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房间,大汗淋漓。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发生了,一切都不枉然,整整一年的等待,原来井建民跟别的女人成家了,她的思念,全成了可笑的痴情。
玉兰的心,一下子死了,一下子僵硬了。
玉兰什么也不想了,巨大的伤痛,已经使她失去了疼痛的感觉,反而麻木了。
天刚麻麻亮,玉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装在一个大背包里,写好了一封给张文根的信,走到张文根门前,蹲下身,把信塞在门里。
玉兰身不由己地又回到井建民的房门外,从那个缝隙里,再次向里面看。她内心里不是舍不得自己的丈夫,想最后见他一眼。
床上,两个人还在睡着,盖着一条毛毯。两人赤着身子,孟兰半个丰满的身子伏在井建民的身上,两条雪白的胳臂从他的脖子上绕过,而井建民的手也搂在玉兰不敢看的地方。她知道井建民睡觉的习惯,总是要坏坏地笑着,把手放在玉兰的某个地方。开始时,玉兰老是痒痒地睡不着,不习惯,时间长了,反而习惯了,有时他忘了,她反而要捏住他的手往那儿放一放。而如今,这些秘密的幸福,都成了刺激她的炸弹。
玉兰这一看,更加气愤,转身毅然地离开了。
玉兰背着背包,大踏步向北走去。
张文根一觉醒来,看看表,觉得是起身做饭的时候了。他穿好衣服,刚要推门,发现地下放着一封信。他很奇怪地低头拣起来,打开,却是玉兰写的:
文根,我的好大哥: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不能再这里住了,只好向你告别。原因,就不告诉你了,因为这和你无关。我走后,你不要老想我,因为我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谢谢你给我的关心和照顾,没有你,我可能就死在这里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异国他乡,一个饭店小老板给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文根大哥,你要忘掉我,忙找一个姑娘结婚吧,这是我唯一的愿望,请答应妹妹的要求吧。
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的,但不是现在。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感激你的人:刘玉兰。
张文根看完,马上跑到后院,敲玉兰的门。门没有闩,里面空空的,收拾得很干净,只有玉兰平时用的东西不见了。
张文根跑到大路上,向北眺望,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张文根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吃完了早饭,井建民对孟兰说:“今天天气很好,也没风,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孟兰昨夜被井建民的热情弄得浑身酥麻,早晨起来浑身很舒畅,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便说:“你自己去吧,我没劲了。谁叫你昨天夜里那么疯狂?也不顾惜你的娇妻?”
井建民只好一个人走出门外,顺着大路走了一会,忽然想起昨天司机说的那个望夫碑,便抬头看了看,在晨曦里,那座碑高高地立在小山头。
井建民想了想,便大步朝山上走来。
小山不高,井建民顺着小路,一会就到了山顶。
石碑有一人多高,是用当地一种黑褐色花岗岩凿成的,很是肃然。
井建民走近前,围着石碑转了一圈,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石碑,抬头看,上面三个红色的大字:望夫崖。
井建民的心一下子尊敬起来:世间的真情女子,真是令人敬佩。
井建民低下头,细细地看碑上的小字:中国M市庞家窝棚村刘玉兰
井建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他再次细细地读了一遍。
没错,M市庞家窝棚村刘玉兰。这不是我的我玉兰妻吗?
这不是我的玉兰吗?
这正是我日夜思念的玉兰呀。
玉兰呀,你怎么了?你难道不在人间了?
玉兰呀,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你,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立了这样一个碑?
望夫崖,你在找我么?你在盼望我么?
我回来了,玉兰,我的妻。你的丈夫回来了!
可是,你……
井建民大哭起来,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哭的声音,顺着风,传出很远。
正哭着,忽然一只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玉兰,”井建民大喊一声,回头一看,孟兰正站在她身后。
孟兰弯下腰,看了看上面的碑文,说:“这是玉兰立的?”
“是的,是她。可是,她在哪里呢?她死了么?”
孟兰说:“别乱说,说不吉利的话不好。她没死,那个司机也没说他死了。”
孟兰挨着井建民坐下,忧郁地叹了口气。叹得很轻很轻,井建民并没有听到。
孟兰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了下来,轻轻地落在草叶上。井建民并没有看到。
孟兰的心在一片片地被撕开,血轻轻地滴在心里,井建民并没有想到。
孟兰想:井建民其实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深深地想念着玉兰。孟兰的位置,摆在哪里呢?孟兰和井建民的未来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井建民在石碑下站着,向着北方望着。爱妻,你在哪里?
孟兰陪着井建民,在那里站了很久,才回到旅店里来。
井建民问张文根:“山上那块石碑,是怎么回事?”
张文根便原原本本地把玉兰立碑的事,讲了一遍。
井建民泪如雨下。
“她还活着吗?她现在在哪里?”
张文根惊奇地问:“你是谁?你为什么找她?”
井建民痛苦地说:“我就是她要找的井建民,她的丈夫。”
张文根这下子彻底蒙了:玉兰一直在苦苦期盼的井建民,原来就在眼前。可是,玉兰却在今天早晨、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离开了!
阴差阳错?
难道这一对夫妻没缘份,非得在最后的见面时刻到来时再次错过?
张文根痛苦了好大一会,瞅着井建民,问:“你怎么证明你是井建民?”
井建民说:“这有什么证明的?她见到我,自然认识了。”
张文根问:“我提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就说明你是井建民。”
“好吧,”井建民说,“你提吧。”
张文根听玉兰讲过好多过去和井建民在一起的事,便问:“你们曾经到过黑龙江?”
“到过。”
“住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
“叫忽河。”
“井建民然后就做买卖,搞了一次长途贩运,贩运的是什么?”
“是土豆,赔本了。”井建民回答。
张文根知道,眼前的真是井建民。于是,他便说:“刘玉兰在今天清晨离开了这里。”
井建民一听,如同五雷轰顶。(未完待续)