不同意那观点。在我这大学里,我们这呢是尊重学识渊博之人,也不排斥有心向学之士。”
“先生高义,孔子曰有教无类,正该如此。”
王一发现这徐世昌虽然是混军队的,这几年身上也带出了几分军伍之气。不过自己与之相比,咬文嚼字的能力那可就差得太多了。
两人在大学里随意地走着,其中有许多人都是王一的学生,见到王一后,很亲热地打着招呼行礼。天虽冷,但人却是热的。这种桃李满天下的感觉,让徐世昌有点羡慕,其后不由感叹道:“自汉太学之后,天下不复见此等太平盛景千年矣!”
“哈,徐先生此言差矣!我王一对此可不敢苟同。”
“还向先生请教。”
“太学之名起于西周,不过自汉董仲舒之后,天下开始独尊儒术,太学也成了传授儒术的场所。后有宋人张载曾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敢问徐先生,您乃儒学高士,在此王某狂妄一句,此言可成真否?”
徐世昌此时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不过还是摇摇头,道:“未成!”
王一大笑,道:“徐先生,可知我王一带着一帮弟子建立东北自治区后,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
徐世昌没说话,等着王一的下文。
“教育!”
王一带着徐世昌逛大学,徐世昌自然猜出了他的几分真意,所以王一之前的问题,徐世昌大概也隐约知道了答案。不过答案归答案,其实徐世昌也只知道教育二字而已,至于王一为何如此重视,他却不得而知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说起来,自从林则徐虎门硝烟之后,大清有识之士皆已看出,国家若长此以往,不需十数年,必然会有亡国灭种之忧,所以便有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倡议。然而所有人都忘了,改变一个国家其实最根本就是改变一个国家的人民。可大清之教育走的依然是儒学那套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那么拿什么来教化万民,拿什么来与先行了数百年的洋人竞争?”
徐世昌变得沉默,王一说的道理很简单,然而越是简单越是无以辩驳。
“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之后,又有第二次鸦片战争,大清依然败了,赔款开埠。然后是左宗棠大人收复新疆,看着似乎把新疆拿回来了,可实际上却失去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大片领土。至于清法战争就更别提了,马尾造船厂被人炸成了废墟,舰队被毁。而路上战争虽然有着镇南关大捷这样遮羞布,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清的虚弱不堪。这些年,这样的事例还少么?”
“先生之言,徐某深以为然。不过关于儒学之论,在下也确实不敢苟同。”徐世昌如果真苟同了,王一到真看不上他了。“在下还想请教一句,现任两广总督张之洞曾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王一一阵冷笑,道:“徐先生,何为中学,何为西学?”
徐世昌还真答不上来。
“中学好说,说难听点,还是儒学那套东西,可西学呢?”
“下官不了解。”
“西学……那完全是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