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郝立克,你轻松也就这一年,不对,可能只有大半年时光。也许一年,也许几个月,你就要忙碌了。”
“那好啊。”
郝立克是什么意思呢。
他今年年薪涨到三十万,仍是试用期,到明年冬初,他的年薪则会涨到五十万,并且以每年五万递增,还是正式的聘用。然而他想一想,这几年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似乎真的没有做什么,就是几次谈判,换其他的普通律师都做好了。雇主最大的一笔收益,还不是自己谈的,自己只负责了协助签合同,到了这时,郝立克有些忽得忽失。
也不要每年五万递增,只要签订了正式聘用合同,他就可以正式进入小富豪阶层。
父子两迅速回国,马上快过春节了。
回到家,李默母亲早备办好了年货,但免不了一顿絮叨。
原来前几天落了一场大雪,偏偏李默父亲仍没有放弃大棚蔬菜,今年还种了不少,一亩二分田,两亩标准亩。
一落雪,大棚蔬菜就有的忙。
李默老妈带着李默奶奶,甚至将李默小妹都赶下了菜田,加上备办年货,这几天都快累得趴下。
听着老妈的数落,李默一直不吭声。
他说服谁?家里存折上除了那几万块钱定期,李默又陆续打过来一万美元,也就是两万多块钱的活期,畅开着用,也用不掉。
可是李默老爸不听,李默也无奈。
甚至这时李默还巴不得前几天雪下得更大一点,将家里的蔬菜大棚一起压垮,压得一无所有,下一年老爸就能清闲了。
李默母亲数落了好一会,将气消去,问:“见着美国总统了?”
“见到了,就一个洋老头子,一个洋老太婆,不过态度似乎不错,那个洋老太婆与小默有说有笑的。”李广平嘴硬道。
“人家是总统,做了那么大的官,肯定是老人。”李默老妈猜想地说。
“小默,都说资本主义不好,为什么美国那么富?”李广平疑惑地问,李默让王翻译带着老爸到处转一转,不要老呆在纽约,王翻译拿了钱,必须得听雇主吩咐,带着李广平转了很多地方。三次去美国,也就这一次,李广平是最舒坦的。
这一回他看到更多美国的情况,当然,美国确实是有穷人,李广平还看到一些无家可归的人,露宿街头。然而中国也有,那一个城市没有乞丐,不但城市,农村还有许多乞丐,隔三岔五地上门来讨饭。
两边仔细地对比,用城市对比城市,用农村对比农村,差距太大。
这是李广平的。
有的学者与学生,便被这个差距带上了岐路。
以为美国什么都是好的,包括民煮大法。
中国还好,及时稳住了局面,苏联那才叫惨……除了苏联,还有后来哪些颜色政变的国家,没有一个国家有好下场的。
李默真回答不出来,不是回答不出来,得解释很多,即便解释了,父亲也听不懂。
他正色地说:“爸,妈,见了就见了,不要在外面说。虽然严打还没有结束,可改革开放了,有本事的与没有本事的,勤快的与不勤快的,有后台的与没有后台,迅速就会形成差异。这两年,开始出现穷的穷,富的富……”
就是没有泄露,李默偶尔也会担心,包括房子。
李默不顾房屋的美观,所有窗户都焊上了厚实的钢筋。
门也是,从门柱到门栓,外面看起来似乎箍着铁皮,里面是木头,其实不是,里面就是生铁,这样,除非用大锤生生将门板砸碎,否则踢都踢不开门。
李默母亲又问了一些,李默老爸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李默也不想回答。李默老妈怏怏,又开始数落李默父亲的不是。
还别说,李广平这么做,真迷惑了一些人。
若是李默是李木,干吗李广平这么苦?包括乡里的领导,张乡长还以为李默真的是菩萨心肠,将大多数收入一起捐给乡间盖了七所小学,当然,就是捐出来的钱,也不是小数字了。
然后又猜想,恐怕是上面知道了,李默心中有了压力,索性一起捐了出来。李默不说,又是“最上面”,也没有那一个领导敢问。他们也没有完全放弃对李默的怀疑,可李默就是李木,他们还是不敢问……
李默老爸一边听着李默老妈的数落,一边清点着年货,一会问:“对联怎么没有买?”
“忘记了,你赶紧上街买去。”李默老妈说。
李广平扭过头看着李默说:“小默,你说你怎么写不好毛笔字?”
想写好毛笔字也不容易的,李默那有时间去练毛笔字?
写肯定能写的,能拿得出手吗?于是李家年年买人家写好的对联,他父母心情好呢,什么也不说,心情不好了,又会数叼几句。
李默也正常了,只要别动手就行。
李广平上街买对联,六斤来了,一进门就说:“小默,真的很感谢你啊。”
“六斤大哥,为什么感谢我?”李默一愣神,自从大棚蔬菜走上正轨后,他没有管乡亲们的事,也没有问六斤家的情况。
“真的感谢你,”六斤进门,瞅瞅了李家,也是一脸的艳羡。
李家房子从内到外都是李默设计的,虽然比较豪华,但如同李默为人一样,十分低调,家中的装璜一律将所有亮晶晶、金光灿灿的布置抛除,包括裸露在外面的不锈钢,都涂上不同颜色的防锈漆。可无论怎么低调,也远远领先这时代农村所有的房屋。
其实李默改了又改,若是按照他第一次设计的房屋来修建,那才叫惊艳,当然,弄不好李家一大家子真的不得安宁了。
李默搬来椅子,让六斤坐下,又替他倒茶。
六斤喝了一口茶,说了真相。
去年破圩,六斤家也受到惨重的损失,房子被洪水冲垮了,新房,装璜肯定会有的,这些钱整白花了。
还好六斤对李默一直很相信,看到李家买船,他也买了一条船,有了船,家中能搬走的财物,基本上都搬走了,不然损失更大。
去年,李家一大家子住在巢市,六斤一大家子是住在圩埂上的破草棚里。但六斤还有一辆汽车,索性将汽车开走,跑到外面接业务。因为李默以前也说过,抽空了,可以挂着乡政府的名义,到外面接业务,增加收入。
去年肯定有空了,再加上这几年的阅历,六斤比以前更加能说会道,也有了一些交往人的经验,总之,去年虽损失惨重,六斤也额外得到了一些收入。
然后六斤就听到李家在用船装建材,他也醒悟过来,这时候装建筑材料,得省多少运费?又将汽车开回来,房子被洪水冲垮,还得要建啊,另外他的二弟也渐渐长大了,要不要装备房子?
这样,他欠下的债务不到后年是还不清了,六斤说的后年,实际就是明年,86年。
李默只是静静地听着,救急不救穷。
况且六斤家也不穷,盖了两栋瓦房,手中还有一辆汽车呢。实际上六斤跟着李家走,这几年已经无形中获益多多。
这些不是六斤要感谢李默的,今年春天,他家连续盖了两栋瓦房,欠了不少债,农村人一欠债,心里面就会急得慌。六斤准备“发浑”,利用手中的车子,贩鱼贩菜……也就是准备进行大规模的贩买贩卖生意。
但他忽然想到了李默以前的嘱咐,“小打小敲”的没问题,不能大规模的贩买贩卖,他又犹豫着不敢动了。严打还在继续,也进入了高峰,按照李默的话来说,就是上面下达指标抓人了。
周边地区有几个胆子更大的人,提前做了大贩子,在下半年激烈的严打中抓了起来,有的判了五六年。六斤吓坏了,幸好当时他想起李默的嘱咐,不然弄不好这次也被抓起来判刑。
只要他进去了,一大家子立马会倒下。
李默默默地听着。
这次严打严到什么地步呢,偷一块钱能被判死刑,一个女子与十名男子发生性关系被判处了死刑,一个青年为女友拍了一些穿着暴露的相片被判处死刑……上次捅老杜的几个小流氓,赵成忠是死刑,余下的要么是无期,要么最低二十年。总设计师也知道会出现一些冤案,但他说了一句,我们保护了大多数人的安全,这就是人道主义。
不这样整,国家马上就乱掉了。
然而终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即便是严打,也没有解决就业问题。加上穷的穷,富的富,有的人穷困潦倒,看到别人富了,于是走上了歪门斜道,几年后,车匪路霸,黑涩会纷至沓来。
但许多投机倒把罪真的很冤枉,而且83年国家明文规定,允许农民个人或合伙进行长途贩运,这种行为也不算是投机倒把罪。然而这次严打中,也有几个人中标,不然凑不足人数。
李默也没有权利干涉,听完后说:“六斤大哥,知足就好。”
可是这个春节,李默过得很不安静。
中国从八十年代出现一个奇怪的名词,叫双轨制,从物资到石油煤炭等资源,包括制度、税务、外汇、养老保险等福利、医疗、工资、教育等等,凡是资源,都有着双轨制度,并且没有像媒体上所说的后来消失了,它从出现就一直存在着……无处不在!
这个双轨制度也包括价格,制订之初用意确实是不错的,执行双轨制,可以保障从经济计划到市场经济的平稳过渡,还有一些领导也在犹豫不决,先执行,看情况,好则渐渐放开,不好也能立即收起来。
已经开始执行,包括一些家电,如电视机,特别是进口彩电,有门路的一台十八英寸彩电,一千多块钱就弄到了手,没有门路的,到商场去买吧,那种彩电不要票,但最少得两千多块钱。
不对比不知道李默的功劳,一对比,才知道李默的善意。
许多人又找上门,有一些亲戚,甚至许多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叙起的亲戚,还有一些邻近村庄的百姓,与一些领导,还有一些人充大,代别人上门来求的。
李默带家电过来不算是投机倒把罪,他是倒贴的,不是赚钱的,想攀都攀不上。
然而李默只是一个普通的好人,不是滥好人、圣母,少数人还好说一点。余下的人……不说别的,破圩了,你们又在哪里?他被这些人弄烦了,正月初五,就去了巢市。说好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来求我,晚了!
李默打开门,将行李放下,来到书报亭,说:“蒋伯,我订的人民日报呢。”
这是他去年去美国前的嘱咐,给了老蒋几块钱,让他从那天起,每天留下一份人民日报。
“在这,这么早就回来啦?”
“家里亲戚太多,闹得不安。”
“都是这样,过年嘛,”老蒋安慰道,然后将一叠人民日报递到李默手中。李默抱回家,迅速地翻看着,翻到其中一张,他看了看,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