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女儿年纪与令郎相仿,如今都没有定下亲事,不如趁着王妃宴客,好事成双,就是不知薛夫人瞧不瞧得上了。”
容大夫人笑得眯了眼睛,看了阴氏一眼:“今日正好青河崔家的崔四奶奶也在,四奶奶出身阴氏,与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又乃同族血亲,崔家乃是世族,又是贵妃娘娘晚辈,请您做个见证才好呢。”
站在阴丽芝身旁的阴氏听到此话,笑意不变,但眼里却多了几丝恼火。
落地凤凰不如鸡,容家的人,竟然敢明目张胆这样嚣张的将她拉下水来。
阴氏离阴丽芝远了一步,拿帕子抚了抚鬓儿,含着笑意道:
“大夫人快别折煞我了,这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又哪有我说话的余地呢?青河崔氏、阴氏的名头,是祖辈们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晚辈又怎么敢仗着名声,在外妄来。”
她不咸不淡的将容大夫人的话顶了回去,容大夫人也不以为意,反正她是冲着彭氏来的,阴氏不过是个随丈夫一般被拘在洛阳里的妇人罢了。
韩氏有些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嫉妒她人已落魄,但世家风采,伪装不来。
哪怕未着出格的首饰与穿戴,但光是裙上那条玉环绶,便是有了银子也买不着的好东西。她不喜阴氏露出来的作派,又让她想起了傅明华数次给她的难堪,心里想着容家也不差,也就不睬阴氏,反倒盯着彭氏看。
彭氏哑口无言,如吃了黄莲一般,嘴中苦涩,说不出话来。
丹阳郡主愣了一下,此时才明白了容大夫人打算。
母亲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怒火,她有些委屈,也有些慌乱。
看样子彭氏对这门婚事并不如何喜欢,她之前说的话便可能给彭氏惹来了大麻烦。
容大夫人等着彭氏的回话,彭氏僵硬了脸皮,看着容大夫人好整以暇,等着她回复的模样,只觉得额间血脉‘突突’的跳,半晌才道:
“家中仍有大人在,得回去问过长辈,才敢许诺呀。”
容大夫人拿帕子沾了沾唇,眼中露出丝丝冷色来:
“说得也是,倒是我莽撞了。算来也有好些时日没有拜见长公主了,不知长公主身体可还康泰?改日若挑了良日,该当上门拜访才是。”
彭氏一听这话,便闭了闭眼,再也张不开嘴来。
傅明华瞧了一出好戏,海棠树下这些夫人们眼中带着各式各样的神色,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容大夫人如此急切,怕是急于要将洛阳搅乱。
她嘴角边笑意更深,容妃终于沉不住气,嘉安帝封赐燕信的举动,使她再也冷静不下来,准备放手一搏了?
傅明华抬了右手,轻轻捻了自己左手的袖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天色已晚,众人相继告辞,丹阳郡主神情惶惶,目光往傅明华方向看,犹豫半晌才朝她走了过来:
“元娘。”她小声的靠近了傅明华,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之前定国公夫人彭氏的目光看得她心惊肉跳的,仔细想来她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如今这样的情况,容七娘子就是再好,定国公府也是不敢收的。
定国公府自当初祖父放权至今,便不站党派,有仙容长公主这尊大佛,只要安份守已,只要子孙后代不要行差踏错,就能使富贵绵延。
可是如今以容家为首的四皇子一党与秦王燕追一党斗得势成水火,若是容七娘子嫁入定国公府,将来怕是薛家要麻烦不断。
丹阳郡主思索半天,想通了这个事后,就有些担忧后悔了。
想起彭氏之前瞪她的眼神,她便有些发慌,又担忧自己与容七娘子说话,引傅明华不快,此时靠了过来有心想要道歉,傅明华却是侧了身去交待碧云事,装着没听到丹阳郡主细声细气的说话般。
她已经嫁了人,性格却仍是与以前没什么两样,终有一天怕是要惹出祸事来。
“元娘……”丹阳郡主又唤了一声,傅明华才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很快便将丹阳郡主看得眼圈发红。
“丹阳。”傅明华唤了她一声,丹阳郡主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今日说错话了?”
傅明华打发了碧蓝前去送客,一面就捏了帕子替她压了压眼角:
“你有没有说错话,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定国公夫人才是,若今日你说的话,对武安公府、对定国公府是大有益处,自然不算说错了话。”
换言之,若是对双方并无益处,反倒是旁人得利,丹阳郡主自然就明白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了。
她脸色‘刷’的一下雪白,正要开口,外头苏氏却进来了,丹阳郡主愣了一下,苏氏就上前道:
“正四处寻你们呢。”
丹阳郡主便勉强笑了笑,到嘴边的话又吞下去了。
阴丽芝寻来时,想要与傅明华说话,只是看到苏氏也在,最终便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母亲腿脚不便,便差我来向你告辞。”
傅明华点了点头,与她寒暄了一阵,两人幼时关系也算是亲近,可惜道不同,如今还是生疏了。
丹阳郡主一走,苏氏等人陆续也走了。
外头燕追派人过来唤她,小轿停在海棠林中一条青石小道上,她下了软轿,就看到夕阳的余晖下,燕追坐在花树之下,聚精会神的拿着剪刀修着一枝枝花。
他面前摆了一支青瓷瓶,里头已经插了两支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傍晚的春风吹在人身上仍是有些冷,可是傅明华心里却是柔软异常。
“过来。”燕追头也没抬,修好一支海棠又插入瓶里。
他低垂着头,神情认真,头发以玉冠绾了起来,面如冠玉,那凛凛如刀的眉眼可锐利,亦可温柔有加。
燕追手中捉着海棠花枝,干着与他平日并不相符的举动,那情景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来。
春风徐来,他抿着唇神情认真,目光专注。
浓密的睫毛染黑了眼圈,使他眼神深邃而幽暗。
“你在做什么?”
傅明华顿了顿,朝他走了过去,笑着问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