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环玉回忆着令她遗憾,而伤心的过往,不觉之间,已是潸然泪下。
映着烛光,两行晶莹的泪珠,流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桌面上。
温热的泪水,倒影着抹不去的光影。
圆桌上温和的烛火,时不时的上下跳动着,映照着杨环玉泛着水光的漆黑眼珠里,闪烁着晨露般朦胧的光华。
黑漆漆的大眼珠,仿佛两颗流光辗转的宝石。
可以看得出来,若不是她被无情的病痛折磨地过于消瘦,一张脸蛋太过于苍白,必定是一个秀美绝伦的年少女子。
屋内,四下一片安静,仿佛能听见屋外穴打落地上的沙沙声,以及杨环玉面前的少年,均匀的呼吸声。
许久过后,杨环玉泪水渐止,抹去脸上的泪水,开始凝视着面前那张清秀的脸庞。看着那少年睡得是那么安然,嘴角似乎还带有淡淡的笑意,应当是做了极为甜美的好梦。
看到这里,杨环玉不禁笑了起来,起身将桌底下躺着的汹狗抱怀里,白皙的手掌轻轻抚着它小脑袋,低声问道:“汹,你说老天爷是不是见我可怜,几乎就要忘记哥哥的模样了,才让我遇见了他。”
汹安静地伏杨环玉的怀,一颗小脑袋埋她胳膊肘里,微闭双眼,昏昏yù睡,根本没有理会她。
杨环玉自然知道这只狗不会回答她的话,她仅仅是把汹当做一个倾诉对象而已,只是为了把埋藏心里,无处倾诉的话语,向它诉说出来。
“他这样趴桌上睡觉,到明天醒来脖颈会疼罢?”
杨环玉将汹放地上,打算把颜骥背到自己的床上躺着。她站颜骥的身后,双手掐着他的腋下,刚把他抱离桌面,两人一起摔倒地上。
她又起身试了几下,仍然不能将颜骥抱起,终放弃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埋怨道:“真重”
又看了看躺地上沉睡着的颜骥,被重重摔到地上仍然未醒,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睡得那么香,真像一头猪呢”
杨环玉从里屋的香闺里抱出两条锦被,一床扑桌旁的地面,费了很大的力气,将颜骥拖到上面,另一条被子则为颜骥盖身上。后又将火盆端颜骥的头前,让暖气离他近一些。
仅仅是这些动作,便累得她香汗淋漓,大口喘气,一下子摊坐颜骥的身边,歇息着。
每每想起这人被她这般折腾,仍能安然入睡,杨环玉都忍不住笑上几下。
汹围地铺四周转了两圈,顺着颜骥胸口间被子的缝隙,钻入被窝之。对它来说,这可比直接睡冰冷的地上要暖和得多。
杨环玉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歇息了片刻,环视四周,没有现汹的踪迹,便呼唤道:“汹哪呢?快出来。”
被窝里一阵急促的鼓动,汹从被窝钻了出来,四只脚掌毫不留情地从颜骥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踩过,然后杨环玉面前摇头摆尾,以为是有什么好事要降临。
杨环玉目睹了一切过程,不禁“咯”地笑出声来,伸手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笑着骂道:“你这死狗真是调皮,你身上那么脏,不要再往被窝里钻了。”
汹呜呜叫了两声,将头靠杨环玉的脚背上,很不情愿地趴伏下来。
她就这般抚着狗头,坐地铺上,怔怔呆。时间久了,不觉生了困意,双眼微闭,头往膝盖间埋了下去。
忽然,一阵“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传入她的耳,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皮毛燃烧味,涌入鼻。
杨环玉扭头一看,却见汹把颜骥的头当做玩具,不停的撕咬,一大撮头被它甩入一旁的火盆里,正噼噼啪啪地燃烧开来。
杨环玉慌忙上前,往烟雾缭绕、火苗扑腾地地方猛地一踩,将一撮燃烧的头踩灭。她这一脚,险些就踩了颜骥那张英俊的脸庞上。
杨环玉将火盆踢远了一下,看着眼前之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扯住了汹的耳朵,笑着骂道:“死狗就不能老实一些,你差点闯祸了,把你扔到外面去,不让你屋里待着了。”
语毕,单手提着汹的耳朵将它拎起,开了屋门,把汹往屋外的雪地里一扔,骂道:“死狗,今晚你就睡外面,冻死你”
“玉儿,你跟只狗还能闹别扭啊?它哪里惹着你了,你要把它扔到屋外冻死。”
房檐的走廊下,传来一阵温和的说话声音,杨环玉转身看去,却是母亲苏秋蓉正朝着自己的卧房走来。
杨环玉吓了一跳,怕被母亲现了屋里的情况,慌忙关上了屋门,背靠门上,神sè慌张的道:“娘,你、你怎么来了?”
苏秋蓉微笑道:“都这么晚了,见你屋里还亮着灯,又听到你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就过来看看你做什么咯”
杨环玉勉强嘿笑了几下,摇头道:“没、没什么,我这就要睡觉了,娘你快些走”
听着女儿让自己快些走,苏秋蓉大感奇怪,平rì里她绝不会这般说话的。
苏秋蓉已经走到屋门前,隔着屋门,嗅到了屋里一阵浓浓的毛燃烧地味道,眉头一皱,问道:“玉儿,你又屋里玩什么呢?什么东西被你烧了?”
杨环玉思虑了片刻,猛地回道:“没有玩什么啊是我那件狐裘大衣被汹拖到火盆里去了,所以我才要把这死狗扔外面,所以你才能闻到一股皮毛被烧的味道。”
苏秋蓉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皱眉道:“玉儿,你的狐裘大衣不是好好地穿你身上么?”
“是么?”杨环玉慌忙看一眼身上的大衣,沉吟了片刻,又道:“不是,我是说另一件大衣。”
苏秋蓉伸手她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道:“你还有另一件狐裘大衣么?娘怎么不知道啊?说话古古怪怪的”
说着,双手掐杨环玉纤细的腰上,将她从门口抱开,推门进屋。
一见屋内的场景,苏秋蓉登时傻了眼,屋里烟雾缭绕,气味刺鼻。听雨苑的烧火小厮,睡地铺上,头被烧的乱成一团,他头前的地上,还有一只黑乎乎的脚印。
苏秋蓉瞥了女儿一眼,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环玉低下了头,不敢抬头去看母亲,支支吾吾的答道:“我、他、那个、他来找我玩,后来就瞌睡趴桌上睡着了,后来我想把他拖到床上去躺着的,后来又拖不动,后来干脆打了个地铺,让他睡地上,后来……”
苏秋蓉打断道:“怕是你叫他来找你玩的?我是问他的头怎么被烧成那样,不会是你贪玩烧的?”
杨环玉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小声一点,别把他吵醒了,他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干活呢若是没有睡好,那不是干不成了?”
看着女儿以此手段来抑制自己火,苏秋蓉颇觉好笑,一时间也狠不下心来责怪女儿,配合着她,将声音压低了些,道:“玉儿呀那他的头是怎么被烧的呀?你是不是想说是那只狗干的事?”
杨环玉重重点了点头,道:“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苏秋蓉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是这样么?那只狗还有这种本事啊?”
杨环玉又点了点头,回道:“是呀,汹咬着他的头乱甩,就甩到火盆里去了。”
苏秋蓉指着远处的火盆,向女儿问道:“那火盆离他那么远,汹是怎么把他头甩到火盆里的呀?”
杨环玉睁着圆圆的眼睛,回道:“娘,那火盆一开始离他很近的,后来被我给踢开了。”
苏秋蓉本以为这事是她女儿所为,又见女儿般辩解,以为她是怕被自己责骂,一时间,难以再出口询问,伸出手指她额上轻轻一点,然后进屋找了一把剪刀,帮颜骥修剪乱蓬蓬的头。
杨环玉也上前蹲了下来,看着母亲为颜骥修剪头。
苏秋蓉瞥了她一眼,威严的神情忽然变得温和,慈祥,向女儿柔声问道:“玉儿,是不是近经常想哥哥,才叫他来陪你玩的?”
杨环玉低下了头,声音颤抖道:“可是,他虽然长得像哥哥,但不会像哥哥一样哄我……”
苏秋蓉将女儿拦怀,温和的眸子里,流转着莹莹水光。
※※※
黎明前的黑暗过后,天地渐渐明亮。
纷纷飘舞的穴已经停止,经过一整夜的暴雪洗礼,将屋子外面包裹成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
修真之人,对血腥味极为敏感,颜骥身受重伤,身上血腥味重,本来是绝然逃不过苏秋蓉那等高手的敏锐嗅觉,但因汹玩耍之时烧了他的头,才让那阵刺鼻的味道盖过了血腥味,这才让颜骥这才逃过一劫。
沉睡的颜骥,像是被噩梦惊醒一般,猛地从被窝里跳起,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面带微笑的纤瘦脸孔,她今rì换了一身橙sè衣裙,交叉胸前的衣领,是厚厚的羊绒衣领,洁白如雪。
“我今天换了衣服,好看嘛?”杨环玉张着双臂,似乎翩翩起舞,将衣展给他看。
颜骥脱口而出的,并不是回答她的话,而是一连串的问题:“我这是哪?我怎么会睡这里?昨晚有没有人现我?现是早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