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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咸鱼(一)

绝对掌控 多梨 5363 2024-11-16 02:05

  请把外卖放入前门旁边,别打电话也别敲门,更不要叫,别发出任何动静。我看到送达提示后会自己拿,谢谢。

  踩着限制的五十字数边缘,舒瑶认真地给最新的一单炸鸡外卖下了备注。

  这里是“衍幕新星杯”的决赛后台,比赛已经结束,如今是节目展示时间,由各下级学院自主选了节目上台。

  而舒瑶作为一个普普通通混学分的志愿者,从中午忙到如今的九点,还没能吃上一顿晚饭。

  就连舒瑶都想心疼地抱抱自己。

  对于一个不计划考研也不计划进业内top公司的咸鱼而言,大四这个学年将过的格外惬意。

  但现在摆在咸鱼舒瑶面前的燃眉之急,是还没有凑够的那部分拓展学分。

  从大一到大三,舒瑶从未主动参加过运动会或其他项目,临毕业时,才发现拓展学分没修满,离毕业要求还差几分。

  为了不影响毕业,她不得不开始报名参加学校组织的志愿活动。

  经过一天的忙碌,如今活动已经到尾声,大家多半已经疲惫不堪,坐在旁侧的椅子上,轻轻地揉锤着着酸疼的肩膀,三三两两地聊天。

  聊眼下最热门的电视剧,抑或者今年流行的衣服和突然火起来的口红色号。

  唯独舒瑶除外。

  她唯二的朋友,一个今天生病,没能过来,而另一个还在忙。

  她习惯了一个人。

  独自坐在角落中,舒瑶打开饮料拉环,裹杂着酸酸甜甜气息的气泡挤出来,她贴着喝了一口,酥酥麻麻。

  她抱着手机,和姐姐舒明珺聊天。

  舒瑶:[明珺姐,您就和大伯说一声好不好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舒瑶口中的大伯,是舒明珺的父亲舒世铭。

  她父母亡故的早,从小到大一直由大伯——也是舒明珺的父亲照顾。

  在舒瑶成年以前,父母留给她的遗产都由大伯代为打理。

  而就在昨天,舒瑶才得知一个近乎噩耗的消息。

  鉴于舒瑶不喜欢与人交际这个性格,大伯舒世铭简直要为她的感情生活操碎心,给她介绍一名“男朋友”,就在下周六。对方姓邓名玠,比她大四岁。

  是舒世铭眼中前途大好的男人,但舒瑶不热衷。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舒瑶已经收到99+来自邓玠“前女友”的消息和电话,其数量之多、品类之盛,令舒瑶忍不住怀疑,邓玠是不是从刚会走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撩妹,不然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风流债。

  舒瑶衷心地佩服此人的撩妹和时间管理能力,同时为他的肾默默点了一根蜡。

  舒瑶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舒明珺冷酷无情的回复。

  舒明珺:[尝试一下]

  舒明珺:[不一定非要以结婚为目的,聊聊天,多交个朋友也好]

  冰凉的液体把微燥的空气成功同化,空气撞到饮料罐身上,凝结成一串小水珠,慢慢地滑下来。

  舒瑶放下罐子,抽出张纸巾,擦拭手指。

  她轻轻地捶捶自己酸疼的胳膊。

  长辈那边为她的未来操碎心。

  但舒瑶并不觉着咸鱼有什么不好,她有很多喜欢的纸片人。

  纸片人眼中只有她,会微笑着说早安晚安,准备各种问候和小惊喜。

  也不用担心纸片人会出轨嫖,娼吸,毒家暴等等等等。

  舒瑶爱纸片人一辈子,可惜家人并不能理解她的“纸性恋”。

  刚锤了两下,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舒瑶抬脸,看到了好友秦扬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张名单。

  他四下张望,看到舒瑶之后,径直走过来,神色复杂地问:“瑶瑶,老师让你过去一趟,她问你想不想上台表演节目。”

  旁边聊天声音小了,有人忍不住转脸看向舒瑶。

  要知道,在已经度过的三年同窗时光中,大家对舒瑶的印象就是孤僻自闭,少与人交流,几乎从不参加任何活动——

  “衍慕新星杯”并非普通的校级活动,而是数十所大学联名举办,今日决赛,更是有省级电视台进行转录播报,观众席更是坐的满满当当,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舒瑶要上台表演?

  舒瑶惊住,无比讶然地询问:“什么节目?”

  秦扬顿了顿,说:“舒浅浅不是报了个古筝曲么?结果手被门夹了一下,现在上不了台——老师想让你临时替她上场。”

  舒瑶怔住。

  舒浅浅是大伯的一笔风流债,舒明珺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舒瑶大三个月,打小就叛逆。

  或许因为舒明珺太具有长姐威严,而从小身体瘦弱、住在大伯家中的舒瑶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舒浅浅的假想敌。

  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秦扬知道舒瑶的性格,她恐惧人多的场合。

  对于舒瑶而言,让她登台表演节目,无异于公开处刑。

  秦扬说:“这次事情有点急……咱们学院里会乐器的都有节目了,现在就剩你自己。”

  舒瑶低头看手中的节目单,飞快地思考,该怎么把今天这个局面处理好。

  节目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这次报的是古筝曲,《高山流水》。

  曲子她倒是会,只是有段时间没弹了,手生。

  舒瑶在音乐方面极有天赋,而舒世铭也愿意栽培她。

  还没等舒瑶理清楚,负责的节目老师已经到后台,她推开门,焦灼不安地问:“舒瑶在哪儿?”

  立刻有人指了指。

  老师循着看来,看到角落里,穿着黑裙子的舒瑶。

  一眼惊艳。

  冷白皮,唯独嘴唇带着润润的血色,眼睛大而亮,睫毛长长,透着一股安静易碎的美。

  像个人偶,漂亮是漂亮,只是少了几分活气。

  老师定了定神,才催促:“舒瑶,你快点过来……”

  不等舒瑶说话,老师是个急性子,径直拉起她,将人从这边带到表演者在的后台。

  期间抓紧时间把事情简略复述一遍,郑重告诉她:“老师这些天的心血,现在可全都在你身上了。”

  如今整个后台都乱糟糟的,刚刚表演节目结束的人走下来,还有的正在化妆,声音嘈杂。

  舒瑶被老师按着肩膀,艰难避开行人,免得撞上去。

  人太多了,舒瑶的胳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老师并没有在意她,扭头叫旁边的人:“你是小王吧?小王,赶紧去把琴室的古筝搬过来。”

  被点到名字的人答应一声,匆匆往琴室去。

  事情过于紧急,而古筝表演排在第六个节目,老师无暇,按着她的肩膀:“趁着现在这个空闲时间,你得赶紧练一会。”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古筝和架子过来。

  一掀开布,众人齐齐愣住。

  古筝断了两根弦,断掉的弦丝可怜兮兮地垂在两侧。

  负责人看着断掉的弦,不安地向老师解释:“早上还好好的呢,我检查清楚了,没有问题。”

  舒瑶没说话,她弯腰,伸手将琴弦拾起,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断掉的琴弦。

  琴弦的断茬处整整齐齐,显然是人为割断。

  老师显然也发现了,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

  临时再找其他节目救场肯定来不及,但是也不能不上场——表演时间掐的精准无比,倘若这里空出七分钟,往后的所有时间计划都会被打乱。

  舒瑶不言语。

  这里压根就没有多余的琴弦,更别说安装工具,她侧身回望,舒浅浅斜斜地倚着柱子,拨弄着头发。

  右手上缠着绷带。

  舒瑶转过脸。

  她询问秦扬:“还有没有其他闲置的乐器?”

  秦扬老老实实地说:“还有一把二胡。”

  舒瑶:“也行。”

  老师惊诧不已:“你会拉二胡?”

  舒瑶说:“一点点。”

  秦扬飞快地跑过去,把二胡拿过来。

  这把二胡已经有段时间没用过了,看上去破旧不堪,蛇皮返潮,琴弦也松了。

  舒瑶毫不在意,她坐在凳子上,找块软布垫上,轻轻地擦拭掉木料上沾染的松香。

  她低头,左手握住琴轴,右手运弓,尝试着调调音色。

  完全可以。

  时间紧迫,舒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把二胡之上,埋头调着二胡,抿着唇,头发垂下来,盖住她半边脸颊。

  舒浅浅站在阴影之中,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成线。

  舒瑶已经有阵子没拉二胡了,她重新试试音,沉思片刻,便定下曲目。

  不如选一首经典的、励志的歌曲。

  舒瑶嘱托秦扬:“你快去写新的报幕卡片,给主持人送过去,现在来不及了,只能希望台下的领导和嘉宾没有留意节目单。”

  老师拍了拍舒瑶的肩膀:“瑶瑶,拜托你了。”

  试好音没多久,就快到舒瑶上场了。

  整个文体馆坐的满满当当,舒瑶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上台表演过,刚刚站起来,就觉着腿脚发软。

  几乎站不住。

  她畏惧人多的场合,畏惧被一堆人所注视。

  这样不行。

  现在已经怕到连二胡都快握不住了,等下还怎么拉?

  舒瑶深深吸一口气,想让好友帮忙:“老秦,麻烦你帮我找一条差不多三指宽的丝带过来,蒙上我的眼睛。”

  只要逼着自己不看,她就不会那么紧张。

  秦扬依言,迅速地找条白色的丝带过来,覆在舒瑶眼睛上,在后面系了个结。

  下一个就是她。

  舒瑶深呼吸,把手搭在秦扬的胳膊上。

  眼睛看不清楚,等下还得麻烦秦扬把她送上台。

  舞台之下。

  第一排中间,梁衍正在听着助理的汇报。

  助理低声说:“孟先生那边仍旧不赞成邓先生进董事会,邓先生今天上午去了南苑那边,您——”

  梁衍打断他:“什么都不用做。”

  助理答了声是。

  前排的位子永远都是留给校领导和特殊嘉宾的,基本上,有能力走到这一步的人,多多少少上了年纪,或啤酒肚,或发量稀少。

  在这一众人之间,愈发显出梁衍不同。

  他半张脸沉浸在寂寂黑暗之中,眉弓骨长,鼻梁高挺,骨相优渥到毫无瑕疵,透着一股冷峻。一抹灯光恰好落在他右眼下方,显露出一粒小巧的美人痣,颜色并不深,反倒像是落下了一颗星辰。

  他不笑的时候,气势过于冷峻,以至于赵升炳都不敢和他说话。

  衍幕新星杯是衍幕集团资助的科技赛事,今年是第三年。赵升炳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在决赛的时候,成功把梁衍本尊请过来。

  先前梁衍一直拒绝,这次竟答应下来,着实令赵升炳喜出望外。

  赵升炳暗暗揣测着,梁衍此次的点头,是否别有意义。

  毕竟谁都知道,梁衍时间无比珍贵,他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实在不容易。

  只是前面几个节目,梁衍兴致缺缺,几乎没怎么看。

  赵升炳不敢多言语。

  他隐约有听闻,梁衍掌控欲极强,自从接手集团、并迅速肃清障碍之后,梁衍丝毫不沾女色,全部精力都在集团的长远发展之上,简直就是一个无情却又精准无比的机器。

  就连梁衍身边的贴身助理,都有两三个轮班,不然很难跟的上他惊人的工作时间。

  等助理汇报结束,梁衍捏捏鼻梁,手指覆盖在眼窝上,落下一小块阴影。

  就连同为男性的赵升炳,也不得不由衷称赞,梁衍的这一张皮相优渥。

  梁衍端正坐着,微微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送上来的节目单。

  前面表演以及现在正在台上的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外乎歌唱、舞蹈,不同的是这些节目全由学生一层又一层筛选出。学校中有自己的芭蕾以及街舞舞团,为了今晚的精彩亮相,早就排练了许久。

  梁衍并未留神看。

  他表情平静到像是在看一群猴子跳草裙舞,带着与他毫不相关的冷漠与淡然。

  而这种淡漠,在看清节目单后,稍稍有所打破。

  下一个节目。

  古筝曲,《高山流水》。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古筝这两个字上。

  停留五秒。

  原定负责接待的秦主任,向来十分唾弃这些依靠小手段来拉拢人的举动,但赵升炳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道德底线并不高。

  溜须拍马之类的事情,赵升炳最为拿手,也丝毫不忌讳。

  在他眼中,只要能够爬的上去,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所谓。

  赵升炳窥探梁衍此刻的神色,心中大喜。

  赵升炳曾听闻,梁衍颇为喜爱古筝。

  他笑着补充:“接下来的这个曲子啊,是我们同学特意选来献给您的。这个曲子的名字寄托着我对您的祝福——”

  与此同时,主持人看着手里的小卡片,抑扬顿挫地念出声来:“接下来,由舒瑶同学为我们带来一首二胡名曲——”

  “——《把根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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