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中州赵国、漓水源头,有一小城,孤立极北边陲之地,曰:惑。
此城来历,因年岁悠久,已不可考。
又因孤悬赵国北疆,百载无战事。是以惑城生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如此年年往复,虽算不上祥和安泰,民风却是恬淡的紧。
这一日,一如以往一般,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袅袅的炊烟,在阵阵悠远的犬吠声中升腾,时而依稀有摊贩叫卖之声萦绕。
一片宁静惬意之中,一老一少步履蹒跚的行走在惑城官道之上。
或是数日之前大雨之故,官道之上泥泞不堪,步履踏下溅起的泥水,将两人不算华贵的衣衫侵染的一片狼藉。
“我辈修真之士,能御剑九霄之外、扶摇天地之间,那是何等的畅快。”少年颇为不忿的垂首看着污秽的裤脚,不禁皱眉抱怨道:“有神仙手段不用,师尊您老人家却欲效仿那凡夫俗子,徒步跋山涉水,却又是何苦?”
说话的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如雪,比之寻常女子尚且细嫩了数分。
只是如今,点点污泥散落在其清秀的面颊上,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滑稽之感。
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前行,眼见身前老者默然不语,少年顿感无趣的撇了撇嘴,抬臂抹去脸上污迹,暗暗诽腹道:“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万丈红尘污秽不堪,放眼望去一片浑浊,哪里能得天象之精髓。。。”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
哒哒哒——
铁蹄踏地之声骤起,犹若疾风骤雨般,转瞬便从一老一少两人身侧呼啸而过。
溅起的污泥混杂着黑水,直直罩着少年的脸袭面而来,下一瞬,先前堪堪抹擦干净的脸颊再度恢复狼狈之像。
“呸——”
少年连连咳嗽,将溅如追中的泥沙吐尽,本就阴郁的心绪瞬息间便被怒火充盈。
嘴角抽动着,昂首望着那一列绝尘而去的身影,少年眸中一丝狡黠之色闪过,藏在身后的手掌悄无声息的亮起一抹华光,便欲抬手打向那些骑兵。
就在此时,身前颤颤巍巍的老者,足下步伐一顿,乌黑的长袖一抖,少年手中华光便烟消云散。
做完这一切,老者伫步远眺前方依稀可见的惑城轮廓,干咳半晌,淡淡的道:“混小子,你懂什么?”
言语略停,老者身形愈发佝偻,垂首沉吟片刻,幽幽的又道。
“观天地之变,觉阴阳分晓,卜运势盛衰,世间祸福,固然是天象之道。然则,无天地之连通,是为孤象。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如此观天之道,何其浅薄?”
说话间,老者神色蓦然暗淡起来。
庆朝武德五十二年、大赵天禧二十七年,诸天星象徒然大乱!
一日之间,天冲地克,荧惑犯岁星。
天发杀机,无边煞气聚拢成云,尾翼横扫天际千万里,整个运宗大震!
短短半载之后,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域,至地为石。
如此星象,使得隐世千余载的运宗,阖宗上下大乱!
潜修之辈纷纷出关,寻天地气机之所在,以求窥得几分大变之机。而守礼虽不过区区金丹巅峰道业,却毅然决然的带着爱徒坠入滚滚红尘。
这一切的因由,乃是天象大变当日,他分明察觉一缕阴秽坠落庆赵之地!
咳咳——
老者失神的站在满地的泥泞里,眉宇之间疑云更重了。
“荧惑守心,乃是君王将死,大乱在即之兆。坠星下东域,或是乱起源头于此。然则一路行来,赵国运势虽不昌隆,却仍旧数百载之期。”喃喃自语着,老者又幽幽的昂首望向极北之地,“那北地庆朝,看似天子之气四散、龙虎汇集,实则天子之气仍旧内赤外黄!半载跋山涉水而来,却歘然发现——那庆朝天子之气,竟是隐隐暗藏紫意,这哪里是大凶之兆?分明是中兴大盛之吉兆才对!”
出神之际,身后那少年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慑于老者淫威,满腔苦水嘴中化作一声幽怨的嘟囔。
“什么百载之期,九钟现世,赵国梁都那位雍王,得神钟之助,异军突起,阋墙之祸不远矣。神物有灵,蒙尘不知多少岁月,区区凡尘小国窃而居之,大祸不远!至于庆朝吉兆,几番真君大战,便连望都也毁于一旦,哪里是身吉兆?师尊老人家莫非疯魔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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